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钊带着银珠走了,苏茗琅随即将写着萧祁两字的宣纸付之一炬,她没再去找念儿,反而是望向了屋外的天空。
不知不觉间竟然飘起了雪花。
李钊出宫后本想立即去找衡王,因着祈福一事萧珩特意请了衡王坐镇,因此衡王此时正在往京城赶来。
李钊奉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衡王的位置了。
可是衙差拦住了他的路,派出人去找那个男人家眷的人马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妻儿。
那个男人有个独子,如今不过五岁而已,年幼的小少年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与他母亲的胆怯模样格格不入。
李钊见状只能按下私事,他换了身衣服去了诏狱,只是这一次还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即便将来有一日他会入地狱接受审判,这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或是被逼无奈或是急功近利,他都认了。
此时李钊心中有事,更加失了耐心,他没有丝毫避讳直接带着两人去了那个男人关押的囚室。
男人受了数日的刑法早已经奄奄一息,要不是李钊有意吊着他的性命,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妻儿。
不过,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当真看到了亲眷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衙差们担忧男人看到妻儿会起暴动,想要上前压制住他却被李钊制止了。
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腔调指着一边早已经吓得落泪的孩子说:“看看,贵公子出落的不错,正是个活泼的年纪。”
被称作活泼年纪的小孩儿此刻早已经吓得躲在了母亲的怀里,他不敢看趴在地上的男人,即便那是他的父亲。
妇人也十分恐惧,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即便再恐惧她还是选择了护住自己的孩子。
李钊一把将男孩儿从妇人怀里拖出来,那妇人拼了命的想拦住他却被一旁的衙差们死死按住,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哀嚎。
男人看到这一幕也红了眼,眼中的愤怒渐渐被恐惧所替代,他眼睁睁看着李钊将手放在男孩儿头上终于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我说,我说!”
任由钢鞭鞭打的男人此刻终于放弃了一切,他背叛了自己的忠诚,此刻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李钊没心情感慨,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摆手让人将女人和孩子带下去,“说吧。”
男人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他带着哭腔开口:“是,是衡王!”
“衡王?”一天内两次听到衡王的消息,李钊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他随手丢下一把匕首转身离开了。
男人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他看了看牢房高墙上唯一一处能看到天的窗口,缓缓抬起手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了,这一次李钊连衣服都没换骑上马就出了城,他的目的明确,马蹄翻腾间踩落一片片雪花。
衡王驻扎在离京城不远的山上,不知为何不肯进京,李钊来到衡王大营的门前,守门的卫兵立即刀剑出鞘。
李钊犹然不惧,他突然高声喝到:“臣大理寺卿李钊,求见衡王殿下!”
“大理寺?”卫兵见状只能进去通传,衡王听到来着的名头时也十分惊讶,“他带了多少人马?”
“没带人马。”卫兵回道。
“只身前来?”衡王皱了皱眉头笑了一声:“倒是有几分胆量。”
“叫他进来,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有何指教。”
李钊被士兵们带了进来,四周围绕的人都一副忌惮的模样,似乎只要他有半分出格的动作,不需要衡王下令就会让他人头落地。
李钊面不改色的走进衡王的大帐,没有恭维甚至不曾行礼,他将那枚银珠拿在手上,本来安坐好整以暇看着他的人神色忽然就变了。
“你从哪儿得来的!”衡王再也没有那副平静模样,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死死的掐住李钊的脖子。
李钊怎会任人宰割,退步侧开身转身将银珠悬在火盆之上,火盆中的炭火烧的正旺偶尔还有火苗窜出来。
衡王脚步一顿,压下心中的怒意挥手让那些听到动静闯进来的士兵们退下,“李大人,说说你的条件吧。”
李钊见他平静下来便将银珠收了起来放到了衡王面前,衡王拿起来小心翼翼的查看着,眸中闪过一次不可察觉的哀伤。
“不知殿下如今可有后人?”李钊问道。
“再未娶妻。”
衡王的神色彻底平静了下来,“此念珠的主人可还在世?”
李钊摇了摇头,衡王仿佛早有预料般的叹了口气,随即就听到李钊的话:“不过她还有一个女儿,如今这枚银珠的主人是她。”
“女儿?”衡王的眼睛一亮,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语气中满是凄凉:“她,那个男人对她可好?”
“男人?”萧珩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误会了准备解释却又想起了那个姑娘的遭遇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凉薄和嘲讽:“没有男人,那个宫女不忍自己被人侵犯,生下孩子后悬梁自尽了。”
“悬,梁……”两个字似乎将衡王的心彻底打碎,他握着银珠的手不停颤抖,眸中的哀伤终于抑制不住的溢了出来。
“我,我的女儿她可还好?”衡王说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宫中躲躲藏藏数年,堪堪活命而已。”李钊几乎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
他的胆怯和虚妄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若是当年他勇于承认,若是这些年他时不时的回京看看,是否自己的女人不会早忘,会不会自己的女儿不会在宫中受尽苦楚?
后悔,这两个字都写着为时已晚。
“李大人,本王,我,我想见她一面!”
“下官会找机会带上她,封禅时您会见到的。”
“不过……”李钊顿了顿,还是将念儿和当年那个宫女的身世告诉了衡王。
“无论王爷有什么谋划,下官的使命和目的都是让公主的后人平安喜乐。”
衡王沉默下来,连李钊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