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算子去搭救胡迟的时候,留守上重天的帝君和剑道尊者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上一次心魔尊者与万丹之首叛乱的突然, 他们一直到身边人被心魔种控制才有所察觉, 慢人一拍, 险些酿成大错。这一次却是被他们提前发现了端倪,一切都准备妥当,自然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
况且白忌已经把与寒衣勾结或者说是命令寒衣的那人找了出来。墨昙刚来到上重天的时候就在帝君身边侍候着, 帝君自然对他有些印象。
“不敢相信。”
帝君此刻就站在了墨昙住所外,他对着面色冷漠的剑道尊者轻声感叹,“我从未想过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者会是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剑道尊者却没有帝君这种复杂的情绪, 只调整了一下握住无名剑的手势, 简单的一个变化就使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即将进攻的姿态。
心魔种实在是过于危险,司礼司乐仙君等人曾经在这上面吃过大亏, 所以此刻除了能够压制心魔种的帝君与剑道尊者外其余仙人都避开这个地方, 免得被波及。
“屋中还有一人。”帝君提醒道,“避免伤及无辜。”
剑道尊者点头,从表面上看不出他有多少的把握。
他知道屋中那另一人是墨昙的道侣, 却不清楚两人的感情足够那道侣为墨昙做到什么地步。
而屋中, 墨昙也同样与姚筠对峙。
帝君已经逼至门外, 墨昙原本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伪装都尽数褪去,他看着正挡在门口眼周都泛着红丝的姚筠, 颇有些怜悯地说:“你挡不住我的。”
“我如果挡不住你,两天前你就已经走了。”姚筠分毫不让,他本就是魔修,墨昙只是彻底释放了自己身上的魔气其实并不能让他受到多少伤害。只是墨昙现在的堪比魔尊的修为只在那魔气之上微微施压, 就足够不过是位仙侍的姚筠双腿无力站立不稳。
可是哪怕这样,姚筠也不曾让开门口的位置。
“两天前我若是走了,那就是逃。”墨昙靠近姚筠,微微弯腰看着直不起身的小魔修,“帝君手中握着天道,我能逃到哪里去?”
“为什么?”姚筠轻声问,哪怕他已经得到了很多遍答案,他却依旧在执着地问。
或许总是在奢望能听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而墨昙却似乎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问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墨昙轻笑,笑意不过眼底,“我喜欢这么做,想要这么做,心甘情愿面对一切可能的下场。你要是再不让开,怕是就要因我送命了。”
姚筠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快,前一天还和他说笑喝酒,注视他的目光带着温暖而令人心中软绵的笑意,今天那同样一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却都是冷漠讽刺浑不在意。
他一直以为他和墨昙是相爱的。
没什么的激烈热情的表达,平淡却温馨。
他一直以为会和墨昙就这么平淡的生活下去,仙人的寿命很长,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却没想到这么快,两情相悦就变成了他自作多情,这一切都成为一个罪恶圈套中的一小步。
墨昙看到姚筠的表情,不自觉地抿起了唇,他刚要说什么,耳尖微动,猛然变了脸色。
“滚!”
墨昙挥手毫不留情地把姚筠扫开,姚筠的小腹猛地撞到了桌角,瞬间就吐出一口鲜血。
而墨昙对此毫无察觉,他瞬间展开了手中的折扇,下一刻房门便被不知名的大力撞碎,铺天盖地的剑气袭来,哪怕墨昙已经做足了准备,仍被那剑气逼退两步。
剑气来的突然,消散的也突然。
房门大开,墨昙抬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剑道尊者手中的剑并未出鞘,甚至他根本就不曾挪动一步。
剑道尊者就站在原地,释放出的剑气便能准确破门,却不伤人性命。
“你过分倚靠心魔种,”剑道尊者见到墨昙后,无名剑反倒收起了攻势,“论修为武学均不及心魔尊者一成。”
剑道尊者说的虽然是大实话,但是他的动作和他说话时候一贯的冷漠语气,在别人眼中那意思就是不屑与瞧不起。
墨昙释放了浑身的魔气之后虽然修为大有提升,但本身也被魔气侵染易躁易怒,明知道剑道尊者就是这样的性格,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二话不说就持起手中的扇子袭向剑道尊者。
剑道尊者不闪不避,看向墨昙的眼神就仿佛那不过是跳脚的蝼蚁。甚至他还有功夫去评价:“心魔尊者没有本命法器,就算是有,他也不会用这么低劣的东西。”
帝君在一旁堵住墨昙逃跑的后路,全程并不插手。只是在剑道尊者说出这句话后微微偏过头调整了一下表情。
墨昙手中的那把折扇虽然在剑道尊者眼中不及一柄寻常木剑,但是也并不是随处可见的低劣东西,可攻可守又灵活多变,在上重天也是个罕见宝贝。
他若不是与剑道尊者相识多年,恐怕都要怀疑剑道尊者是在故意嘲讽激怒墨昙。
只可惜虽然剑道尊者没有这个目的,但墨昙仍旧被激怒了。他从一朵普通昙花走到如今的上重天,这一路上都是耍些阴谋诡计,玩弄人心,而真正需要他动手的时候少的可怜。此刻面对信奉能动手就绝不说话的剑道尊者,对方甚至不用拔剑,就已经狠狠压制住他。
这种心理上的落差令他的招式越发凶狠,却也漏洞百出。
尤其是剑道尊者明明能够轻而易举的夺他性命,却偏偏只注重防守的逗弄他,令墨昙的双眼都因为不受控制的愤怒而泛起浓郁的黑雾。
那黑雾被帝君捕捉到,帝君先是一愣,之后却有些复杂地叹息。
显而易见,墨昙其实已经被心魔种所控制,或者说从他因心魔种入体而打开灵智还是,就已经是心魔种的傀儡了。偏偏他却以为自己才是心魔种的主人,殊不知事实是他早被心魔种所蚀。
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说是造化弄人。
玄算子在这个时候刚刚赶回来,他人还未走近就把手中已经炼制完成的心魔种高高抬起挥舞了一下,剑道尊者在防御躲闪的时候正巧看到他的动作,眼睛微微眯起。
接下来他虽然不曾碰过无名剑,手上的动作却比之前犀利很多,不过几招,墨昙手中脱力,折扇就掉在了地上。
墨昙双目仍旧笼罩着黑雾,剑道尊者制服他之后微微皱眉,竟是抬手按住他的头顶大穴,替他拔除了一部分心魔种。墨昙不太舒服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瞳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
然而他被心魔种依附已久,这种情况下拔除他体内的心魔种简直就是再抽他的骨!那双眼刚恢复的清明又瞬间染上了痛苦的神色。
“帝君,我相信墨昙他不是这种人。”来不及调理身体的姚筠颤巍巍走近,直直跪在了帝君和剑道尊者面前,低下了头,“墨昙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我了解的墨昙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他费尽心力毁去上重天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口才很好。”剑道尊者收回了手,他清楚墨昙刚刚失去在体内沉浮已久的心魔种,不亚于失去了一半元神,根本不会想着逃跑也没有力气逃跑。
“但是哪怕他是被心魔种所控,到如今也没用了”剑道尊者对这个守门小仙印象不错,也难得多说了几句,“他是靠心魔种存活,若是把他体内的心魔种全部拔除后他只有死路一条。”
姚筠只觉得心底一颤,仰头看向剑道尊者,紧紧抿起的嘴唇透着毫无血色的惨白,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你不必如此。”墨昙咬着下唇,挣扎这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你会对我有如此感情也不过是因为我为你埋下心魔种的缘故,我们因此而结成到道侣在天道面前也做不得数,便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剑道尊者听到这话却是认真看了姚筠一眼,随后皱起眉头。
而姚筠却是因为从墨昙的话中听出了不对的地方,顾不得反驳和仔细思考,忙去往墨昙的方向。
他原本是双膝下跪的姿势,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似乎是双手撑地要去拦住墨昙。他双目瞪到了极限,因为焦急,眼球似乎都找整个凸起,上面布满血丝。
“别——”
他距离墨昙不过一掌的距离,却终究不能赶在墨昙的手按住自己胸口的时候触碰到墨昙的发丝。
姚筠只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到他的手背,脸颊。双耳在那一瞬间仿若失聪,眼中只看得到一片血红。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手心的刺痛。
却麻木地跪在原地。
墨昙的自爆被一层柔和的白光阻拦在外,那挣脱出躯体的墨色力量与那层白光对抗许久,最终才蔫头蔫脑地败下阵来,与白光融合在一起,收到了玄算子手中的法器里。
心魔种被彻底炼化,上重天潜在的危机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解除,这本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看到面前这一幕,连玄算子都没了庆贺的心情。
他只喃喃道:“那我去把天梯打开……”
随后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这里。
姚筠依旧跪在原地,他眼前的血红散去,入目只是个满目狼藉和一支干瘪枯死的雪色昙花。
“你身上没有心魔种。”剑道尊者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过,“在你入上重天之前,你身上的心魔种就已经被我拔除了。”
“我那时候没有发觉,毕竟有的魔修功利心强易生出心魔。”
“我知道。”姚筠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支昙花,过了很久才轻声说,“我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受人控制,我心里明白。”
剑道尊者不再开口,姚筠也并未再说什么。
一直到剑道尊者和帝君已经离开,他都维持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觉得他也明白。”
许久,才听到姚筠几不可闻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