脸上的不安和犹豫太有感染力，霜淼光是抱着枕头站在门外就让人也跟着感到心疼。
商泽宽大的衣服包裹着他瘦弱的身躯，勾勒出凸起的肩胛骨，面无血色苍白着一张小脸。
“我睡不着，能不能……”
紧抿着唇，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商泽却从其中听出了颤颤巍巍的害怕。
一向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血皇，看到门外的霜淼呼吸一窒，心底莫名泛起一阵轻微却十分明显的痛。
这样的疼是商泽的心脏恢复了情绪感知，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感知到的是霜淼带给他的愉快，而不是因为霜淼产生的心疼。
“做噩梦了？我提供哄睡服务，学弟要不要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商泽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安慰，虽然听起来有像是在开玩笑。
但这样的话却让惊慌的青年慢慢放松下来，跟着他往房间里走。
他好像知道怎样说话才能让霜淼乖乖跟着他进来，商泽莫名觉得如果自己郑重其事，会是另一种景象。
霜淼过来时还想着，如果商泽不按着套路走，他要不要考虑换个戏码。
比如被安慰后，因为羞恼，硬着头皮一个人回房间，却在离开时流露出一点害怕。
又比如在门外装得更可怜些，但在商泽开门前转头回房间，心疼死他。
一个有弱点，却一点不矫情，生怕麻烦到别人的学弟，是不是更招人心疼一点儿呢？
不过，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在商泽消失在霜淼的房间里后没多久就出现了。
全程关注着他的人，霜淼觉得那扇门不打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过来吧，我的床分你一半。”
商泽把人带到床边，打开小夜灯，暖黄的灯光似乎能驱逐走黑暗中让人害怕的怪物。
看着霜淼无措抱着枕头，商泽莫名觉得他有点像找不到回家的小猫。
可怜又可爱。
“学长……”
霜淼嫩白的脚趾踩在深色的地毯上，听到商泽的话后下意识地蜷缩。
对商泽这样玩笑一样哄人的方法，霜淼只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商泽。
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商泽的本意是让他放松点儿，但之前他说过不少这样的话。
真真假假，霜淼信任的表情让他说不下去。
怕霜淼真的认为他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人，连忙转移话题。
咳了一声，商泽清清嗓子。
“别怕，睡吧。”
知道霜淼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又困又累又怕，商泽也不继续逗他了。
掀开另一边被子，把人塞进去，关了灯只留一盏床头上的小夜灯。
“别看我了，睡吧，我不走。”
被乖乖塞到被窝里的霜淼把自己藏起来，只留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我不困……”
商泽被他期待又担心的小眼神看得心房酸软了一片。
忍不住放轻声音，商泽也跟着躺到床上，侧过身面对他枕在自己手臂上。
“睡不着，要聊聊天吗？我也提供深夜陪聊服务。”
窗外的雷声还在继续轰隆隆作响，看着霜淼的身躯跟着雷声一颤，商泽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学长认为这世界上有怪人吗？”
霜淼故意开口试探，换个身份接近他，商泽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生长象牙塔里从未接触过血族和血猎的普通人。
要是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以人类血液为食的血族存在，一定会被吓得不轻。
更别提，这样的和平背后隐藏着血族肆意掳掠人类，压迫成为血奴的黑暗。
霜淼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血猎到底为什么又是怎么说服上层，对普通人类隐瞒血族的存在。
多年以前，因为血族的财富和地位，心甘情愿把自己出卖为血奴的人并不是多数。
大部分人还是把血族当做异类，他们认为，一种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的物种，以人类血液为食。
仔细想想就觉得瘆得慌，想用血液交换财富不亚于与虎谋皮。
“你说的怪人是指？”
商泽只当他是被晚上的遭遇吓到了，想找个倾诉的对象。
虽然很不巧，他选择的倾诉对象却是带给他恐惧的血族头领。
但商泽还是觉得他的小人类不能一直被害怕包围，就当是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学长吧。
“就是……会喝人的血，像吸血鬼一样……”
霜淼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眼中闪烁着害怕的情绪。
“可能是异食癖，或者有的人对特殊血型有需求，又或者是迷信呢？比如相信喝下人的血可以长寿？”
很想反驳吸血鬼那样低等的生物怎么可以和血族相比，但商泽还是忍住了。
小人类并不知道这些，还不能吓到他。
商泽找了几个借口，不想霜淼深入想太多。
“是吗？但是……”
被窝里的人欲言又止，商泽觉得他找的理由有些不可靠，开口转移话题。
“好啦好啦，不是被吓到了吗？不想那些了，上次我说带你出去玩，你想好要去哪儿吗？”
“北边的极光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光影斑斓，我觉得你会喜欢的。或者带你去爬山……”
单纯的小人类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思绪被他的描述带离那些让他害怕的设想。
“这些你都去过吗？”
他提到过的很多地点或者游玩项目，都是前几个小世界他们一起去过的。
霜淼探出头，借着微弱的小夜灯望向商泽眼底，他是不是潜意识也保留了关于他们的记忆？
每次进入小世界，商泽和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
当初为了让小世界温养商泽的神魂，霜淼总会让他在小世界出生成长。
霜淼从一个小世界穿梭到另一个小世界的短暂时间，对商泽而言可能过了几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但他并不能和商泽一起同时进出小世界，否则小世界的壁垒会坍塌。
另外，主神空间堆积的一些事物还需要霜淼去处理。
有时候，霜淼觉得喂他那颗会失忆的补药并不是件坏事。
一个人带着记忆等另一个人千百年是一件很难熬的事。
还不如暂时忘记一切，每一次都当做一个新故事的开始。
“很多地方我都去过，但是我觉得两个人一起可能会更有趣些。”
往他身边靠了靠，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商泽迎着他的目光。
商泽没说出口的是，他沉睡前去过的那些地方，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以后，会有一个人陪着你去看山河日月。
但等的时间太长也没等到那个人，他自己去看过那些风景之后，选择了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