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仿佛烈火灼烧一般的痛楚遍布全身,明明在如此高的温度之下身体早该化为灰烬,这股痛楚却如同附骨之蛆,久久盘踞不散,越灼越深,愈烧愈烈。
莫默只觉得眼前昏暗一片,剧烈的无边无际的痛楚让他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也无法感觉自己现在是梦是醒。他甚至连动弹眼皮的心思都没有,此时所有的气力都被倾注在他紧咬的牙根之上,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吞天兽堪比铜墙铁壁的牙齿咬碎一般,带着浓浓铁锈味的血腥气很快在口腔内弥漫,他却根本无暇理会,只恨不得松开紧咬的牙根,转而咬断自己的舌头结束性命,也好过承受这灼肉剔骨一般的痛苦。
“主人。”朦朦胧胧间,一声平淡无波的童音好歹从莫默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唤出一丝清明,“差不多已经到吞天兽血肉承受的极限了。”
“……这么快?”独属于蓝半离清冷优雅的嗓音此刻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之色,男声悠悠地拖慢着音调,带出旖旎的慵懒,“护住他的心脉继续煮,等血肉都煮烂了再唤本座。”
“主人,这样他可能会直接痛死。”即使听上去明显是在替莫默求情,小童的声音仍然没有一丝波澜,如同一只手脚穿线的木偶,空洞无波的嗓音尽职尽责地阐述着事实。
“听天由命,岂不美哉。”男人低笑两声,带着沙哑的性感,吐出的话语却比冰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还要令人心惊胆寒,“如此,才不辜负本座带给他的好处…”
好处?谁想要他所谓的好处?!莫默刚刚在心底暗骂了这么两句,下一刻,比先前还要刁钻的痛楚却让他连吐槽的气力都消失殆尽——
剥皮剔骨,刀山油锅,即使是地狱十八层的刑法想必也不过如此!
“0137…救我…”莫默把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咯”地响着,终于支持不住地在心底呼唤起来。
……没有半点反应,很显然一直努力避开小黑屋命运的白团子这次终于还是没能躲得过去。
莫默忍不住在心底冷笑,看来,这个要活生生把他煮死的男人,竟然真的是他的爱人?这么想着,一股森然的冷意和失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窜进心房。
血肉被活生生煮烂的痛意让莫默所度过的每一秒都仿佛整整一年般地漫长起来。痛到极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莫默本以为,痛的极致便是麻木,但当血肉一点点地被煮熟煮烂,从身上慢慢掉落,本以为自己早应该死无葬身之地,却总有那么一股力量不多不少地护住他的心脉,把他从死亡的门边拉出来半步,让他继续干熬着这无穷无尽的痛楚。
莫默这才知道,痛的极致,是愤恨。
“主人,差不多了。”当这声本该是天籁的童音在耳边响起,一人高盛满黑色汤药的巨鼎之中,被煮得几乎只剩下骨头和心脉的幼童看上去已经完全像是一架骷髅,没有一丝反应,看上去就像的的确确已经没了生机。
小童有些犹豫地观察了鼎中的骷髅一眼,还是没忍住地看向高座上的男人:“主人,好像已经痛死了。”
高座上的男人闻言终于有了动作,却只是换了一个坐姿,将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骨节分明的右手随意撑着下巴,慵懒倚靠在冰冷的主座之上。
明明是与蓝半离一样的容貌,然而只要是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却绝对不会有人将他们混淆。
男人眼角氤氲着妖异的微红,那双在蓝半离面容上显得分外清冷的凤眸此刻却愉悦地微挑着,无端透着浓浓的危险和一丝病态。男人微微支起身,细细向下打量了一番巨鼎中的骷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心脉无损,看来,是小东西在和本座闹别扭呢…半袖,加药草,替本座好好讨好一下宝贝儿。”
“是,主人。”被男人唤作半袖的男童平静如水的面容没有因为男人轻佻的语气产生一丝波澜,只是躬身应是,手结一道奇异的印记,便有数不清的药材凭空而现,纷纷落入巨鼎之中。
巨鼎中的黑色药汤又开始“咕嘟嘟”地冒起泡来,看上去就像是因为投入到其中的数不清珍奇药材而兴奋地唱起歌来。
当黑色药汤沸腾起来的那一刹那,端坐在巨鼎之中的幼小骨架竟如同被一股力量强制地向两边拉扯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伸展开来,不到片刻,竟已长到十五六一岁少年一般的骨骼大小。
巨鼎边施法的男童抬头向高座上的男人看了一眼,见男人满意地点头,这才轻吐口气,控制着巨鼎中的汤药继续替那具骨骼生长出肉来。
只见在黑色汤药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惨白可怖的白色骨架上,竟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肉膜,随着男童的施法,那层肉膜竟开始自己向骨架其他区域生长拉伸,并从血肉中冒出明显的经脉来,当肉膜很快覆盖满整个骨架,男童便又开始着手让鲜嫩白皙的肌肤在肉膜的最上层覆盖生长起来。
明明是一段可怖得让人恨不得呕吐的画面,高座上的男人却显得分外痴迷和愉悦,那带着病态占有和欲望的眼神,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落在莫默的身体上,仿佛是一道尖利的刺刃,扎得好不容易从痛苦中解脱开来的莫默不由又是一疼。
但这次疼的,是心。
当最后一块肌肤覆盖上裸露在外的血肉,男童的脸上早已经布满汗水,脸色也显露出力竭后的惨白,男童却丝毫不在意,甚至就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敢有丝毫的紊乱,尽职尽责地向男人躬身禀告:“主人,幸不辱命。”
“做的很好。”男人好看的凤眸微微眯着,一边打量着巨鼎中面容大改的少年,一边漫不经心地打发他,“下去吧。”
“是!”男童清澈却无神的眸子因为男人简单的夸赞溢出些许欣悦,让他终于有了一些孩童应有的模样,又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等小童出去后,男人又细细打量了少年半晌,却见他依然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巨鼎之中,显然没有半分要理会自己的意思,竟也不恼,只是用低低地,带着蓝半离独有温柔的语调轻轻地问了一句:“怎么,还在闹别扭?”
即使是终于脱离了那种分分钟让人发狂的痛楚,甚至已经摆脱了让自己嫌弃不已的五短身材,莫默却仍然只是闭着眸子,不愿看他。
但下一刻,莫默却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睁眼了。
物体落入水中的声响才在耳边响起,莫默却已经能感受到冷得如同寒冰一般的手掌就这样猛地贴住他光裸的后腰,强悍且霸道地把他向前方带去,落入到一个潮湿的怀抱之中。
莫默终于睁开了眼,就看见男人无端透着邪魅冰冷的俊脸,就这样霸道地占据他的视线。
贴在后腰上的手掌逐渐开始变得火热,甚至不安分地在光滑的肌肤上四处游走,男人根本不在意因为自己任性地跳入巨鼎之中而被汤药浸得透湿的黑袍,只是用另一只手掐住少年白皙的下巴,强制地把他的唇凑近自己:“宝贝儿…看起来你好像很恨我…嗯?”
尽管面对男人时心中熟悉的悸动和情愫比在面对蓝半离之时猛烈和明显得多,莫默的心却突然冷到了地底——
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占有,有兴味,甚至还有强烈的情欲,但就是,没有爱。
百里之外的客栈之内,睡眼惺忪的麦米揉了揉眼角,打着呵欠询问着不远处的男人:“狗子,小草去哪里了?”
“要进阶了,我让族人送他先回去了。”
“诶~?这么快就要进阶了?那岂不是就剩我们俩了?好可惜哦…”麦米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不疑有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去洗漱了。
然而失落的麦米却没有看见,背后素来清冷温柔的蓝半离,此时的凤眸之中,已经布满挣扎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