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挂断电话,顾什廷就打了过来。
“怎么了哥,我刚下手术。”
“没事,我给你发了个胃镜检测报告,你找人帮我看看,什么情况。”
那边顾什廷一边点开微信放大照片,一边回复陆承霖,“有肿物啊,不过看形状应该问题不大,我找他们科室的师兄给你看看。”
“嗯。尽快回复我。”
“好,你难得找我,一定给你办好。对了,你最近忙不忙,前阵我放假回庐山岛,外公外婆还问我,说你好久没回去了。”
“我这几天放假回去一趟看看他们。”
“正好我3、4号也休息,一起回吧,去钓个鱼打个球。好久没见了,我都想你了,哥。”
在外是鹰眼狮心的青年外科大夫,在这儿是朝着哥哥撒娇说想念的好弟弟。
小时候爸妈在外面忙事业,两个人就从小跟着外公外婆在庐山岛一起长大,6、7岁才跟着爸妈出岛上学,但是小时候在岛上的快乐时光却永远不会忘。
顾什廷比陆承霖小两岁,打小就喜欢跟在哥哥屁股后面,两个人冒着大太阳去岩石边钓鱼,去退了潮的沙滩上挖蛤蜊,然后回家外婆刚蒸好的海菜虾仁包子一口气吃仨,挖回来的蛤蜊就成了餐桌上的辣炒花蛤。
长大后是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却是怎么都忘不掉的回忆。
后来陆承霖出国读书,弟弟读了医学专业,工作直接留在了海城的医院,几年下来成了很优秀的外科医生,虽然忙,但是一有空就回庐山岛看看,反倒是陆承霖,这几年确实压力大,事情也多,很少回去了。
“行,3号我一早回去,待几天,想念外婆做的干蒸鲅鱼了。”
“说定了。那我今天跟外婆说,要是知道你回去得开心得不行。”
“嗯。”
“我先去找人给你看片子,一会儿微信发你。”
“去吧。”
停车熄火,下车。
他靠在车头站着,等她。
才两个电话的功夫,郁因秋就从楼道里冲了出来。
她连白天上班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也没拿换洗的行李,只是把高跟鞋换成了适合开车的小白鞋,用发夹把头发盘了起来,手里拿着电脑和车钥匙,正要去开车。
看见她,陆承霖快跑两步过去。
“怎么还没走?”她问他。
“我送你回江城。”
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被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可在郁因秋的心里,此刻,她的感动如浪潮涌来。
可她还是摆摆手,摇了摇手机里的钥匙,低着头跟他说。
“没事儿,我自己开车回就可以。”
“你的脚刚好,开不了这么久的车。”
如此坚定地直给,他倒是从来不畏的,但是看她多少有些迟疑,又怕她觉得负担重而拒绝他,又故作轻松地加了一句,“刚才打电话说那边有项目,需要过去一趟,顺便送你。”
“上车吧。现在走还不是晚高峰,一个半点就能到了。”
他假装低头看手表,催促她。
她咬了咬唇瓣,小声跟他说了声谢谢。
此刻,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话更能表示她对陆承霖的感谢。
“走吧。”
他顺势把她推进了副驾驶。
接近下班点,路上的车流开始变多,几个红绿灯之后,陆承霖终于成功上了高速路。
这条路他倒是开过几次,跟关颂去看过两次项目,小时候还跟着家人一起去江城旅行过。
可是如今再开去江城,他的心情有些不一般,而且全程都在顾及着身边人的情绪,时不时侧头看她,又不忍打扰她。
高速路开了一半,他才问她位置。
“先把定位发给我。”
“哦,好。”
郁因秋这才反应过来,从上车就开始各种查资料,连医院的定位都忘记发了。
刚发完定位,郁云榛打来电话,声音里是紧张之后的兴奋和激动。
“因因,刚才医生来说过了,看形状和大小,应该是良性的,只是一个食道肿物,明天再打个麻药切除就行,没什么的,可把我吓坏了。”
郁因秋这边握着话筒的手也有些颤抖,“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爸爸不会有事的,他平时除了喝点酒,又没有什么不好的饮食习惯,怎么会有肿瘤呢。”
“你爸这个糟老头子,还说什么要是癌症就不治了,气死我了。”
“胡说,我回去替你揍他!”
娘俩又生气又开心地说着。
“因因,你别着急回来了,妈妈可以的,你爸一会儿也就清醒了。”
“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已经在回家路上了,一会儿就到了。”
挂了电话,她长舒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跟陆承霖分享。
“医生看报告说应该没事,明天再麻醉一下看看,如果是良性的就直接切掉就好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就好。”
夜幕慢慢降临,高速路上两旁的树木急速闪过,夕阳躲在远山后面,车上的两人相视,却无言。
郁因秋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又近了一些,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项目,但深夜开长途车送她回家肯定是纯纯人情债了,这点她是清楚的。
“休息一会儿吧,晚上还要忙。”
因为他经历过,那时候父亲车祸出事在ICU,他着急回国处理各种事,那段时间,焦虑、恐怖、忙碌,所有担子压在身上,根本没时间睡觉,也睡不着。
两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中间的高速路上还遇到一个追尾,堵了小二十分钟,她睡了一小会儿,他就把音响的音量调调得很低,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等了一会儿。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江城下午刚下了点雨,路上还留有湿漉漉的痕迹,风中也多了一丝的秋意。
“到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
同样的话她今天已经说过两次了,她是真的想谢他,如果是她今天自己开回来,路上一边担心一边接电话,加上脚伤,还不知道会怎样。
她开车门,下车。
楼前一阵疾风,瞬间吹乱她的发。
她把碎发塞在耳后,跨过水坑,刚往前走了两步,陆承霖拿着后排座位上的风衣迅速走了下来。
“等一下。”
他不顾风吹,冲向她。
两个人离得只剩半步远。
他把风衣披在她身上,垂眸对她说。
“晚上会冷,穿着。”
郁因秋没说话,两只手用力拉了拉衣领,点头,“嗯。”
“明天我还在江城,有事给我打电话。”
在郁因秋看来,这句比刚才那句更有杀伤力。
自从认识他以来,他的安全感好像一直都在,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她一贯清醒独立,但是有山一般的力量在身后,她承认,她有些沉迷了。
或者说,是有些习惯了。
“嗯。”
她没敢抬头看他。
“去吧。”
陆承霖推推她的胳膊。
她摆了摆手,大步跑了进去。
他在背后望着,望着她披着他的风衣,也望着那个,从玻璃上反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