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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玄灵圣祖。

    玄灵圣祖从怀中掏出一把玉简,放到了乐至的面前:“这其中的修真大道,定魂、尽情、随心,万千之道,小徒儿你可随便挑选一个。不过尽情之道,寄情于一人,至死不悔,身上带的情愫太深,最后的天雷也十分重。然尽情涅盘重生,修炼之时,修为也升的十分快。随心之道便是随心而修,随遇而安,随心而安,虽比不上绝情道,却也算上乘之道。”

    玉简翻过,乐至看得眼花缭乱。

    过了许久,乐至才道:“既然绝情道这般好,我为何不继续修此道?”

    情之伤人,乐至早已尝过,所以这尽情之道,他此生都不会碰触。

    而且既然心怀道术,为何不选这最上乘的道术?

    玄灵圣祖抬起头来,看了乐至一眼,那眼神突然有些复杂。

    乐至站在那处,耳边突然隐隐约约响起凄惨低嚎之声。

    一声一声敲落在心头,心脏一阵抽痛,乐至紧紧捂着心口之处,面色惨白。

    身边的景致突然发生了变化,白茫茫的云雾化作漆黑的烟气,乐至拨开那烟气,便见了一人跪在地上,身边是一条已经死去的大蛇。

    漫天血色。

    这世间,自体而生的武器才是这世间最好的灵器。那人的金色利爪便是。

    而如今,那金色的利爪一个一个断裂,露出的身体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那人似无所觉,只对着那蛇腹之处,不断地挖着。

    “至儿……”

    那人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声音十分难听,乐至还是听清了那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的名字。

    本来挺拔的身姿颓废之态尽显,手一起一落间,便多了一丝绝望。

    乐至睁大了眼睛。

    看着那人低低哭泣。

    看着那人仰面躺在地上,脸色已经化成了灰白。

    看着那人墨色的黑发瞬间白了,那本来绝世无双的容颜竟染上了老态。

    在天上乌云散去的时候,乐至紧闭上眼睛,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再睁开眼的时候,便又回到了那白茫茫的云雾之中。

    胸口处隐隐约约残留着那痛苦,乐至右手捂着胸口,脸色茫然。

    玄灵圣祖叹了一口气:“无情道本是极好的,但是也极难,无牵无挂,无意无念,何其简单?若是与这世间有了牵扯,一日不得了断,便一日无法飞升。你与那人牵扯已起,那人之道便是尽情之道,他的一抹情思落在你身上,这恩怨也注定无法了了。若是你再修无情之道,便无缘仙道了。”

    乐至如梦初醒,纵使只是一抹神魂,脸色也十分难看。

    刚刚那一幕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荡着。

    毕景伤他,乐至曾经恨他至极,后来爱淡了,恨淡了,不过陌路罢了。

    然而这人现在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乐至本无辜,然而毕景这般却因他而起。

    “因连着那一抹牵扯,所以你才可通灵看到他。乖徒儿,你只能修其他道了。”玄灵圣祖道。

    乐至那苍白的脸上渐渐扯出一个笑:“那便修其他道吧。”

    “修何道术?待你选好了,为师送你一本典籍。”

    乐至的目光落在那玉简之上,细细翻了许久,便指在其中一处道:“便修这个道吧。”

    玄灵看了一眼,便记下了:“你初悟道,通灵之露虽然可稳固神魂,但是神魂也不可离体太久,还是速速回去。乖徒儿,你领悟这丹道合一,这修为也至少结成了元婴了,若是运气再好些,便是分神修为了。”玄灵越说越欣慰。

    真是分神期,离飞升也不过几百年时间。小弟子千年之内便飞升,想想……都格外有面子呢!

    “多谢师尊,师尊送我一程吧。”

    乐至说完,玄灵圣祖手一挥,乐至便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起来,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自己的身体化作了泡沫,随着那清风吹着,最终落到本源之中。

    乐至是在七色石秘境之中醒来的。

    他的机缘实在好,这一瞬一醒间,竟然入了分神之期。

    腹中元婴端坐,即使肉身毁了,也可重铸肉身,而神魂也可以与肉身分离,少了肉身的束缚。

    乐至睁开眼睛,便见一身长袍上沾满了秽物,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一呼一吸间便是一股恶臭味。

    被巨蛇吞食,入腹,在垂死之时悟道,炼神丹护主,打开了七色石秘境,所以得以保存了这肉身。

    乐至第一反应便是找到那潭水,将全身的衣物都拨开,跳进了水里。

    想到那巨蛇腹中藏着什么,乐至便觉得一阵恶心。

    洗去身上的一阵臭味,乐至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毕景……

    无情道被破了,那本来无波无澜的心中便起了一股怨恨。

    然而毕景可恨,却救了他许多次。

    想到那人竟然寄情于自己,若是百年之前,又是何等幸运之事。

    这怨恨之后便是悲哀,他与毕景之间,也只能用悲哀来形容了。

    乐至突然觉得他与毕景之间走入一个死循环。

    数百年前,他用一颗寄情丹让毕景寄情于他。而后毕景醒悟,他以命偿,后又纠缠许多年,毕景却一直视他如蛇蝎。而后他断情,才知原来毕景心中未尝无他。

    如今毕景修尽情之道,一缕青丝落在他身上。他们之间,缠缠绕绕,竟是饶了一圈。

    若是这样,再不相见,或许本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乐至闭上眼睛,脑海中回荡的却是那山顶之上所见的最后一幕,那人仰躺在地上,容颜衰,黑发白。

    乐至心抽痛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

    乐至选的是随心之道,这并非最上乘的道,却是最接近天道的道。

    随心而为,不压不抑,若爱便爱,若恨便恨,回归本心,这才是随心之道的真髓。

    刚刚那抽痛便是逆了所修之道。

    乐至靠在那潭边上,神思突然恍惚起来。

    那山顶之上,风吹日晒,不知道过了多少日。

    来了许多修者,将那巨蛇的身体抬走了,而那巨蛇边上躺着的人却无人识得。

    那人突然睁开了双眼,抓住了那最后一个离去的弟子。

    少年弟子被吓了一跳,用力地挣脱着,那人却紧紧地抓着他,脸上尽是疯狂之色,而那声音沙哑了,说出的话成了一个单音节。

    后有人回来寻那少年弟子,后来的人沉稳许多,听着那人的话,细细的分辨着,到了最后也未听清那人说了什么,只能带着少年弟子离去。

    空荡荡的山顶之上便剩那一人。

    视线靠近,在看见那双眼的时候,潭水中的乐至猛地睁开了双眼。

    通灵之露可百日通灵,乐至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不自觉地去洞悉那人的一切。

    那人眼中的癫狂之色深深地印在了乐至心中。

    他该怎么办?

    随心随心,一切随缘,能得自在。

    ☆、第陆壹章 登仙台上

    春去春来,花开花落,转眼间便是三十年。

    三十年之于修者,不过转瞬,而这三十年,修界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其中有三,

    第一为玉清宗的牧嗔历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如今雷劫已过,不日后将在登仙台登入仙界。

    第二便是妖修之主闭关三十年,也不知道修了何种道术,突然悟道,修为猛增,入了渡劫期。

    第三便是那逍遥仙宗的太初真人要与幽草宗的药神结为道侣,佳期未定。

    小重山上。

    “雷劫至厉,对于修者,却也是至上修习之道。那一道一道的雷劈去执念,劈去与凡尘的所有联系,成就金刚之躯。话说那一日,昏天暗地,飞沙走砾,天地之间都暗了。电闪雷鸣,似乎要将那整个山头都劈了。整整九九八十一道,每一道都比前一道厉害许多。那雷持续了整整百余天,最后一道雷劫落下的时候,便有一种毁天灭地之感。后来乌云散去,那玉清宗牧真人修习的山上突然闪现出一道金光。牧真人披着金光从洞府而出,身上带着无上真气,已是半仙之身。待由登仙台入仙界,便是真的入了仙籍了。”

    玉龙树上,一老头儿坐在那树枝上,一边捋着胡子一边道。

    树下,坐着两个人。

    一人靠着那树干坐着,双目闭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墨色的黑发散落下来,如画的眉目之中透着一股闲散之感。

    还有一人支起一只腿,听了老头儿的话,脸上便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

    “切,说的跟你真见过似得。”

    白胡子老头老脸一下红了,怒道:“是隔壁山的阿花告诉我的,她亲眼所见。”

    “阿花骗你的。”

    “阿花才不会骗人!”

    “为什么?”

    “她是母妖灵。”

    “玉清宗离此地千山万水,她又如何亲眼所见?”

    “阿花就是在那玉清宗成灵的,修真宗派过于热闹,她说想找个冷清的地方隐居。”

    “母妖灵最爱骗公妖灵了。”

    “胡说!小子,老夫要把你逐出师门!”

    “就算你把我逐出师门,母妖灵还是喜欢骗公妖灵,尤其是那没见识的!”

    乐至似乎做了一个梦,但是睁开眼的时候,那梦中之事便不记得了。耳边是乱糟糟的声音,那一老一小又吵了起来。

    乐至早已习惯,几十年来,他们都是如此。这两人一日不争吵便十分难受。

    修真岁月,或许这打打闹闹也是一个打发修炼之外时间的好法子?

    “牧真人可是那牧嗔?”

    那争吵声中突然插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树上老人对着林无争冷哼了一声,看向了乐至,眼神变得热切起来:“正是那位真人,据说半月后在登仙台入仙界。这世上,千年都难出一个登仙的,这登仙之景定当十分壮阔。真想去见识一把。”

    牧嗔竟然就要飞升了。

    乐至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宁愿吃下绝情丹忘记挚爱,只愿心中那人能达成所愿的女子。

    那古灵精怪的女子,看似无心无肺,其实情深入骨。

    牧嗔要飞升,那纪若真的吃下绝情丹了吗?

    不知道牧嗔见了那深爱自己的女子再见自己便如同陌生人一般是何感想?

    乐至心中怜惜纪若,不过转念想想,牧嗔道心甚艰,如今终于得到成仙,对于牧嗔,也算以偿夙愿,好事一桩。

    许多年前,他心中眼中只有毕景一人,而牧嗔便是他唯一的好友。

    如今挚友即将飞升,他又怎能不前往观礼呢?

    乐至心中主意已定。

    归仙城。

    此城位于人妖魔三宗交接处,登仙台便设在此城之中,由古时神仙搭建而成,是凡人登仙的唯一之路。

    人妖魔三修殊途同归,最后都要由登仙台入仙界,这登仙台的位置在此处,寓意颇深。

    归仙城四周一片平地,无灵山灵脉,所以这整座城中并无修真世家,由于临近魔修,连寻常百姓都很少见。

    牧嗔即将飞升,这荒废了近千年的归仙城也活了过来。

    所以乐至入归仙城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派繁华之景。

    长长的街市两旁摆满了小摊位,一边卖着凡间的小食玩偶,一边卖着修真界灵石与符箓。这生意做得不亦乐乎。

    普通人,一般修者,还有那大能修者,一时挤满了归仙城。

    乐至踏着云彩而来的时候,只因那容貌引来几下侧目,并未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乐至找了一间离登仙台较近的客栈,那客栈是一筑基老道所开,那老道生得十分瘦弱,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那牧真人可在这归仙城中?”乐至问道。

    老道连忙站了起来,拍着胸脯道:“离登仙之日只有五日了,牧真人近日便会来到。我这客栈离登仙台最近,牧真人肯定会在此落脚休息。你在此等一两日,便可见牧真人真颜,如假包换。”

    前厅坐着的许多人都热切地看着老道,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狂热。

    看来这老道靠这一招招揽了好多客人。

    乐至便要了一间房间,在此稍作休息。

    他与牧嗔几百年难得一见,但是这也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这归仙城中真气实在少的可怜,乐至吐纳片刻,却并未吸收什么真气。三十年前,他丹道合一,已经是分神期的修为了,自那之后,每次炼丹耗费的真气也越来越少,灵根通畅,修炼起来也十分快。

    分神二阶的修为,已经可以分出神魂,腾云驾雾。

    踏入仙门,不过几百年的世间便跻身修真大能境界,乐至这辈子……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走了狗屎运的乐至无心修炼,便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

    这靠窗的房间被那老道夸得绝无仅有、举世无双,花了乐至两颗上品灵石才换来的。

    无甚美景,入眼的全是飘过的修者,御剑而行,乘着灵兽,偶尔有腾云驾雾而过的,有些甚至是擦着乐至的窗户而过,还跟乐至打了一声招呼。

    乐至刚想关上窗,耳边的风声疾了几分,有一个东西直直地朝着乐至的窗户撞了过来。

    乐至身形快速动了一下,那东西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乐至靠近了几分,貌似……是个人?

    黑不溜秋的人也撞晕了,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爬了起来,找着那缝隙便要往里钻。

    乐至看着那一直要往自己床底钻的人,伸出脚,踩住了那人的长裙。

    那人钻了许久,毫无进展,后知后觉地看着乐至。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惊。

    “纪若?”

    “乐至?”

    纪若一脸黑灰,乐至还是认出了她。

    “快把窗关上。”纪若一脸急切道。

    乐至一头雾水,还是小心地将窗关好。

    再转头,纪若已经钻进了床底,完全不见了人影。

    乐至站了一下,便听见了敲窗的‘咚咚’声。

    乐至并未立即开窗,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将那丹药掰开。这丹药无味,无味便是一种特殊的味,可掩盖气味。乐至一挥手,这屋中便形成了一个气罩,将纪若挡在其中。

    乐至看了那床底一眼,才打开了窗。

    窗外一人踏在云雾之上,黑色长袍,面容俊秀,配上那红发,便可以用‘旖旎’来形容了。

    那人的目光越过了乐至,往他身后看去。

    可腾云驾雾,便至少是分神修为,乐至以神识扫过,并未探出他的修为。是个麻烦人物,而且是由纪若引来。

    乐至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脸色却未变,而是问道:“道友有何事?”

    那人看了许久,未果,才看向乐至:“可曾见过一女子?”

    乐至笑道:“这世上除了男子便是女子,莫说一个,就是千千万万个也见到过。”

    那人皱了皱眉,透出一抹不悦来。

    乐至似无所觉。

    那人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拂袖而去。

    乐至见那人远去,才小心地关上窗,然后走到床边。

    “出来吧。”

    过了片刻,才有一个人从那床底爬了出来。

    纪若扯了扯自己凌乱的头发,朝着乐至露出一个媚笑,嗲着声道:“多谢乐哥哥~”

    乐至后退两步,脸色顿时黑了:“你为何成了这副模样?那人是谁?你为何要躲着他?”

    “我在逃难。”纪若哼着道,然后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嫌弃道,“真丑!”

    纪若转过了脑袋:“我要洗浴。”

    “那人是谁?”

    “我要洗浴。”纪若嘟起了嘴巴。

    “他抓你作甚?”

    “我要洗浴。”纪若的眼神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乐至无奈,只能去替纪若打水。

    隔着一层珠帘,里面阵阵水声,纪若洗的十分欢,乐至在外面看着书。

    过了许久,珠帘拉开,纪若穿着一身白色宽大的长袍走了出来。纪若原来那身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这一身是长袍时乐至的,穿在她身上大了许多,空落落的模样,完全掩盖住了那玲珑的身形。

    乐至眯着眼睛看着她。

    纪若在乐至身边坐下,甩着长袖道:“那人是我师兄,也是鬼谷门的门主。”

    “你为何要躲着他?”乐至继续问道。

    “他要把我抓回鬼谷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姑奶奶才不回去!”纪若气嘟嘟道。

    “他为何要抓你回去?”

    纪若转过了脑袋,狠狠地瞪了乐至一眼:“为何问题这般多?”

    “因为你穿着我的衣服,若是我将结界开了,他很快便可以找到你。”乐至慢悠悠道。

    以前乐至修为低微,所以看不出纪若的修为,如今却看出来了,元婴期的修为,也算修者中的佼佼者了。

    纪若马上换成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小乐儿这般好,怎么会见死不救?”

    乐至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纪若顿时苦下了脸:“师兄知道了我的事,然后不准我出鬼谷门。”

    一片痴恋,最后换来一颗绝情丹,也难怪那门主会作此决定了。

    乐至迟疑了片刻,才问道:“那颗绝情丹,你吃了?”

    纪若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是啊,味道可好了,可惜只有那么一大颗,几口就吃完了。”说完,还舔了舔嘴唇,似乎那吃的是人间美味。

    看着她这般模样,乐至心中五味杂陈:“何不留在那鬼谷门中修炼,又跑来此处凑热闹?”

    纪若脸上的笑撑不住了,眼神也黯淡了下来:“吃下那丹药之前我便想着,绝情丹不能白吃,我一定要看着嗔哥飞升成仙,看着他了了愿望,从此我便安心修炼,再无他想。”

    恩爱已了,执念尚存。

    不知道这执念可否撼动牧嗔那半仙之体。

    这几日,纪若便躲在乐至设下的结界之中,转眼便到了牧嗔登仙台的日子。

    登仙台是一座高台,高台之上连着无穷无尽的台阶,远远看去,似乎通入云霄。

    只要沿着那台阶一阶一阶往上爬着,爬到不知年岁几许,爬到柳暗花明,便可以看到来接引的修者。

    乐至站在人群之中,远远地看着那高台,纪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如今乐至比她厉害,也算抓到一个靠山,万一被师兄发现,也可依靠几分。

    登仙台下挤满了修者。

    登上仙台是修者一生所愿,今日站在这里修者众多,而来日可登上仙台却不知道有无。

    众人睁大了眼睛盯着那登仙台,眼中尽是好奇,还有艳羡。

    空气中隐约飘来一阵仙乐声。

    乐至抬头看去,便见一人踏着云雾而来。

    即使要登仙了,那人面容还是那般冷峻。

    ☆、番外之壹 三十余载(上)

    清台山上有怪物。

    据说那怪物生着青色獠牙,血红的眼,白色的发,生得无比恐怖。

    据说那怪物的眼睛带有魔力,只要看到便会被其拉入魔道,不得善终。

    据说那怪物日日都念着咒语,不知道在酝酿什么阴谋。

    村子中最年长的老头儿讲的津津有味,这一众听众中除了村里的小娃儿之外,还有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在这里听了两天了,没人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那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广袖长袍,生得十分好看,用村子里的话来说便是‘一笑那满山的花儿都开了’。

    小娃儿都爱靠近那年轻人,把那满脸的鼻涕蹭在那人白衣上,以此来表达他们的喜爱。

    “那怪物念得咒语是怎样的?”有小孩子好奇问道。

    老头儿捋着胡子,高深莫测道:“听了那日从清台上下来的道长说,是类似‘吱吱’的声音,后来老夫又去翻了许多古籍,这咒语可能出自西方混沌界,所以这怪物也可能正来自那处,尚未开化,凶残无比。”

    老头儿说的兴起,下面的小娃儿也听得有趣,只有那爱流鼻涕的小娃儿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转头一看,顿时大叫一声:“好看的哥哥,你去哪里?”

    所有人都转过了脑袋,便见那年轻人往一条路上走去,而那条路正是通往清台山的路。

    小娃儿哇哇叫地冲了上去,抱住了年轻人的大腿:“哥哥,山上有怪物。”

    年轻人蹲下了身,捏了捏那小娃儿鼓鼓的脸颊,笑道:“那哥哥去把那妖怪抓起来。”

    年轻人的笑太有魔力,小娃儿放开了大腿。

    “哥哥……哥哥去抓妖怪了,要有果子吃了。”

    “那怪物可是会吃人的,不是你有果子吃,而是那怪物要吃了那漂亮哥哥了,真可惜……”

    小娃儿瞪大眼睛,转身看去,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路的另一端。

    --

    乐至是一步一步爬上那清台山的。

    脑海中许多片段闪过。

    茫茫天空下,那人躺在地上,头发渐渐发白。

    那人抓着修道的弟子,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乐至从七色石秘境而出的时候,便直接来了这清台山下的小村子。

    怪物……

    又有谁知道那传说中的怪物是妖修之主,修真界的大能?

    越靠近山顶,乐至越能感觉到一股天罡之气,其中带着魔气。

    毕景入魔了?

    乐至走完最后一步的时候,便见眼前的花草全部枯萎了。

    乐至往中间走去,便见一人躺在那枯萎的花丛中,白发凌乱,将脸完全挡住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望与压迫,似困兽一般。

    乐至走近了一些,那一直躺着的人突然坐了起来。

    凌乱的头发落到了一边,露出那全部面容来。

    双眼发红,青色胡渣,脸色惨白如纸,竟透出一股狰狞来。

    那人血红的眼珠转了转,身形移动,片刻便出现在乐至面前,突然伸出手来,带着一股杀气。

    乐至一挥手,眼前便形成一个气罩,将那人带着煞气的一掌挡在了外面。

    那人眼珠更红,泛着一股煞气,疯狂地撞击着那气罩,咬着牙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凌乱而恐怖。

    心魔甚重,已经失去了神智。

    乐至便站在气罩中,看着那人疯狂的模样,那一下一下地撞击似乎落在了乐至的心间,每一下,都让他心沉了一分。

    过了许久,似乎失了力气,那人便直接在地上躺下。

    “毕景。”乐至叫了一声。

    毕景转过了脑袋,脸上的狰狞突然消失了,那双眼中带着疑惑,盯着乐至看着。

    如此近距离,那白如雪的头发灼伤了乐至的眼睛。

    那人看了许久,突然伸出手来,乐至也看到了那双手,伤口已经结痂,留下恐怖的伤痕。

    那手戳了戳乐至,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心魔时常伴着梦魇,梦魇之中,妖魔鬼怪都化成那人的模样,爱那人越深,毕景越恨那些扮作他的幻影。

    “至……”那人张了张嘴,声音早已嘶哑了,只能叫出一个字。

    “毕景……”乐至又叫了一声。

    毕景的脸上已经是狂喜,眼中的血红也似乎褪去了一声。

    耳边一阵风过,乐至便落入了一个怀抱,那人便这样抱着他,越抱越紧,最后那力道似乎要将他捏碎了般。

    乐至有些难受,但是却任由那人抱着,没有挣扎。

    “至……”

    后来便化作了那‘吱吱’声,正如同那山下村子的小老头说的一般。

    再到了后来,那声音中竟带上了哭腔,乐至愣了一下,便伸出手,抱住了那人的腰。那人本来生得强壮,如今竟瘦了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毕景的力气消失,晕倒在乐至身上的时候,乐至才脱离了那人的怀抱。

    乐至将他抱在怀中,看着他那带着泪痕的脸,便捏着自己的袖子,替他细细擦去。乐至又将怀中的丹药都掏了出来,取了那稳定心神丹药让毕景服下。

    毕景抱着他的腰,那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

    乐至在这清台山上找了一处山洞,从秘境中取出一些材料,铺出了一张床,将毕景放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在山上打了多少个滚,毕景身上的衣物都带上了味道,那白发也纠结在一起,看起来特别的脏乱。

    乐至先替他换上自己的衣物,又将他那凌乱的头发打理了一番,妖主大人才稍微有了往日的风采。

    毕景还在沉睡,但是睡得十分不安慰,在那床上翻动着。

    乐至坐在那石凳之上,分辨着药草,这药草是清台山上摘得,倒也有些好东西。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丝波动,乐至摘着药草的手突然顿住,然后将那药草收起,往外走去。

    山洞门口处站着一女子,女子青色纱裙,背对着乐至站着。

    “乐至见过凤虚真人。”乐至恭敬道。

    女子转过身来,面容淡雅,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一双眼睛看着乐至,看不出悲喜。

    乐至也任由她看着。

    “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清台山上。”凤虚道人淡淡道。

    这句话颇为怪异,乐至并未领会。

    “缘起便是一生纠缠,你与吾儿之间便是如此。”过了许久,凤虚道人才道。

    “缘本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乐至道,“他如此模样,您为人母,难道不心疼?”

    “祸福相依,置于死地而后生,他修此道,便是至情至痛才能悟道。”

    “世间万道,果然深不可测。”乐至道,“不知道真人找我所为何事?”

    乐至并不认为凤虚道人找他只为闲聊。

    “以吾儿往日心思,我未曾想到他会修此道。但是修此道者,才这世上都是痴情之人,若是变心,那一生修为便毁了。所以若是得修尽情道的道侣,便是生死相依,倒也为一桩美事。”凤虚道人道。

    乐至脸上依旧有些疑惑。

    “仙道漫漫,若是你要寻一道侣,对吾儿也可略作考虑。”凤虚道人面无表情道。

    所以,凤虚道人是在作那保媒之事?

    看着这不染纤尘的女子说出这般的话,乐至心中便觉得诡异至极。

    “乐至暂时还无这般心思。”乐至道。

    凤虚道人掩着唇,轻轻咳了一声,那脸上还是无甚表情。

    “真人守在这清台山上这般久,为的便是这句话?”乐至问道。

    凤虚道人那一向冷清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母子之间本有一抹灵犀,她为半仙,应遵循天道,不随便插手这修真界之事,而这次居然得了天道机缘自然便赶来了。

    其实她守在清台山上已经多日,守着毕景悟道。而眼前的人突然出现,便是意外。

    “本尊想请你帮一个忙。来日你若有所取,凡是本尊有的,都会予你。”凤虚道人说道。

    “何事?”乐至问道。

    凤虚道人凤目中闪过一道光,突然靠近了乐至,轻声说着。

    “这是天道给的一个机缘,所以我不希望他误了机缘。”

    乐至睁大了眼睛,看着凤虚道人。

    修真之人不可轻易做承诺,所以不可妄言。

    不过若是真的那般,或许便解了他与毕竟之间的结。

    “好。”过了许久,乐至才道。

    凤虚真人给了乐至一颗泛着金光的珠子,然后离去,乐至在山洞口处站了许久,刚转身,便见一人慌乱地从里面跑了出来,那眼睛又有些微微泛红。

    一瞬间,便落入了那人的怀抱。

    “至儿……”那人一声一声地叫着。

    乐至揉了揉耳朵,笑道:“你再叫下去,我耳朵都聋了。”

    过了许久,毕景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手却霸道地握着他的手,怎么说也不放开。

    两人携手入了山洞,乐至开始收拾那些药草。一只手被毕景握在手中,自己也只剩了一只手。

    毕景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片刻不离。

    乐至起初还可以视而不见,到了后面也变得不自在起来,瞪了他一眼。

    “至儿,那一日……”毕景似乎想到什么,脸猛地白了,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乐至连忙握紧了他的手,将那日之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毕景将脑袋靠在了乐至的肩膀上,听着他的声音,才觉得稍微安心。

    想到凤虚道人的话,乐至只将自己躲入秘境的事讲了出来,其余的并未多言。

    “你也是,为何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乐至叹气道。

    毕景看向他,脸上突然带上了煞气:“谁敢伤你,我便杀他。”

    乐至看着他这般模样,突然想起了那日凤虚真人的话。

    以尔之死,渡他成仙。

    如今你既来,便让他以为梦一场,唯有成仙,方可见你。

    ☆、番外之贰 三十余载(下)

    乐至下山的时候,那留着鼻涕的小娃儿正在自家门前玩着泥巴。

    小娃儿看着那路上走来的人时,睁大了眼睛,那捏泥巴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为那脏兮兮的脸添了两道黑痕。

    “漂亮哥哥没有被怪物吃掉!”小娃儿大叫一声,便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乐至的大腿。

    这次脸上不仅有鼻涕,还有黑泥,都蹭在了乐至的白衣上。

    乐至看着自己沾满鼻涕和黑泥的外袍,又看着那小娃娃天真的面庞,自然不忍苛责。

    蹭了两下,小娃儿突然感觉到脖子后升起一股冷风,冷得他转过头,便见漂亮哥哥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黑色的斗篷,将脖子以上都挡住了,就像山洞里走出来的老妖。

    冷气便是从那老妖怪身上冒出来的。

    仿佛抱着那哥哥再久一点,那老妖怪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下。

    小娃儿被那冷气刺得难受,恋恋不舍放开了漂亮哥哥的大腿。

    “哥哥,那山上的怪物被你抓住了吗?”小娃儿抬起头,眨着黑亮的眼睛问道。

    看着小娃儿努力仰起头,脸上带着好奇与崇拜,感觉到身边那人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乐至道:“抓住了。”

    小娃儿睁大了眼睛,嘴巴张地圆圆:“哥哥真厉害……”

    小娃儿看着乐至与那老妖怪离去,小脸上带着傻兮兮的笑,一阵风过,小娃儿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住了,之后突然大哭出声。

    在风吹起斗篷的时候,他看到了白色的发,还有那狰狞的面孔。

    当离了小娃儿许久,身边的人突然出声问道:“山上有怪物?”

    乐至眼中透出一抹笑意:“是啊,据说长着青色獠牙,血红魔瞳。”

    那人逐渐反应了过来,而后认真道:“果然被你抓住了,还抓得牢牢的,永世不得超生。”

    听了这话,乐至脸上的笑突然淡去,而那罩在斗篷中的人没有发现。

    那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喜滋滋的。若是那斗篷摘去,便可以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傻兮兮的笑。

    抓的牢牢的,多好。

    这小村庄与世隔绝,虽然小,却也五脏俱全,也有小小的坊市。

    乐至是带毕景下山来做几身衣服的。

    人活在世上,这衣服十分重要,即使是那妖界之主也不例外。

    毕景穿着乐至的衣服,便如同小孩的衣物套在大人的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两人在那小小的坊市中走着,很快便看见了一家店铺,里面摆着几卷布料,老板娘坐在门前摇动着纺布机。

    老板娘很热情,拉着便要替毕景量量身。

    毕景的身体有些僵硬,躲在乐至的身后,乐至狠狠瞪了他几眼,毕景才乖乖让老板娘量了身。

    只是量完身的时候,乐至突然发现那妖主与那老板娘在眉来眼去。

    ……毕景头上戴着斗篷,乐至更多看到的是老板娘的眼神。

    两身衣服再快也要半日,两人便又在这小村子四周逛了一圈。

    “为何不回万妖宗?”乐至问道。

    毕景并不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万妖宗如何?”

    乐至不知其意,只道:“甚好。”

    “若是让你去万妖宗如何?”毕景继续问道。

    乐至总算听明白了:“不如何。”

    “那便罢了,若是你不去,我便不去,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毕景道。

    “哈哈,毕景你这般模样,倒像那死缠烂打的妇人一般。”也正如以前的自己一般。

    “缠得郎君归便好。”如今的妖主脸皮特别厚。

    半日后,两人便去了那店铺。

    衣服已经做好,老板娘将那衣服包裹好,递给了毕景。

    “恭喜。”老板娘道。

    毕景脚步顿了一下,声音柔和起来:“多谢。”

    “那位是你娘子的兄弟?为何不敢让他知晓?”老板娘脸上泛起了光芒,好奇地问道。

    毕景已经抬步离去。

    乐至看着那与老板娘窃窃私语的毕景,看来这妖主真是转了性。

    两人回了清台山,依旧是那个山洞。

    毕景紧紧地抱着那包裹的衣服不肯放手,独自一人坐到了角落,不知道在磨些什么。

    乐至知道毕景有个形似锥子的法宝,可招雷电,似乎越磨越厉。乐至好奇地靠了过去,那人却将东西赶紧收进了怀里。

    装神弄鬼。

    乐至不再理会那人,而是坐到了床边,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

    那泛着七彩光芒的红色的石头,七色石,如今又恢复了原来的光芒。

    还有一颗泛着金光的珠子。

    那珠子是凤虚道人给的。

    凤虚道人本来算得很好,若是他以死合了毕景的道,毕景悟道,便离仙路不远了。可惜这世上许多意外,他没有死,所以毕景那悟道之路依旧漫漫。

    乐至想,凤虚道人的劫本是毕景,唯有毕景成仙,凤虚道人才可归仙界与夫郎相聚。所以凤虚道人让毕景成仙的心思中又含了多少自己的心思呢?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罢了。

    他与凤虚道人各取所需,如今他与毕景纠缠不清,乐至以为自己并不爱毕景,但是随心之道,每次都会被他牵扯心神。他们之间已经不能用爱与不爱来分清。

    若是毕景成仙会如何?

    若是毕景成仙了,那么他们之前的恩怨情仇是不是可以算清了?

    而且毕景多次救他,若单纯以恩怨算,不算情仇,他还欠了毕景,助他成仙,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乐至答应了凤虚道人的要求。

    这金色的珠子本是蛇妖内丹,洗去了妖性之后的模样,具有颠倒阴阳之效,只要将毕景的心头血滴在这珠子上,便可以让毕景以为这发生的不过梦一场。

    那站在角落里的人突然靠近,乐至将七色石与那珠子收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愣住了。

    毕景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袍,白发散落在身后,面容俊美,眼中似泛着流光,带着耀眼的光芒。

    那身红太过刺眼,乐至微微眯起眼睛。

    “好看吗?”毕景问道。

    “你挑的颜色竟是红色的,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喜好果然发生了许多变化。”乐至道。

    “喜袍自然是红色的。”毕景笑道,那冷峻的容颜顿时柔和了起来。

    乐至眯着眼睛不说话,脸上神色莫辨。

    看见他这般模样,毕景心中突然带上了一抹紧张,上次求亲给他留下了阴影。

    他状似随意地走了过去,在乐至身边坐下。

    “妖主大人要成亲了?恭喜。”乐至面无表情道。

    “你为何不问新娘是谁?”毕景撑着下巴,睁大了眼睛问道。

    这本是明晃晃的陷阱,乐至自然不会往下跳。

    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毕景便撑不下去了,而是将另一件衣服递给了乐至。

    也是一件大红喜袍,比毕景身上的小一些。

    “你穿上肯定很好看。”毕景认真道,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乐至。

    乐至笑道:“毕景,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乐至转头去看他,毕景的目光中带着可怜与深藏的恐惧。四目相对,乐至目光渐渐弱了下去。

    乐至垂下了脑袋,看了那红色的喜袍许久。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好。”乐至道。

    毕景愣了一下,然后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傻。

    乐至换上那身衣服的时候,突然觉得这衣服十分合身。

    毕景瞪大了眼睛,脸上还残余着傻愣。

    乐至走到他面前,戳了好几下他的脑袋,毕景才回过神来。

    毕景突然伸出手,将乐至抱进了怀中。

    大红的长袍纠缠在一起,那长袍的主人也纠缠在一起。

    毕景这人性子变了许多,往日骄傲的妖主大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然而那吻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在那人吻上来的时候,乐至的心突然跳的快了几分,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便是心跳如鼓了。

    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吻着,到了后来便成了啃噬,似乎要拆骨入腹般。

    当毕景的手伸进乐至衣物中的时候,手突然被抓住了。

    乐至深吸了一口气,那如鼓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

    毕景挣扎了一下,最后乖乖地拥着乐至,不再乱动。

    两人便这样在洞口处坐了一夜,吹着冷风,看着天空中闪亮的星光。

    毕景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容易满足起来,若是这样一直下去,倒也不错。

    毕景醒来的时候,乐至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毕景伸出手,想要抚摸那近在咫尺的容颜,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乐至盯着毕景的手指。

    毕景反握住了乐至的手,握得很紧。

    “至儿,我们结契吧。”毕景突然道。

    结契便是结为道侣,以心头血相融。

    乐至没有言语,毕景却十分开心,唯有结契,方能心安。

    毕景兴冲冲地在手指上划了一刀,那血红的血落在地上。

    “乐至。”毕景伸出手,放到了毕景的面前。

    乐至伸出手的时候,手中还有一个金色的珠子。

    毕景拿过了那金色的珠子,将乐至的手握在其中,却怎么也划不下去。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毕景似乎看到眼前的人笑了,笑着骂了他一声‘傻子’,那笑却十分难看。

    再然后,他便倒下了,所有东西都渐渐远去。

    毕景再次醒来的时候,便躺在万妖宗景生殿中,香炉中青烟袅袅。

    似乎所有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毕景站起身来,一颗金色的珠子从他身上落了下去,在地上滚了许多圈,最后不见了模样。

    突然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反复响起。

    毕景,待你登仙,再相见。

    那人已经死了,原来不过一场梦。

    ☆、第陆贰章 从此陌路

    归仙城中登仙台。

    在牧嗔出现的那一刻,身边的人突然抓紧了自己的手臂。

    乐至转过头看了纪若一眼,纪若小脸皱成一团,双眼却死死盯着那登仙台上的人。

    可惜隔着茫茫人海,即使纪若眼神太灼热,牧嗔也不能从人海中将他找了出来。

    登仙台上之人负手站在那处,即使台下围观者甚多,那人却无所觉,眼神似落在虚空中,没有东西可以入他的眼。

    牧嗔一心向道,这世上的人在他眼中或许与那一草一木无甚区别。

    只是不知自己会不会是那一草一木之一。

    纪若的手越抓越紧,乐至又想,至少纪若不是那一草一木,想起往日牧嗔的那般表现,牧嗔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对她的爱敌不过那向道之心。

    虚空之中,有一人腾云驾雾而来。

    那人一身广袖长袍,黑衣黑发,面容之中带着一层冷沉之感。

    见了那人,牧嗔竟然微微弯下腰,行了一个礼。

    竟能让即将飞升的牧真人行礼,虽不识得这个人,但是只要稍微想想便可以猜到来人的身份。

    玉清宗那位时常不见踪影的宗主大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闭关修炼中。那人对道心所向,丝毫不亚于牧嗔。

    如此说来,玉清宗的都是一众道心甚艰的修者,牧嗔如此,这位宗主也是如此。

    牧嗔飞升,引来那一向躲在洞府中的宗主,开始时是十分意外,后来想想也是应当。飞升这般的事,牧嗔成为千年来飞升第一人,会让玉清宗在修界的声明又高几分。这位宗主虽不问世事,对玉清宗之事还是挂怀的。

    那位宗主在说些什么,牧嗔认真听着,偶尔还会点点头。

    “臭老头!“纪若冷哼一声,冷飕飕的目光在那宗主身上转了一个圈。这话虽不屑,其中却含着满满的嫉妒,她都不曾与嗔哥说上话,全被这老头儿给占了。

    纪若的话,乐至听得十分清楚,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为宗主的年纪比牧嗔小,与纪若倒是差不多,这‘臭老头’三字实在不妥。

    飞升得与天地同寿,不负来时艰辛路。

    那人的最后一句,众人却听得清楚。

    这话是在赞扬牧嗔,又似在警醒世人。

    众修士落在牧嗔身上那好奇的目光顿时收敛了许多,脸上都带上深思的表情。

    玉清宗宗主飘飘而去。

    牧嗔的目光便落在那登仙之道上,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顺着那阶梯往上看去。

    茫茫的虚空之中似乎渗出一丝光,落在牧嗔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添了一抹虚幻之感。

    时间已到。

    牧嗔那一直无甚的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格外的飘渺。

    乐至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要被捏碎了。

    登仙台上的人突然转身看了一眼,乐至循着那目光看去,突然发现那目光太散,茫茫人海,那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牧嗔看了片刻,便转身,一步一步从那台阶上塌了上去。他走得很慢,似在闲庭漫步。

    乐至心中悲喜交加,喜得是牧嗔得偿所愿,悲的乃是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乐至叹了口气,转头去看旁边的人,此时的纪若格外恐怖,脸色已经憋得发白,那本来黑漆漆的眼珠似要瞪得凸出来一般。

    乐至拍了拍纪若的肩膀。

    纪若站直了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人竟是忘了呼吸。

    “嗔哥!”纪若突然对着那登仙台大叫了一声。

    纪若似乎费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喊出这一声,可惜即使纪若的喊声拖得再长,喊得再大声,都很快消散在风中。

    那登仙台上之人听不到。

    牧嗔一步一步往上走去,身影越来越小,到了后面便化成了一个白点,再到后来,消失在了那茫茫云雾中。

    登仙台下的人陆续散去。

    待到天色暗下来,这台下只剩乐至与纪若二人。

    乐至的手臂已经被纪若捏得失去了知觉。

    “他已登仙,若是你再想见他,便唯有努力修仙了。”乐至找不出劝慰的话,只能这般道。

    “修仙?”纪若突然大笑起来,“元婴修者不过几千年寿命,我活了几千年,也不过元婴的修为。更何况,我丹元受损,此生再无仙缘。”

    纪若笑得疯狂,也笑得格外恐怖。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

    纪若低声囔囔道,说完又大笑起来,似得了那失心之症。

    “他明明知道的,却还是执意登仙。”

    依刚刚纪若所言,牧嗔登仙,他们之后便是永世不得再见了。

    不过纪若已经吃下绝情丹,若是看着牧嗔登仙是执念,如今执念已经了了,又为何这般疯狂的模样?

    乐至心中疑惑,或许是执念太深,待爆发出来便好了。但是看着她那般疯狂的模样,心中又生了些同情。

    纪若笑了许久,到了后来,那笑声越来越弱,最后便止住了。

    “你丹元为何受损?”乐至问道,不知是否有解法。

    纪若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瞟了乐至一眼:“自然是天灾人祸。”

    “没有解法?”乐至问道。

    纪若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小乐子,你何时这般啰嗦了?”

    乐至自动无视了纪若口中蹦出的各种各样对自己的称呼。

    “这世上许多事并非绝对,丹元受损也有可解之法。”

    纪若跳到了乐至的身上,用手去捂住了他的嘴,一边求饶道:“乐大爷,求你别说了。我快饿死了,咱们去找好吃的。”

    乐至不说话后,纪若才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往城中走去。

    这归仙城似乎瞬间空了,本来挤满了人的大街此时只有三三俩俩的人走动,那酒楼客栈也关了许多。

    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客栈,纪若往那桌子旁一坐,便点了许多菜。

    乐至看着那渐渐上上来的油腻之物,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是修者。”

    纪若瞪了一眼他,徒手拿起了那些鸡鸭,都往嘴里塞着。

    “你也吃啊!”纪若递给乐至一个鸡腿。

    乐至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体往后靠了靠。

    纪若的身体突然僵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酒楼门口处。

    乐至也感觉到自己脖子凉飕飕的,转过头,便见了一人站在门口处,在进进出出的人中显得格外显眼。

    不仅因为那头与众不同的红发,还有那冷得似乎要杀人的脸色。

    纪若猛地扔了手中的鸡腿,躲到了乐至背后。

    乐至站起身来,那人却根本不看乐至,而是看着那躲在他身后的身影。

    看着纪若紧紧藏在乐至身后,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黑,似乎极为不虞。

    “纪若,过来。”

    纪若将脑袋也缩了起来。

    那人身上的怒气逐步在积攒,看了乐至一眼,目光冷厉。

    “放开她。”

    乐至刚想说话,那人便抽出了长剑,朝着乐至刺了过来。

    随剑而来的还有一股剑气,乐至飞身躲开。剑如雨,密密麻麻地向着乐至刺了过来。

    那人似乎生来便是用剑的,似乎与那剑融为一体,攻击也越来越厉害。

    乐至初时还能闪躲,到了后来,后继之力便用不上,那人的剑却越来越厉害,有几次挡不过,剑擦着乐至身体而过,在他身上留下许多道浅伤。

    最后一剑,乐至已经抵挡不住,眼见那剑闪着白光,往自己胸口刺来。

    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剑猛地收住,那人冷飕飕地看了乐至一眼,然后收回了剑。

    “纪若,回宗门。”那人道。

    纪若的脸上挤出一抹笑,讨好道:“师兄,我过一段时间便回去,你不必担忧。”

    “回宗门。”

    “师兄~”纪若嗲着声叫了句,脸色却已经僵了。

    “回……”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纪若打断了。

    “师兄,我现在绝对不回宗门。”

    “为何?因为他?”

    乐至突然觉得一阵冷意落在身上,乐至回视了过去,一脸无辜。

    纪若皱了皱眉:“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何时才是回去的时候?”

    “师兄!他登仙,我已别无他想。天下之大,九州八荒,我不过想四处走走。”

    两人对视许久。

    那人突然转身离去。

    待那人身影消失,纪若似泄了一口气,靠着乐至才完全站住。

    “吓死我了。”纪若心有余悸道。

    乐至一脸不解。

    “我最怕师兄了,差点就坚持不住了。”纪若苦笑着道。

    “你在等什么?”乐至问道。

    “等什么?”纪若茫然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乐至总觉得纪若在隐瞒什么。

    纪若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其实我这丹元受损也不是无药可治,唯有一物,神木之光。”纪若低下了脑袋,轻声道,“这是嗔哥告诉我的。”

    神木甚为稀奇,如同存在传说之中,凡人要见还得靠机缘,这对于纪若来说本是虚无缥缈的。

    但是乐至知道的神木有两处,一处是不老仙山那人洞府之中的梧桐木,一处是极北之地的菩提之树。

    前者乐至亲眼所见,后者他是翻遍古籍才知道的。

    “天下之大,四处走走,或许姑奶奶就踩了狗屎运了。”说到这处,纪若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乐至,“话说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短短百年时间竟然踏入了分神期?”

    乐至并不愿多言:“天色已晚,该找个地方歇着了。”

    他们二人在这归仙城中歇了一夜,第二日,乐至本来想回小重山,他在那处开辟了一个洞府,虽然不是极品之地,但是也是自己的,况且还有那一老一少,日子也不会无趣。

    第二日早晨,两人坐在了茶楼之中。

    “极北之地,菩提之树,乃是神木。”乐至道。

    “极北之地啊!据说凶兽颇多,十分危险呢!小乐子,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啊?”纪若喝了一口茶问道。

    乐至吹了一口茶,思索片刻,刚想说话,突然听到门口处一人大声道。

    “你们可曾听闻,昨日那玉清宗的牧真人飞升失败了?!”

    纪若喝了一口茶,听了这句话,似乎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陆叁章 待再相见

    纪若咳了许久,脸已经涨成了通红,许久才缓过来,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处,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嗔哥怎么会飞升失败?”

    纪若睁大了眼睛,看向乐至,眼中带着无助。

    乐至突然坐直了身体,看着那失魂落魄纪若,脸上的表情淡去,轻声问道:“我该说‘恭喜’吗?”

    “恭喜?”纪若眼中的茫然更甚了。

    “你没有吃绝情丹。”乐至道。

    所以执念成了劫,牧嗔飞升不了。

    若是真吃了绝情丹,牧嗔在她心中便如同陌生人,便不会有这般失魂了落魄了。

    乐至之前便觉得纪若在等什么,所以她是在等牧嗔飞升失败?

    眼前的女子,他始终看不透。

    纪若愣了一下,便用力地摇了摇头,急切道:“我吃了……嗔哥给我的时候,我就吃下了。那么大的绝情丹,我一口一口吃下的,嗔哥看着我一口一口吃下的。”说到后面,嘴唇便微微扁起,泪水从眼眸处落下,那清秀的脸上很快布满泪痕。。

    乐至紧紧盯着她,这般模样,完全不像作假。原来的想法很快被推翻,是自己错怪了她。

    乐至坐到了她身边,看着她哭的泪如雨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纪若猛地转身,抱住了乐至。

    先是低低抽泣,再到后来便是大哭出声。

    如同鬼哭狼嚎,将这茶楼中原本的人吓了出去,而外面的人不敢进来,最后只剩他们二人。

    纪若的泪水浸湿了乐至的长袍。

    乐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将纪若抱在怀中,一边轻拍着纪若的背。

    乐至突然有些恍惚,很多年以前,他也这般哭过,他为男子,实在颇为……

    乐至很快醒神,看着纪若哭的肝肠寸断,看着那脸上的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身上擦着,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情’之一字,伤人太深。

    纪若吃下绝情丹,竟还是这般模样。

    纪若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后来,眼睛钟情,黑发沾在脸上,脸上残留着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水渍。

    乐至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道:“真难看。”

    纪若突然抓起乐至的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然后坐直了身子,将脸上的头发拂去,声音沙哑道:“你的绝情丹没用,我还是这么难受。”那声音里似含着责怪。

    “是我错了,炼了假丹。”乐至道。

    纪若瞪了他一眼,也知道他在开玩笑。

    纪若猛地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去哪里?”乐至问道。

    “去找那什么菩提树,修补我损坏的丹元。”纪若道。

    如今牧嗔飞升失败,不正是纪若所希望见到的?

    乐至一下不能适应纪若的想法,问道:“你不见牧嗔?”

    纪若吸了吸鼻子:“我不敢见他。尽管我已经吃了绝情丹,若是真的因为我……”

    纪若的脸色发白,不想再往下说,可怜兮兮地看着乐至一眼:“乐哥哥~”

    乐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一把年纪了。”

    纪若正了脸色,高傲地瞥了乐至一眼:“小乐子,随你姑奶奶去找那菩提树。”

    菩提树乃是神木,古人菩提树下悟道,而且纪若这般修为,一个人去确实危险,乐至有些心动,迟疑片刻,便说:“好。”

    纪若满意地点了点头:“乖。”

    乐至:“……”

    乐至如今修为已至分神期,有了这腾云驾雾的本事,纪若毫不客气地站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乐至的手臂。

    纪若站在那云雾之上,看着下面之隐隐约约飘过的景致,显得十分激动,偶尔还会惊叫出声。

    乐至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牧嗔早就入了分神期,腾云驾雾不再话下,你何必装作第一次腾云的模样?”

    纪若狠狠地瞪了乐至一眼,这家伙揭穿人的本事还真是只增不减啊!

    乐至回视着她,纪若在苦中作乐,他又如何会看不出?

    两人便这样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是一片皑皑白雪。

    修真#大陆,分为南北,靠南真气充沛,灵脉众多,而极北之地,灵气稀少,甚至连腾云驾雾都十分困难,而这菩提树本是例外。

    极北之地绵延几万里,从其中找出菩提树,便是大海捞针。

    两人落到了地上,便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冷气。

    两人的脸都冻得红扑扑的。

    乐至运了运气,真气饶了一周,方才暖和一些,纪若也学着他的样子。

    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踏上了那茫茫白雪。

    初时还好些,到了后来,两人便迷失了方向,一路上也有许多野兽,或大或小,都被乐至解决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要说菩提树,他们甚至连树都没有看见。

    “小乐子,你不会诓我吧?”不知道走了多少日,纪若已经头晕眼花,不管看在何处都是一片雪白了。

    乐至认真的点了点头。

    纪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着头看向天空,看了许久,才看出一片蓝色来。

    乐至在他身边坐下,真气护在身上,所以那雪并未浸透衣裳。

    “要是我们一直找不到怎么办?”纪若茫然道。

    “那便出去。”这极北之地腾云驾雾虽然不易,但是拼了半条命,还是可以出去的。

    两人坐了片刻,又继续往前走去,翻过了许多座山。

    纪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乐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纪若倒着走了几步,走到了乐至的身边,眯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乐至突然伸出手,抚在了她的眼睛上。

    待乐至的手拿去,纪若便看见远处,一棵绿树,枝叶繁茂,在这白雪之中看见那棵树,便如同神木一般。

    实际上,这正是神木。

    “菩提树?”纪若惊喜地叫了一声,便朝着那棵树走了过去。

    “小心!”乐至大叫一声。

    纪若猛地顿住了脚步,脚下的白雪突然变成了一片黑色沼泽,逐渐将她淹没。

    纪若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她试图运气,却发现越陷越深,最后便站在那处,闭目,什么都不想,那下陷的速度反而慢了些。

    菩提树便在那处,乐至也想快速走过去,但是纪若比她更快。

    在那一刻,乐至才感觉到怪异,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以纪若站着的地方为中心,那黑色之泥往四周分散开来,纪若的身体也在渐渐往下陷。

    乐至想要召来云彩,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乐至很快便发现,这菩提树四周被下了禁制,法术根本用不出来。

    乐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一步,两步,身体周围并未出现那黑泥,距离纪若一丈距离的时候,乐至将腰带抽了下来,叫道:“纪若,接着。”

    纪若正眼,迅速接住了乐至递过来的腰带的一端,乐至抓着另外一端。

    纪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惨白如纸,嘴唇发青。

    乐至拉紧了腰带,猛地往后使劲。

    纪若被拉出来一些,但是那黑色的泥紧紧的沾着她,十分牢固。

    两人眼神对视了片刻,乐至将全身的真气都注入那腰带之中,猛地后退一步。

    乐至先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气扯着他,而后突然消失,两人便落到了雪地中。

    再回头看去,那黑泥迅速消失。

    纪若躺在地上,嘴唇还有些发黑,愣愣地看着乐至。

    乐至将她抱在怀中,纪若变得安静起来,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刚刚那是禁制?我竟然没看出来。”纪若道。

    “守护神木的禁制,自然十分厉害。”乐至劝慰道,“这禁制已经破了。”

    两人站起身,乐至将纪若护在身后,小心地往前走着。

    直到走到那菩提树下,乐至才松了一口气。

    那树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乐至走入了那树下,便觉得一股灵气将他包裹在其中。

    乐至深吸了一口气,问纪若道:“感觉如何?”

    旁边的人并没有说话,乐至转头看去,却发现纪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你怎么了?”乐至连忙问道。

    纪若缓缓地坐到了地上,摇了摇头:“刚刚那禁制有些厉害。给我一颗丹药便好了。”

    乐至从怀中取出补真的丹药,递给了纪若,纪若一口吞下,脸色好看了许多。

    纪若靠在那菩提树上,脸上似乎带上了一层金光。

    不知为何,乐至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神木之光可修补你受损的丹田,如今感觉如何?”乐至问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嗔哥不能飞升是不是因为……”纪若答非所问。

    乐至看向她。

    纪若突然从头发上取下一只白玉簪子,痴痴地盯着那玉簪:“这是嗔哥送我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乐至有些迷茫:“为何?簪子与他不能飞升有何干系?”

    纪若小心翼翼地握着那簪子,虚无的空中突然浮现出一些影像来。

    影像中全是牧嗔,或笑或恼,或气或怒,更多的是面无表情。

    但是这也是乐至第一次见识了牧嗔脸上竟然有这么多表情。

    “这是我偷偷留下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嗔哥会不会怪我?”纪若脸上浮现出紧张来。

    “不会的,他不能飞升,只能说明他仙缘未到。”乐至安抚道。

    纪若脸上的紧张才渐渐消去,闭上眼睛,靠在那处。

    “纪若?”乐至又叫了一声。

    纪若睁开眼睛,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嗯?”脸色惨白的厉害。

    乐至又取出了一粒丹药递给了纪若。

    纪若不接,突然问道:“如果我死了,嗔哥是不是可以飞升了?”

    ☆、第陆肆章 神魂离体

    乐至定定地看着纪若,看了许久,突然轻笑出声:“你个大傻子。”

    说完,便将一颗丹药递到了纪若的嘴边,纪若眼中的悲伤渐渐散去,闷闷地看了乐至一眼,睁开嘴,那丹药便落在了嘴里。

    纪若嚼了两口,便将那丹药吞下了。

    “不仅傻而且懒,牧嗔真可怜。”乐至状似同情道。

    “有姑奶奶喜欢,怎么会可怜?”纪若瞪了乐至一眼。

    神木之光落在乐至身上,源源不断地灵气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一个气泡将乐至包裹在其中,然后离了地,带着他缓缓地升到了空中。

    纪若也是一般情况。

    乐至初始还能看见纪若,纪若也是一脸惊异,乐至道:“时机已到,务必借此修补丹元。”

    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