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想过,日子还是得过。
唐越的日子过得有些糊涂,每天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墨非夷费尽心思,唐越也提不起劲来。
即使他有回去给老妈尽孝的心思,也不能害死墨非夷。
一日午后,唐越终于按捺不住。
他走到镜子前,这是这么久来第一次照镜子。
以前的老流氓是不会在乎自己外貌的,现在的唐越已经不一样了。
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同,唐越也不能免俗。
镜子中的人看起来十分瘦弱,那腰细的仿佛一折就断,脸色苍白,头发凌乱,颇为犀利。
这是唐沐尘的身体,最开始时唐越十分厌恶这副娘炮模样的身体,但是唐越用了近三十年,如同投胎转世了一遭,这也算是自己的身体了。
而且墨非夷喜欢的也是自己这个模样,如果换做了原来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墨非夷还会喜欢自己吗?
唐越对着镜子中的人发了一会呆,然后动起手来将头发收拾好,又换了一身淡色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便精神许多了。
墨非夷在后山的一座洞府中修炼,唐越进去的时候,墨非夷闭目地坐在那处,似乎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唐越坐在一旁等着。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墨非夷呼出一股浊气,缓缓睁开眼睛,便见了这洞府中多出的一个人。
“越儿。”墨非夷有些惊喜地唤了一声,这段日子,唐越对他太过冷淡,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如今唐越愿意来看自己,墨非夷心中是十分喜悦的。
“墨非夷,我们成亲吧。”唐越道。
墨非夷先是一呆,那张本来偏冷的脸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眉目弯弯,嘴巴咧开,好好一张俊脸,如今笑成了一个傻子。
“甚好,甚好!”墨非夷咧开嘴道。
唐越白了墨非夷一眼:“莫非你只会说这两个字?”
“甚好!”墨非夷依旧傻兮兮道。
“怎么这般傻?”唐越无力道。
墨非夷依旧傻兮兮的笑着。
真是没得救了。
七月十六是个良辰吉日。
唐越本来是想悄悄地嫁给墨非夷的,但是不知为何这天下的修者都知道了。
但是并没有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所以这婚礼还是静悄悄的。
唐越与墨非夷都是一身红衣。
这是唐越第二次见到墨非夷穿红衣。
红衣似血,容颜无双,只余惊艳。
唐越看着墨非夷,只觉得这般样貌有些晃眼。
大厅里挂着红色的彩绸,荒凉中透着喜气,喜气中透着荒凉。
人却只有他们两人。
“越儿,你不要嫌弃。”墨非夷道。
“嫌弃什么?”唐越茫然问道。
“舅父正在修行,所以不能参加这婚礼,便没有其他人了,只能如此委屈你。”墨非夷道。
修行只是一个借口,姬晏舍根本不承认自己与墨非夷在一起,唐越心知肚明。
“本来就是你我成亲,有你有我便足矣。”唐越笑道。
一根红绸,唐越与墨非夷一人拉着红绸的一头。
四目相对,便是万种情绪,但是不离喜与悦。
两人同步往大厅里走去。
厅头的案上摆放着姬晏离的牌位。
姬晏离死在修仙者的手里,墨非夷并不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越儿,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了,夫妻定当同心,坦白相对,白头偕老。”墨非夷道,“还有,你不可不理我了。”最后一句竟似带着撒娇,显然实在表达着这段日子唐越这般冷淡的不满。
本来淡漠的一个人,不经意间透出一些孩子气来,这样的墨非夷让唐越有些……无力。
“我唐越愿与墨非夷结为夫妻,从此不离不弃,自然也不会不理他。”唐越含笑道。
姬晏离的牌位前摆着一个白瓷的杯子,杯子中装着同心之水。
五指连心,墨非夷取过了小刀,在食指上割了一下,一滴血落在了那杯子中。
唐越也重复了这个动作。
两滴血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心头血在同心水中交融,便是灵魂的誓言,除非绝了情爱,否则不可分离。
【亲爱的宿主大人,恭喜您完成了‘男主想要与您成亲’的愿望。】
听到这个声音,唐越脸上的笑渐渐有些僵硬了。
寂静之夜,洞房花烛,只余那让人面红娇喘的声音。
“我想入避天境修行一年。”唐越道。
第二日早晨,墨非夷刚好将吻印在唐越额头上,便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避天境便是另外一个世界,里面许多东西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虚幻的,但是在避天境中又是真实存在。
这避天境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便是可以设定修炼的年限。设下一年的禁制,除非神魂俱灭或者避天境毁,不然都无法出来。
墨非夷脸上的喜悦瞬间褪去:“为何?”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何’?”唐越并不想多说。
墨非夷低下头,漆黑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唐越的脸。
“你是不想见我吗?”他们刚刚成亲,正是新婚燕尔,为何便要避而不见?
从云端到落地的感觉,墨非夷深刻地感受到了。
前一刻明明还是满满地喜悦,后一刻却让人绝望。
“我这元婴有些异样,所以得闭关修行一段时日,这一年恰好。”唐越想了想道,“并非不见。”
“原来如此。”墨非夷心情顿时好了些,又雀跃地想着与唐越一起,“不如我们一起?”
若是带着墨非夷一起入了避天境是否可以躲过这一劫?
但是自己神魂受控制,那么还是会伤害墨非夷。
“不过一年时间。”唐越道。
墨非夷也想着自己与他一起入避天境,唐越肯定无法专心修行:“那过几日入可好?”
“好。”
这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墨非夷便爱黏在唐越身边。
一旦想着眼前的人已经是自己的娘子了,墨非夷便觉得十分开心。
“墨非夷,若是有一日我不是这个模样了,你还会与我在一起吗?”唐越问道。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越儿。”墨非夷道。
唐越便笑着不再言语。
但是幸福始终是短暂的,八月初八,唐越便入避天境。
墨非夷看着那缝隙缓缓合上,又站在那处看了许久。
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墨非夷头也没回,眼睛还是盯着那处。
“舅父不是在修行吗?”
“前段日子在修行而已,今日刚出关。”姬晏舍道,然后抬头望去,“他为何要入避天境?”
“与舅父一样在修行。”墨非夷道,语气中带着疏离。
“夷儿,你是在怪我不参加你与他的婚礼吗?”姬晏舍叹了口气道。
“舅父本是我唯一的亲人。”墨非夷道,责怪之意十分明显。
“……当年你母亲之事,我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修仙者我都不信任。”姬晏舍坦白道。
“越儿与他们不一样。”墨非夷固执道。
这避天境便是一个小世界,与外面一个大世界并无太大不同。
避天境也有日出日落,但是并无风雨变化,每日都是晴天。
避天境中真气充沛,只是站在里面,便觉得全身舒畅。
唐越寻了一处洞府,以前他与墨非夷一块来的时候便住在这洞府之中,里面生活所用东西倒是十分俱全。
唐越便在这避天境中住了下来,也不修炼。
他在等待,等待这一年的时间过去。
这场修仙者与修魔者的战争,若是没有中了‘噬心断魂’的人加入,那么墨非夷便不会轻易死去。
唐越希望一年之后,他出了避天境,墨非夷还能活着站在自己面前。
等待的日子是十分漫长的。
唐越总觉得十分不安心,每日只是在这洞府中来回走着。
“唐越……”
这唤声是在近日里出现的,唐越闭着眼睛休息或者睡觉的时候,总能隐隐约约地听见那唤声。
唐越猛地睁开眼睛,四处看着,四周空无一人。
有一日,唐越循着那唤声走去,便见一人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一身淡绿色长袍,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
“你是谁?”唐越问道。
“你的主人。”那人道。
唐越有些茫然,还想问些什么,眼前突然一黑。
睁开眼的时候,他是躺在床上的,之前的那些只是幻觉。
只是幻觉吗?
唐越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些,这与那‘噬心断魂’脱不了干系。
但是自己在避天境中,幻觉又如何?
整个洞府突然黑了下来,因为这洞府上面本是与外面相通。
这明明是白日。
唐越心中一惊,连忙往外走去,乌云蔽日,外面竟然黑了。
一阵狂风吹过,便听见树叶簌簌地声音。
他知道避天境中从来没有阴雨天气!
唐越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响雷落在远处的山上。
电闪雷鸣,乌云蔽日,整个世界突然幻动了一下。
唐越将真气凝于四周,然后自己便被包裹在一个气罩中。
雷声越来越响,天空中似乎出了一条缝隙。
若是要出避天境,要么自己神魂俱灭,要么避天境毁。
现在便是有人要引出去,这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唐越,唐越连着那气罩急速往那缝隙飞去。
唐越只听得自己身后‘轰隆隆’地声音,身后的世界渐渐远去,另外一个世界展现在自己面前。
在出缝隙的那一刻,唐越突然运起了真气,与那力量抵抗着。
他不能出避天境。
这是唐越最后一刻的想法。
“唐越,快去救夷儿。”
唐越听得一声叫唤。
这声音很熟悉,因为他讨厌这声音的主人。
这是姬晏舍的声音。
唐越放弃了抵抗,然后落在了地上,身后的世界瞬间化成了灰烬。
避天境毁了。
姬晏舍跪坐在他的面前,脸色惨白,全身是血。
他抬起头来,身上的修为似乎被抽空了般。
“那些修仙者要杀了夷儿,你快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