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道。
棠淇真人居于婆娑峰上。
婆娑峰壁立千仞,远远望去只见云雾缭乱,望不见顶端。
那女子骑在路上,身后竟然形成了一条小道,沈漫与乐至跟在她身后。
在云海中穿行了一阵,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狭长的栈道。
女子从白鹿上跳了下来:“过了这条栈道,便是师尊所居洞府了。师尊在等你们,你们二人过去便可。”
女子转身离去。
乐至走在那栈道之上,两边茫茫林海,远处仙山半隐在云雾里,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
他绞尽脑汁,将自己的前世今生都想了一遍。自己之前从未到过幽草宗,更遑论这栈道了。
所以这熟悉感便是一种……幻觉?
沈漫走出一段距离,见乐至没有跟上。转头看去,便见他四处张望着,一脸茫然。沈漫只当他未见过这般美景,所以才这般傻乎乎的。
沈漫伸手想要去敲他地脑袋,只是伸了一半才觉得这种行为有些亲密,连忙收回了手。
“快些走,莫让棠淇真人久等。”沈漫冷声道。
听见沈漫不耐烦的声音,乐至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穿过漫长的栈道,便见了一个山洞,那洞口处生着各种各样的草木,开着各种各样的花,这沾染了仙气的美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乐至和沈漫便恭敬地站在山洞门。
“弟子沈漫、乐术,拜见宗主。”二人道。
“进来。”洞府内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二人并肩而入,到了那洞府中,也是愣了一愣。
洞府之中别有一番天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更有那楼阁前的白色身影。
乐至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白色的身影,脸上不自觉地带着好奇与兴奋。
那人缓缓地转过了身体。
乐至眼睛瞪得圆圆的,颇为滑稽。
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乐至的脑海中只有八个字—“惊才风逸、绝世无双。”
棠淇真人面色清冷,声音清冷,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弟子沈漫拜见宗主。”沈漫道。
见身边之人没有动静,转头看去,便见乐至呆呆地看着棠淇真人,那眼睛都看得直了,简直花痴至极、孟浪至极。
看着乐至这般模样,沈漫瞬间有些阴郁起来。
“乐术。”沈漫冷冷地唤了一声。
乐至回过神来,脸突然有些发红。不知何时,他竟然也染上了与毕景一般的毛病,爱好美色了。
“弟子拜见宗主。”乐至道。
棠淇真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一笑便如同天边的云彩,虚无而渺远。
“痴念太重,仙道难。”
乐至听见那清冷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便见棠淇真人正看着他。
所以是说他痴念太重?
棠淇真人眼睛深邃,若是仔细看,便看得出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便是棠淇真人的道,世间万物皆尘埃,了于凡尘、无牵无挂。
见了这样清冷的一双眼,乐至突然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快。
“若是得偿所愿,不入仙道又如何?”
说这句话的时候,乐至突然变成了那个随心的乐至,而不是扮演的呆傻的乐术。
“人心易变,仙道恒久。”棠淇真人淡淡道。
乐至睁圆了眼,瞪着棠淇真人。
棠淇真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沈漫身上,看了他许久,只说了一句话—“性坚志定,堪为大才。”
沈漫入剑门,乐至入百草园。
这便是棠淇真人对他们的安排。
两人拜别了棠淇真人,并肩走出,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沈漫虽然面无表情,眉目之间却透出一股喜意,脚步也快了几分。
乐至脸色难看,不知是为说中心思,还是看不惯棠淇真人那般姿态。
两人前后过了栈道,之后便要分离了。
沈漫突然顿住了脚步,乐至低垂着头,傻乎乎地往前走着,便撞到了沈漫身上。
沈漫看着怀中平白无故多出的人,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搂住怀中的人。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陌生地让人平生恐惧。
沈漫猛地推开了乐至。
先是撞到东西,然后又被甩在地上。乐至在地上坐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棠淇真人根本不懂这世间的情爱。”乐至道,却还是为刚刚的事耿耿于怀。
“……”沈漫脸色有些难看。
“可惜了一副好相貌,却不曾经历情爱。”
“……难道你懂?”
乐至一愣。
“若是成仙要舍弃情爱,那我便不成仙。”
“凡事适可而止,不可耽于其中。乐术,希望有一日你能懂。”沈漫诚心道,“百草园中各种奇珍异草,你好好修炼,若是得了空闲也可来剑门找我。”
“好。”
乐至坐在地上,看见沈漫的身影远去,然后消失。
☆、第零拾章 懒中之懒
百草园并非一个园,而是一座山。
乐至站在山下,抬头望去,便是万紫千红的一片。
山上各种草药,还有茅屋一间。
一日奔波,加上刚刚棠淇真人的那一番话,乐至身心俱疲,便往那茅屋走去。
乐至推开茅屋,便觉一阵灰尘铺面而来。这茅屋怕是有几百年无人入住了。
幽草宗百草园叶光纪,乐至早有耳闻。但是看这般光景,莫非那叶光纪早就死了?
过了好久,那灰尘才散去。
乐至站在门口,毕方鸟钦离站在他身边,都在审视这个他们即将入住的地方。
一张床,一张桌子,简陋至极。
乐至的目光落在了床上,便见那床上鼓起了一块,从外面看依稀是个人形,颇为诡异。
钦离显然好奇心匦肆较卤闾搅舜采希畔虏茸拍歉龉钠鸬陌
毫无动静。
莫非是个死人?
乐至咬了咬唇,往那床边走去。钦离跳到了乐至的肩上,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床。
乐至伸手将那被子掀开。
入眼是一片漆黑。漆黑的毛发,漆黑的衣服。
那是一个人。
乐至看了好久才发现脸的位置,那人脸上胡子与头发纠结在一起,比那野人还野人。
“你是活人还是死人?”乐至问道。
那人一动不动的。
钦离突然跳到了床上,往那人脸上喷了一口火。火很小,从毛发尾端开始燃烧。
直到乐至快要确认这是个死人的时候,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
那人只是看着乐至,也不去扑灭自己脸上的火。那人眼神迷离,竟是不顾脸上的火,又要睡过去。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懒的人!
乐至用力拍了那人一巴掌,那火星便灭了,被火烧过的毛发蜷缩在一起,格外滑稽。
那人眼睛也未睁,只是道了声:“谢谢……”
“……”他该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吗?
乐至不知床上的是何人,自然不知是主人还是客人,只能随了他。
乐至是个爱干净的人,便将这茅屋打扫了一遍,然后在地上铺出一张床,躺了上去。
一觉便睡到第二日早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身上。
床上依旧鼓着一个包。
乐至也不理会他,而是拿出了丹书,认真看了起来。钦离躺在他身边,将那生着火红冠羽的脑袋搁在他的腿上,眼睛眯起。
乐至偶尔会看看身边的毕方鸟,便想着这乖巧的家伙若是化成了人形会是何模样。
百草园人烟稀少,目前只有二人,还有一人如同死人一般,所以格外安静,也适合修炼。再加上药草丰富,乐至修炼的丹药越来越多,品级也越来越高。
转眼便过去了许多天,乐至在一日采药归来的时候,终于在百草园中见到了除那床上躺着的第二人,也是唯一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生得机灵可爱,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想要敲门却又不敢敲。
“你找谁?”乐至问道。
小姑娘猛地回头,见了乐至,眼睛一亮,笑道:“您是叶师叔吗?我想求叶师叔给我一棵百味草。”
“我想你应该继续敲门。”乐至道,心中想的却是莫非那屋中躺着的懒鬼真的是传说中的药神叶光纪?
小姑娘受伤地看了乐至一眼,继续敲门。
其实乐至知道生在茅草屋外一圈的三叶草便是百味草,百味草可治疗真气所伤的伤口。而这百草园是属于叶光纪的,他最多只能算一个药童。
乐至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用力地敲着门,直到把门敲开了。
“师叔,您在戏弄我吗?”小姑娘看着乐至,满脸控诉。
乐至也是一愣,因为屋中空无一人,那床上鼓起的位置竟然空了!
“我并非你叶师叔。”
“骗人,人人都说这园中只有您一人。”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叶师叔一脸都是胡子?”
“叶师叔丰神俊朗。”小姑娘撅起了嘴,又看了乐至几眼,眼神突然变了,“都说叶师叔丰神俊朗,绝非你这般模样,看来是我认错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
乐至想着那只能用‘漆黑’来形容的人,哪里丰神俊朗了?自己这张脸虽然丑,但是至少还有脸。
乐至知道那懒鬼就是传说中的叶光纪,他更好奇的是叶光纪去了哪里。
直到天黑,那人也没有回来。
乐至闭目炼了几颗低品丹药,挑了有用的自己服下,其余的都进了钦离的肚子。
钦离小肚子鼓起,靠在乐至身上,还满意地打了一个嗝。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乐至突然听到了声音,睁开眼,便见一个人进了屋。
“叶光纪。”乐至道。
那人没有理会乐至,直接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裹,床上便鼓起了一个包。
乐至心中突然起了一股倔强的心思,便走到了床边,掀开了那人的被子。
“叶光纪。”
“叶光纪……”
“叶光纪。”
那双眼紧闭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眼神冰冷地盯着乐至瞧着。被那眼神注视着,乐至突然有些发寒。
“宗主说你精通丹道。”
“我是二级炼丹师。”乐至谦虚道。
“那你可知寄情丹?”
“……”乐至脸色猛地一变,不再言语。
“寄情丹违背天道,竟然真的有人逆天行事。”
“……”
“还将这寄情丹用在宗主的好友身上,实在可耻。”
“……”
“宗主为此事召见我,害我没了休息时间。更加可耻。”
“……”
寄情丹本是他的骄傲,让他得到最想得到的人,丹是最后也败在这寄情丹上。若是重来一次,他或许不会再选择这一味丹药。
乐至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光纪已经双眼紧闭,沉沉睡去。
转眼又过了几日,这几日乐至头都十分疼。他仔细想了许久,才发觉,这是乐术的执念在作祟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乐至决定去这婆娑峰上的剑门看看。
乐至出了百草园才发现百草园中有多么闭塞。
百草园外面的世界,乐至见了许多修真者,或冷淡,或热情,但是却没有一个像叶光纪一般懒。
沈漫虽然刚入剑门,但是却十分有名。
乐至很快便打听到沈漫在聚灵阵中修行,一路问了许多人,才找到了那聚灵阵。
乐至远远便见了那相依在一起的二人,林轻言竟然入了婆娑峰,与沈漫在一起。难怪乐术的执念会起。
乐至便远远地看着,脑袋抽疼,脸也渐渐发白起来。
他似乎看见沈漫回头看了他一眼。
乐至猛地甩了一下脑袋,再看去,便见那二人更加亲密,似乎在亲吻。
乐至闭目,勉强稳住心神,感受着那股来自乐术的执念。
不要让他们在一起……
“师兄,你在看什么?”林轻言靠在沈漫的怀中,见沈漫回头,好奇道。
沈漫还是呆呆地看着,并不言语。
林轻言好奇地回头,却并未见到有任何人。
“我有些事,你在这处等我。”沈漫道。
林轻言看着沈漫的身影渐渐远去,脸上突然起了一层寒光。
乐至走出了一段距离,乐术的执念淡去,他也清醒起来。
“乐术。”乐至听得一声唤,回过头来,便见沈漫站在他身后,额前还有几滴汗。
“刚刚你都看见了?”沈漫问道。
“林……师妹也来了剑门?”乐至心中有些疑问。
“不过一个月时间,因为我们要订亲了。”沈漫道。
乐至一愣:“恭喜……”
沈漫看着乐至那呆呆傻傻地模样,心中一痛,但还是道:“你与师妹无缘,所以不必妄想了。”
“哦。”乐至道。
“你没有其他话要与我说吗?”沈漫问道,脸上有些期待。
“……早生贵子?”
“……”
已经痴傻到口不择言了……
看着乐至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沈漫突然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
但是想着他是为师妹而伤心,便有一股气闷在心中。
吞不下,吐不得,只有脸变成了暗黑色,把刚抬起头来的乐至吓了一跳。
☆、第拾壹章 相见不识
见了沈漫那张发黑的脸,乐至便开始思索自己何时得罪了他。
自从自己成了乐术,便一直循规蹈矩,刚刚只是说了一句‘早生贵子’,又如何得罪了他?
莫非沈漫觉得孩子累赘,不想那么早生子?
沈漫一心向道,又如何愿意多个累赘?
乐至一脸恍然大悟:“修炼要紧,生孩子的事可以晚些。”
“……”
乐至隐约觉得沈漫的脸更加黑了几分,莫非自己猜错了?这人的心思太难猜,乐至心有戚戚焉,便不再言语,板着脸默默转身离去。
这次回了百草园,乐至便开始闭关修炼起来。
当秋去冬来,乐至成了三级炼丹师的时候,叶光纪依旧在床上躺着。
“乐术。”
乐至抬起头,便见沈漫站在门口,依旧是一身白衣。
沈漫之前说他一月之后订亲,现在算来也恰好过了一个月,为何又会出现在百草园?
乐至疑惑地看着他。
“一个人呆在这百草园中可觉烦闷?”沈漫问道。
乐至默默地看了一眼床上躺尸的叶光纪,想着并非自己一人。
“自然没有你订亲有趣。”乐至道。
“最近无良辰吉日,这订亲的事便缓了些。”沈漫道。
“……哦。”
“要不要出去走走,听闻这婆娑峰中来了一位大人物。”沈漫道。
棠淇真人本是大人物了,其他能算大人物的不过几宗宗主。
乐至对大人物没有兴趣,所以只是淡淡地瞥了沈漫一眼,不甚感兴趣地问道:“有多大?”
“修真界五大宗,四宗人修,唯有一宗是妖修,而这来的正是妖宗之主毕景。”沈漫道。
乐至猛地抬头,脸上惊喜与痛苦交杂在一起,那本来平凡的脸有些扭曲,丑陋了几分。
沈漫很少见到他有这般大的情绪变化,现在见了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怪异。
“乐术。”
“乐术!”
沈漫连续叫了几声,乐至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呆呆地看着他。
“可有哪里不舒服?”沈漫问道。
乐至咬着嘴唇,眼神中闪过一抹挣扎:“不知这大人物长什么模样。”
“不如我们去看看?”沈漫道。
乐至眼睛一亮,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镜子前,理了理衣襟和头发,过了片刻,便是一脸愁容地看着沈漫:“我这般模样是不是很难看?”
见沈漫不答,乐至又将头发用碧玉色的簪子束起,露出一整张脸来。
“这样呢?”乐至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漫。
眼前的人便如同小媳妇见丈夫一般,小心地收拾着衣服与装饰,沈漫联想至此,心中的怪异感又深了几分。
“……”
圆圆的脸,五官并不分明,相貌普通到丑陋,乐至肩膀塌了下来。
他已经不指望这副相貌可以吸引毕景的目光了……
乐至将头发放下,挡住了大半的脸,这样子或许还更好些。这张脸露的越多越磕碜。
他以前最爱红衣,但是若是现在穿上红衣,便与那傻子无甚区别了。乐至挑了一声素色衣服换上,便拉着沈漫往外去。
婆娑峰有三大洞府,分别为万无、千无和百无。
万无洞府正是棠淇真人所居,其中小桥流水,抑或石壁山刃,春日暖阳,抑或夏日炎炎,皆随着棠淇真人所想而变化。
千无洞府中四季如春,风景秀丽,是个休养与修炼的好地方。
百无洞府中一片荒漠,烈日炎炎,常用来惩罚那越轨的弟子。
妖主毕景便在那千无洞府中。乐至和沈漫之前走过的栈道便叫无边栈道。
棠淇真人在无边栈道上设下阵法,明明是同一条栈道,只有得了棠淇真人应允才可入万无洞府与千无洞府,擅自闯入便是百无洞府。
乐至坐在栈道的这边,眼巴巴地看着那边。
明明知道毕景就在对面,却走不过去,也看不到那个人。
“不如我们回去吧。”沈漫道。
好像在他说出妖主来访之后,乐术便变得不正常起来。
“你说我们破了棠淇真人阵法的可能性有多大?”乐至睁大了眼睛,认真问道。
“和你成为绝世美人的可能性一样大。”
这话并非沈漫所言,乐至回头,便见那懒鬼叶光纪站在他们身后。
这是乐至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站着的叶光纪。
一声黑衣,头发和胡须遮住了脸,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透光的地方,看得乐至心中发毛。
“你要去何处?”乐至问道。
“千无洞府。”叶光纪道。
叶光纪只觉得一阵风吹过,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乐至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要去。”
叶光纪走一步,乐至便跟着挪一步,这样便挪到了千无洞府洞口处。
乐至突然放开了手,脸上闪过一抹犹豫。明明十分想见那人,可是真的要见到了,乐至心中又生了怯意。况且自己现在的模样这般难看……
叶光纪走出了几步,突然回头:“药童,快跟上。”
乐至咬了咬牙,凑到了叶光纪身边。
外面看着是一座洞府,里面却别有洞天,入眼即是一座巨大的院子。
乐至紧紧跟着叶光纪,穿过九曲回廊,然后停在了一座屋前。
“妖主果然风流,来我幽草宗做客还带着美人。”叶光纪眨了眨眼道。
叶光纪伸手去敲门。
“外面是何人?”
乐至听见那屋中传来的低沉声音,心中一震,是毕景……
“叶光纪。”叶光纪道。
“请进。”
叶光纪推门而进,屋子中的风光一览而尽。
躺在卧榻上面的男人五官深刻,俊美无双,黑发披散在耳边,更显出一股风流不羁之感,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男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美人,美人头发凌乱,脸泛春意,见了叶光纪与乐至,只是害羞地扑进了男人的怀中。
男人正是毕景。
在叶光纪和乐至进来前,这屋中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叶光纪笑眯眯地看着毕景。
乐至隐在他身后,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脸色有些难看。
见了这般光景,乐至想着若是时光倒流,他或许还是会给毕景吃下寄情丹。
而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呆呆地站在,眼神紧紧黏在那人身上,那人却一眼都不曾看过他。
“这段日子,我查阅各种丹书,寄情丹乃是高品丹药,这种丹药虽然厉害,但是也有一定的时限。”
毕景放开了怀中的美人:“不是都是两百年吗?”
“凡事并非绝对。”叶光纪道。
“那可有解法?”毕景问道。
“若是那以心头血为丹药之引的不是您怀中的美人,这丹药之性应该早解了。”叶光纪道。
若是寄情丹药性还在,毕景当钟情于那人,而非如此风流随性。
毕景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不是她。”
“妖主您服下这丹药之后过了多少年了?”叶光纪问道。
毕景不答。
“那为何您会觉得丹药之性还在?”
“贱人入梦,便是噩梦。”毕景冰冷道。
“您经常梦到他?”叶光纪道。
“夜夜难眠,他便如恶鬼一般。”毕景道。
“之前宗主也曾提过,我已知晓,这丹药并非无法可解。”
“多谢。”
叶光纪说完便辞别而去,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家药童还呆呆站在原地。
“乐术!”叶光纪唤了一声。
乐至抬头,便见毕景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乐至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毕景向来爱美人,看清了乐术的长相,脸瞬间黑了下来。
乐至勉强站定,然后转身离去。
“慢着!”
乐至突然听得背后一声音响起。
☆、第拾贰章 平心静气
乐至一愣,不过瞬间,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毕景说若是自己投胎转世便再可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不过几个月时间,自己却换了一副容貌站在他面前,这般情况毕景想的必定是自己又欺骗了他。
乐至最后想的便是不能让毕景认出自己。
乐至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无辜的笑,疑惑地看着毕景。
“您叫我?”乐至问道。
毕景看了乐至一眼,眉毛又不禁皱起。眼前人容貌丑陋,全身上下无一处入眼的地方,自己为何会突然喊住他?
毕景冷着一张脸,眼神将乐至全身扫了一个遍,嘴唇紧抿着,并不言语。
乐至脸上始终挂着笑,任由毕景打量着。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毕景问道。
乐至以前身上便是这种味道,若是说丹药所致,毕景便可能会怀疑自己。
不能让毕景认出自己。
乐至笑着道:“这是我调的香料,若是妖主喜欢,便送您一些。”
毕景只是看着他。
“乐术!”叶光纪又唤了一声。
“叶大人在叫我,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乐至说完,见毕景不言语,便转身小跑着到了叶光纪身边。
因为跑得急了,乐至苍白的脸上泛着潮红。叶光纪看了一眼他,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乖。”
“……”乐至想要挣扎。
“不要乱动,不然就不像我的药童了。”叶光纪道。
“……”
明明被胡子糊住了脸,乐至却能感觉到叶光纪在贱兮兮的笑着。
乐至跟在叶光纪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听闻寄情丹这味丹药都是两百年药性,你说的‘凡事并非绝对’又是何种意思?”
“自然有例外,比如服药之人对宿主动了心。”叶光纪道。
乐至听了这话突然愣在那处。
自己亲手喂毕景吃下的寄情丹早过了两百年,毕景厌恶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欺骗了他。
他心中未尝没有自己的位置。
乐至站在那里,那平凡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
乐至一直以为叶光纪是个极其懒的懒鬼,但是实际上好像并非如此。
乐至在迷迷糊糊状态下回到了百草园,叶光纪并没有在床上躺着,而是一只手抓着毕方鸟,另一只手拿着剪刀,笔直地站在门口。
毕方鸟唯有一足,叶光纪抓着毕方鸟的一足,那鸟便倒了过来,也早已没了神鸟的风范,只是凄厉地叫着。
毕方鸟见了乐至,便像见了救星,声音又尖锐了几分,整个身体朝着乐至扑棱着。
这人一手拿鸟,一手拿刀,看起来十分像要行凶。
尽管这毕方鸟有些傻,但也是乐至的灵兽。乐至连忙冲了上去,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毕方鸟两只翅膀抱着乐至的大腿,眼中带着惊惶。
“灵兽内丹乃是炼丹的一味好药材。”叶光纪道。
“杀害灵兽有违天道。”乐至道。
叶光纪将毕方鸟扔在了地上:“所以我只是在吓唬它。”
“……”
“我不过想警告他以后我睡觉的时候莫要那么吵。”
毕方鸟落到地上,晕乎了片刻,回过神来,便冲进了乐至的怀里,那巨大的身体还在颤抖着。
这一次事情在毕方鸟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世间因果循环,多年以后,叶光纪会为他今日所为后悔。
现在的叶光纪自然是毫无悔意,而是将剪刀扔给了乐至。
“我的脸想晒晒太阳了,你将我的胡子剪了。”叶光纪道。
“……”
叶光纪乃修真界鼎鼎有名的炼丹师,传说中的药神,若是乐至没有记错,叶光纪已经是十二级炼丹师,可以炼出上品丹药中的天级丹药。
乐至对于这位药神的真实相貌确实有那么几分好奇,便接过了剪刀,比划了两下,就开始操刀了。
黑色的胡须一缕一缕地落到了地上,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意外的,这是一张十分阳刚的脸,虽然许久未见阳光,有些病态的惨白,却丝毫不减英气。
“如何?”叶光纪道。
“什么?”乐至疑惑。
“我的样貌。”叶光纪道。
“很白。”乐至道。
“谢谢。”
“其实我想说你很白痴。”乐至面无表情道。
“……”
之后的日子,叶光纪一改了往日的习性,不再天天睡觉了。
一日偶然问起,乐至才知道,之前叶光纪之所以日日睡觉,不是因为他懒,而是因为他在炼丹。
以身为药炉乃是炼丹至高境界,叶光纪竟然这般厉害了。
从那之后,乐至便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了。
乐至不想毕景认出自己,所以便日日呆在这百草园中也不出门,安心地修炼丹道。
玄灵圣祖给的《丹术》,初看之时,与其他的丹书并无什么不同,但是越到了后面,便显出不同来。
丹药便是丹与药的结合,根据配方修炼。药足,置于丹炉中,再以灵与火配合,便可炼出丹药。一种丹药,效果本应当一样。譬如寄情丹,可让人钟情二百年;譬如绝情丹,可让人断情绝爱。然而《丹术》更为讲究内之道,讲究灵气。十级炼丹师可修炼高品丹药,因为其灵气与熟练度可驾驭配方。然而丹术等级越高,灵力便越强,若是再修炼低等级的丹药,所得同样丹药,效果或许便不一样了。
凡人炼丹都认为只要这般灵气可炼出那般丹药即可,却不注重灵力的修炼了。
乐至将《丹术》来回读了好几遍,脑中又闪过了一个想法。
《丹术》更为注重灵气修行与丹道等级,也更注重本我。
譬如转颜丹,若是以正常修炼方法便是让人容貌发生改变,其中的改变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修饰。而以《丹术》中方法修炼而出的转颜丹,便可能会让乐至变成原来的相貌。
比起好看些的乐术,乐至还是喜欢原来自己的相貌。
乐至心中激动,便连着几天没有睡觉,将《丹术》中关于转颜丹的修炼方法看了许多遍。
所以当叶光纪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乐至只是眯着眼看了他许久,一脸呆愣。
直到毕方鸟钻进了乐至的怀里,乐至脑子才稍微转动了一下。
“这世上果然无绝对之事,我找到了破解寄情丹的方法了。”叶光纪显然很兴奋。
乐至眼神迷茫。
“药童,过来。”
乐至一动不动。
叶光纪走到了乐至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乐至神智渐渐清晰,叶光纪好像越来越爱摸他脑袋了。
“那妖主问起了你。”
乐至顿时一惊,眼神也清明起来。
“他说了什么?”
“他说,”叶光纪学做毕景的样子,脸放了下来,“你那药童为何不随你一起了?”
“我不是你的药童。”乐至道。
“我说,他来月事了。”叶光纪自顾自道。
“……你果然奇思妙想。”乐至无语道。
“既然他想你,明日我便带你一块去见见他。”叶光纪道。
“可以不去吗?”
“如今七日已过,他再问起,我便找不到理由了。”
“……”
乐至心中本是十分矛盾的,他不想让毕景认出,也不想看他与别的女子亲亲我我,但是却又想看看那个人。
或许真如毕景所言,他便是这么低贱。
乐至脸上露出一个无谓的笑:“明日我随你去。”
☆、第拾叁章 情浓情薄
要去见毕景,乐至有喜有忧,但是喜胜于忧。
那人容貌俊美,看似多情,其实比谁都无情。乐至忘记了最初为何会爱上那人,只是后来醒悟,却早已深陷其中。
乐至躺在床上,睁大了两只眼睛,难以入眠。
直到月上中天,乐至还未有睡意,便爬了起来,拿起《丹术》便往外走去。
乐至身为炼丹师,自然阅书无数,但是这《丹术》却是第一本让他入迷的丹书。
百草园笼罩在白色的月光中,乐至挑了一块地方坐下,隐约听得见那虫鸣声。
夜渐深沉。
借着月光,乐至翻开了手中的书。
手中的丹书与他读过的所有的丹书都不同,这或许便是玄冥圣祖的道。正因为其与众不同,而且比一般的丹道更厉害,所以修炼此道的玄冥圣祖成为千年来唯一飞升的人。
丹药便是丹与药,与药的区别便是这一‘丹’字。丹者通天地灵气,药连五脏六腑,灵气却连着经络与根骨。药可医病痛,于肉身有益,丹药却可让人脱胎换骨,筑炼法身。
乐至对修真成仙并非那么热衷,但是读此书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沉溺于那种丹道中,淡了贪嗔痴,便也没有那么想毕景了。
读了此书,乐至才突然觉得,若是他没有爱上毕景,或许便是一件好事。
但是世间因果循环,得了今日的果,便是早日种下的因。
乐至醒悟回神的时候,东方已经起了一抹鱼肚白。
明明一夜未眠,乐至却并未感觉到任何困意,反倒觉得神清气爽,所以愈加觉得这本书是个好东西。
早晨的灵气浓郁而沉静,想着回去便要面对叶光纪那张贱兮兮的脸,乐至又静坐了一会儿。
乐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回了屋,换了件淡色的衣服,然后将头发束起。
镜子中的脸平凡无奇,乐至叹了一口气,无奈也无力。
叶光纪从屋子中唯一的床上坐了起来,朝乐至招了招手。
乐至转头看向窗外。
“听说灵兽内丹适宜炼丹。”叶光纪道,阴森森的目光落在了毕方鸟身上。
毕方鸟惨叫一声,扑棱着翅膀还未飞起便落入了叶光纪的手中。
“……”
毕方鸟可怜兮兮地看着乐至。
乐至走到了叶光纪的身边。
叶光纪眯着眼睛摸了摸乐至的脑袋。
“……”
“时辰差不多了,那妖主也该起了。”叶光纪道。
乐至咬了咬唇,跟在叶光纪身后。
推开门的时候,男人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
乐至只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这样的背影他看过无数次,乐至下意识地想要靠近,然后从背后抱住他。
乐至往前走了两步,毕景突然转过身来,眼神越过了他,落在了叶光纪身上。
乐至有一瞬间的彷徨,不过瞬间回过神来。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人说话,如同一个真正的药童,乖巧,却也带着稚气,睁大了一双眼睛好奇地往毕景身上看着。
“叶先生。”毕景唤了一声。
“妖主大人,您昨晚感觉如何?”叶光纪问道。
毕景的脸色有些难看:“还是难以入眠。”
毕景总觉得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着目光看去,便看到那呆呆愣愣地药童正好奇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烦躁。
毕景狠狠瞪了乐至一眼,乐至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不知你可有良方?”毕景问道。
“寄情丹乃是灵性很强的丹药,蒙蔽本我而产生的一种幻像。服用之人深陷其中,以为幻像便为心中所想。所以要解除寄情丹,便是要驱逐假象,回归本我,寻找本心的过程。”叶光纪一脸高深道。
毕景陷入沉思中。
“我翻阅了许多丹书,已经找到了配方。这种丹药可回归本心,剔除幻象。不过此过程需循序渐进,丹药需要服用一段时间。”
毕景脸色好看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意:“如此甚好,今日之恩,本座铭记于心,若是他日叶先生有要求,本座定当竭力完成。”
叶光纪露出一抹贼兮兮的笑,能得妖主一个承诺,也不愧自己忙活了这么久。再借机去宗主那里讨点好处,便是一举两得。
叶光纪的笑落在别人眼中都是正常不过,只有乐至看出这只老狐狸打得算盘。本以为药神是何种出尘脱俗的人,现在看来不过老狐狸一只。
直到叶光纪带着乐至离开千无洞府的时候,毕景也没有与乐至说一句话。
乐至开始思考叶光纪说毕景提起自己是不是在玩弄自己了。
“药童,你说要是妖主剔除伪我,寻得真我,然后发现即使没有寄情丹,也对那人真情一片,会如何?”叶光纪突然道,脸上带着贱贱地笑。
乐至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叶光纪,把叶光纪这种皮厚的老狐狸也看得不自在起来。
叶光纪刚想出声,乐至突然大笑了起来。
笑声很大,笑得让人心惊。
“如果真有这等好事,做你药童又何妨?”乐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光纪自动将这领悟为打了一个赌,然后道:“那便这样定了,如果那宿主是妖主的真爱之人,你便做我一百年药童如何?”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乐至道。
叶光纪与乐至刚过了无边栈道,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他们面前。
乐至抬起头,便见了那张好看却冷淡的脸。
乐至不喜欢棠淇真人,不喜欢他那张冷清的脸,更不喜欢他那种任何事都无谓的态度。
乐至隐约猜到这便是棠淇真人修炼的道术,但是仍然不喜欢他。
棠淇真人超脱凡尘,与他对比,乐至便像一个深陷其中的人。
明明自己没错,却让人觉得自己错了。
棠淇真人清冷的目光落在了乐至的身上。
乐至回视着他,带着一股倔强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稚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乐至突然觉得棠淇真人看他的目光柔和了些。
“一画。”棠淇真人道,声音冷清。
叶光纪道号‘一画’,取自‘一画开天’。
“宗主。”叶光纪道,眼中闪着贼光,“我正好有事找您。”
“那便去万无洞府中坐坐吧。”
棠淇真人和一画离去,乐至完全被忽略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万无洞府。
“一画,你可看出了什么?”棠淇真人问道。
“我想到了圣祖大人。”叶光纪道,“修真之义无穷,修真之路千万,修真之道无数。然世人皆有贪嗔痴三念,此三念累及身心,不易修真。师父便以断情绝欲为修炼之道,此法乃是修真上上之道。可惜世人皆有三念,所以此道也最难悟。”
棠淇真人点了点头:“修真从来无捷径,有得便有失。乐术执念太重,若是能断情绝欲,涅盘重生,却也是一法。上次见他,痴念太重,不过几个月,他自身或无察觉,但是那痴念确实少了。”
“若是得了圣祖指点,与您和我也算同门所出了。您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他的。”叶光纪道,“还有一事,我寻到了那解寄情丹的法子,想求宗主将枉生境借我用用。”
枉生境乃一修真法宝,内含秘境,可锻体。叶光纪以身为炉修炼丹药本来对身体又损害,这枉生境恰好可弥补这种伤害。
“好。”棠淇真人道。
其实他与毕景算不上什么好友,不过毕景对他有恩罢了。
当叶光纪从无边栈道走过到了对面的时候,便见路边坐了一个人。
叶光纪走了过去,摸了摸乐至的脑袋,夸奖道:“药童真乖,竟然知道在此处等主人了。”
“我不过迷路罢了。”乐至道。
叶光纪:“……”
☆、第拾肆章 作茧自缚
寄情丹之解法需要循序渐进,快则数十年,慢则百年,所以毕景便在这千无洞府中长期住了下来。
乐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将一棵草药扔进了丹炉中,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见变化。
叶光纪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对那妖主有非分之想。”
乐至转头瞟了他一眼。
“宗主说让你做我的药童。”叶光纪道。
“哦。”乐至道,往那丹炉中输入一股灵气。火燃烧的更旺了一些,药材与丹石渐渐融合在一起。
“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了。”叶光纪不死心道。
“哦。”声音没有起伏。
“你难道不开心吗?”
“哈哈!”乐至笑得灿烂。
“……”
乐术的绝情之术修炼地越来越快了,至少叶光纪是这样认为,因为他已经看不到乐术的感情变化了。
他却不知乐至在心中已经将他鄙视到了极点。
乐至擅长伪装自己,正如他以前将自己装成了毕景最喜欢的模样。
而现在他发现叶光纪特别爱逗他,所以只有伪装成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叶光纪才肯放过他。
旁人看不透,猜不透,除非极其了解他的人。这样的人这世上怕只有牧嗔一人了。
想到牧嗔,乐至便想起自己欠他一颗绝情丹。
乐至拿出了丹书,找到了绝情丹的配方,这配方与他原来得到的配方极为相似,却有略微不同。但是毫无疑问的,按《丹术》炼出的绝情丹绝对比原来的好上许多。
“药童,将这丹药送到千无洞府中,妖主怕是等急了。”叶光纪道。
乐至放下了手中的书,接过了叶光纪手中的丹药。
乖巧地不像话。
叶光纪突然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心头。
他偏爱乐术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如今这般乖巧模样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幽草宗的生活对于毕景来说是十分无聊的,唯一能解闷的也只有怀中的美人了。
当初他来幽草宗的时候本来是想将二十四位美人一起带上的,可惜棠淇真人那本来总是淡淡的脸上居然皱了眉。
毕景向来随心所欲,但是有求于人,也不可太过于放肆,最后只带了一位美人。
乐至拿着丹药到的时候,毕景正抱着美人一起喝酒。
乐至这一次仔细看了那女子几眼,才发现这是毕景最宠爱的女人—牡丹。
乐至的双手藏在袖子中,他全身的变化只有那袖子中的双手握紧了,所以没有人看得见他的变化。
即使有,也没有人会注意。
他不过一个不起眼的药童罢了。
“牡丹,你下去吧。”毕景放开了怀中的美人,站了起来道。
女子恭身离去,这屋子中便剩他们二人。
这是换了身体后他们二人独自相处,乐至突然有些紧张,脸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红色。
“乐术。”这两个字从毕景口中吐了出来,十分好听。
乐至很快恢复了平时模样,恭敬道:“叶大人命我来送丹药。”
乐至将装着丹药的丹瓶递给了毕景,毕景接过,取出丹药,一口吞下。
乐至知道自己本该离开,但是脚上却像钉了钉子,动弹不了。
或许是想多看毕景一眼,或许是想找回那熟悉的感觉。
毕景坐到了卧榻上,闭目,将丹药之性渐渐吸收。
乐至近距离地看着那张脸,棱角分明、俊美无双,一如既往地让人沦陷。
毕景突然睁开了双眼,乐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脸上的惊惶一闪而过,最后露出一个笑:“您好好休息,乐术告退了。”
乐至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只是手刚碰到门的时候,身后便出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气息。
乐至听得见那呼吸声。
毕景从背后抱住了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还讨好地蹭了蹭。
乐至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在他们最好的那些年,毕景便喜欢这样抱着他,亲密无间。
“至儿……”
乐至听得那一声温柔的呼唤,浑身一颤,脸上便是惊喜交加。他想要转身去看看毕景的脸,但是那人抱得十分紧,似乎怕他会离开。
“毕景。”
“毕景……”
乐至先是叫了一声,又呢喃了一声,身后的人依旧是紧紧地抱着他。乐至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傻子才哭。
时间流逝,乐至觉得毕景抱了他许久,久到他以为又回到了从前。
毕景突然放开了他。
乐至紧紧咬着嘴唇,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毕景的脸色十分难看,走到了窗边,并不言语,只留给了乐至一个侧影。
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门口,明明在一间屋子里,却似隔着一道鸿沟。
“叶大人让我问下您服下这丹药有何感觉。”乐至道。
毕景突然望向他,深刻的五官面无表情。
“明日你不用来了,让叶光纪换个人来。”
乐至扯出一抹笑:“我会转告叶大人的。”
打开门,然后离去,刚刚的温情,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得到后失去才是最难受的,乐至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是他的心情去却意外的平静。
乐至走出千无洞府,然后站定了片刻,终究没有回头。
“乐术。”
乐至突然停住,转身,然后道:“弟子见过棠淇真人。”
“棠淇乃我道号,我本名柳梢。”棠淇真人道。
棠淇真人为何要告诉他本名?难道是以示亲近?乐至甚是疑惑。他不知该说什么,便也不说话了。
“道术茫茫,若是你领悟了,其实修道乐趣无穷。”棠淇真人道。
“……哦。”乐至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本不喜欢棠淇真人,只因他俗气太少,反倒不似凡人。但是也感觉到棠淇真人这段时间的亲近。
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别人对他好,他便对别人好,所以对棠淇真人的排斥也少了些。
棠淇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入了万无洞府。
乐至一脸茫然地过了无边栈道。
他本不识路,但是却在这一路上做了标记,所以还是顺利回了百草园。
乐至推开小茅屋的门,叶光纪躺在床上,转了一个身,一副慵懒的模样,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乐至。
“妖主服下那丹药之后可有何表现?”叶光纪好奇道。
“无甚怪异。”乐至面不改色道。
“哦?”叶光纪的脸上有些疑惑,“我那本心丹服下那一刻便是最能感受本心的时候,服用之人会有最为本心的行为。这般看来,要么是妖主身上的寄情丹已经解了,要么就是妖主的心绪控制能力极强。”
听得这话,乐至愣了一下。
乐至看了叶光纪一眼,眼前的人虽是药神,但也并非事事皆晓,所以有些事难保不是他胡诌的。
乐至默默地告诉自己,这叶光纪啊,不可尽信。
毕景抱住他是最本心的表现?但是为何之后又那般冷淡?
乐至心中有些烦躁,不自觉的又拿起了那本《丹术》,一页一页地翻开,那烦躁的情绪竟然奇异地平静了下去。
乐至感受到一股灼灼地目光,便拿起书往外走去。
转眼又过去了几月时间,毕景不爱看到他,他便不去了,每日便在这百草园中,修炼、炼丹。
他现在有一个目标,便是绝情丹。
配方有了,他现在缺的是灵力与药材。要到九级炼丹师,起码还要五十年,然而这药材却可以开始收集了。
绝情丹乃高品丹药,共需要十五味药材与两种丹石。
百草园中药材虽多,却缺少了这最重要的一味-入虚草。
这入虚草十分罕见,生于荒漠之中,这幽草宗中唯有一个地方有,便是那百无洞中。
“钦离,这日子是不是过得有些无趣,我带你去那百无洞中逛逛?”乐至笑道。
本来乖巧躺在他身边的毕方鸟抬起头来,在乐至的手掌上轻轻啄了两下。
要入百无洞十分容易。
乐至带着钦离走过了无边栈道,便看到一个洞口。
无命令,闯过无边栈道,看到的便是百无洞了。
乐至看了那洞府片刻,便抬脚往里走去。
入眼是一片漆黑,往前走了两步,便是一片荒漠。连绵不断的沙丘,坑坑洼洼的沙洞,连那远方的天空也是泛黄的。
毕方鸟站在乐至的肩膀,尖叫了两声,显然有些兴奋。
天空中有飞鸟飞过。荒漠之中少水,这鸟本不该存在。但这是百无世界,万事皆有可能。
毕方鸟一脸兴奋地看着那有着火红羽翼的大鸟越飞越近,也从乐至的肩膀上飞了上去,飞到了大鸟身边。
那大鸟靠近了毕方,毕方喜悦地叫了一声,那大鸟突然啄了毕方的脑袋一下。毕方虽为灵兽,却也是肉体凡胎,怕痛,猛地坠了下来。
“……”
经历刚刚错认亲戚的打击,毕方鸟终于老实了下来,垂头丧气地站在乐至肩膀上。
乐至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热。不过走了几步,便大汗淋漓起来。
入虚草的模样早深深印在了乐至脑海中,但是这一片荒漠,甚至连一片绿色也看不到。
越过一个山丘,眼前居然坐了一个人。
那人闭着眼睛,似入定了一般。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淋湿,却还是一动不动。
而在那人身边一棵绿色的小草正蓬勃生长。
☆、第拾伍章 因果循环
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沈漫。
沈漫仍是一身白衣,在这荒漠之中也是一尘不染。
乐至默默地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上面全是尘土。荒漠之中飞尘十分多,这不沾尘土除非用灵力在自己身上结出一层气罩。
修真入定本是极其关键的时刻,不可轻易打扰。乐至站在原地,警告地看了一眼毕方鸟,不让它乱叫。
放眼望去,皆是黄沙。
乐至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等着沈漫从入定中醒来。
过了许久,在乐至觉得自己要被热晕过去的时候,沈漫终于睁开双眼,在看到乐至的时候,眼神闪过一抹惊喜,瞬间即逝。
甚至连和他面对面坐着的乐至也没有发现。
乐至走了过去。
“你来这里作何?”沈漫问道。
乐至指了指他身旁的草:“入虚草,可炼丹,只有这百无洞府中有。”
沈漫小心翼翼地将入虚草连根扯起,递给了乐至。
乐至接过,然后疑惑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修真者需要定力,这百无洞是修炼定力的绝佳地方。”
原来是为修炼。
乐至在沈漫身边坐下,两人肩并肩坐着,望向远方。
烈日炎炎,汗水如雨。这肩并肩坐着的动作不觉温馨,反而有些傻气。
乐至被晒得脸通红。沈漫在自己身上下了气罩,虽然不沾尘土,但是那脸也晒红了。
“一起回去?”乐至站起身道。
沈漫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乐至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谁?”沈漫问道,“我想了几个月,你不是乐术。”
乐术与沈漫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自己与他也因一执念相连,沈漫竟然为自己的身份想了几个月,这事本身就让乐至觉得诧异。
乐至眨了眨眼睛道:“我不是乐术又是谁?”
“夺舍转魂皆可。”沈漫道,显然经过深思熟虑,没有之前好忽悠。
“……我不是乐术。”乐至道。
“你是谁?”沈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似乎透过了他的肉体,看进了他的灵魂里。
乐至想到之前南玉真人以自己为反面人物讽刺沈漫相貌好人品不一定好的事情,默默地闭了嘴。
沈漫以为他有苦衷,便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乐术对我好是为了讨好师妹,你却是真心。”
乐至眼珠转了转,咬了咬嘴唇,便要言语。
“说真话。”沈漫道。
乐至下意识地扁了扁嘴:“这原本的身体有执念,我必须破了这执念才可占了这身体,否则便是违背天道。他的执念是不愿你与师妹在一起,所以我想对你好些,让你帮我。”
沈漫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回去吧。”沈漫站起身来,便往洞口走去。
想到百无洞府向来进来容易出去难,乐至连忙站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沈漫身后。
沈漫脚步轻快,苦了被太阳晒晕了的乐至,头晕眼花,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当过了无边栈道,见到熟悉的地方的时候,乐至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而沈漫早没了踪影。
乐至突然后悔自己说了真话,这执念未解,沈漫知道真相肯定对自己起了戒心。观刚才表现沈漫极为不悦,以后相见极有可能形同陌路。
但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凡事因果,不可强求。乐至认命。
乐至回了百草园,将入虚草重新种下,又洒了一些甘露。等这草成熟,再晒干,便可以后用了。
因为毕景不喜乐至,所以这每日送药的活又落到了叶光纪身上。
乐至回去的时候,叶光纪不在那屋中。
乐至现在每天的乐趣便是研读《丹术》,不知为何,脑海中又回荡起棠淇真人那日的话。
—道术茫茫,若是你领悟了,其实修道乐趣无穷。
他如今时常沉溺其中,偶尔领悟一些道义,确实有些乐趣。
乐至修炼速度很快,从在乐术身上重生,不足一年时间,他已经丹术三级,再过一两年,便可勘破升至四级了。
众人都道毕方神鸟有灵性,唯有这钦离咋咋呼呼,遇见什么新鲜的事便爱大喊大叫,偏偏声音十分尖锐,惹得每次乐至都想揍它一顿。
这一日乐至瞪了钦离几眼,将毕方鸟瞪得弯下了脖子,一副乖巧的模样。乐至才放心将它留在屋中,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百草园中灵气充沛,乐至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觉神清气爽。
碧秦是一种树木,也是一种药材,因为不喜阳光,所以种在了山的背面。碧秦生得十分高大,叶可入药,而这树本身也会散发出一种香味,可安魂。
乐至不自觉便走到这满是碧秦的树林中来,闻着那一阵阵香气,便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乐至打算穿过这树林,但是走了半路,突然见那石凳子上有人躺着。
乐至心中一惊,放轻了脚步,靠近了些,待看清那张脸时,心中便是一惊。
浓密的眉,狭长的目,高挺的鼻梁,正是毕景。
那人双目紧闭,黑色的发丝落在胸前,似乎已经熟睡过去。
乐至忍不住轻声走了过去,见那人虽然睡着,但是却眉毛皱起,似乎睡得极为不安稳。
那石凳很长,毕景躺着还空出一部分地方来,乐至叹了口气,在毕景身边坐下,看着那英俊的脸,脸上突然有些茫然起来。
山风微凉,香气怡人,适合睡觉。
乐至靠着椅背也沉沉睡去。
乐至醒来的时候,便觉得身上有些麻,睁开眼,又是一愣。
毕景的脑袋搁在他腿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睡得正香,连那皱起的眉也被抚平了。
那人的脸如此之近,近到自己俯下身,便可以吻到那人的唇。
但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做,便这样呆呆地看着,虽然自己被压得腰酸背疼,也不忍叫醒他。
依旧还是那英气的五官,脸上却少了那冷冷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自从毕景知道自己中了寄情丹后,乐至便再也没从他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了。
毕景似乎梦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抱着乐至的手又紧了几分,脸还在他的腰上蹭了蹭,颇为孩子气。
乐至也笑了。
毕景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了。这是他第一次睡着,并且梦里没有那个人。
毕景初时还有些茫然,愣愣地看着乐至。
“你醒了。”乐至道。
“嗯。”睡得太沉,所以这声音还是带着鼻音的喑哑。
两人又在石凳上坐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夕阳的余晖落在山林中,安宁,祥和。
毕景起身离去,跨出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乐至一眼。
“你叫乐术?”毕景问道。
乐至笑着点了点头。
乐至回到小茅屋的时候,叶光纪正披头散发站在门口,青色的胡渣戳了出来,眼中也是血丝,一副丧心病狂的模样。
乐至看着那简陋的小茅屋,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自己搭一栋茅屋了。
乐至转身,叶光纪突然冲了上来,拽住了他的手臂。
“药童!”叶光纪大叫一声。
“……”
“为什么那妖主吃了三个月的丹药,还是难以入眠!”叶光纪挫败道。
“……”他记得毕景今日可是睡得十分香。
“一定是哪里不对!”叶光纪自言自语道,然后走进了茅屋中。
屋里堆满了古籍,叶光纪将自己埋进了浩瀚书海中。
乐至已经肯定他需要拥有一间自己的茅屋。
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第拾陆章 故人来访(修)
要搭建一栋属于自己的茅屋,叶光纪肯定指望不上,灵兽毕方只会瞎咋呼,所以只能靠自己。
乐至先挑了一个风水宝地,那是一处空地,若是他敢在种有草药的地上建屋,叶光纪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地方离叶光纪的茅屋颇远,乐至对此十分满意。
挑好了地,捡了一些木材,转眼便日上中天了。
乐至放下了手中的木材,犹豫了一下,便往山背走去。山背本来就晒不到阳光,碧秦又生得极高,所以这树林中有些暗。
乐至迷迷糊糊地走着,又在昨日那石凳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毕景今日是一身紫色的长袍,躺在那处,便有一股贵气流泻出来。
那人双眼紧闭,想必早已睡着了。
乐至走了过去,在那人身边坐下。忙碌了一早上,他也觉得有些累了,闻着那碧秦的香气,便也昏昏入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毕景果然又是紧紧地抱着他。
不过这一次,毕景也醒了过来,两人便这样四目相对。毕景眼神深邃,看得乐至一愣。
“乐术。”毕景道。
“嗯。”
“你可以回去了。”毕景道。
“好。”
之后的几日,乐至早晨搭建茅屋,下午便去那碧秦林中。每次总能遇见那人,两人话极少,却似乎形成了一些默契。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乐至看着自己搭建好的茅屋,一阵欣慰。
天边的乌云暗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毕景应该不会去了。
乐至想着,便往叶光纪住处去了,收拾一下东西,他就可以入住新房了。
想到这里,乐至竟然有些小小的兴奋。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以前的乐至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为搭建了一栋小茅屋而开心。
今日的叶光纪心情显然十分好,见了乐至便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小术。”
“……”乐至浑身汗毛立起。
“小术乖,来这里坐。”叶光纪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
乐至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即将要离这神经病远一些,才稍微有了勇气走过去。
他在叶光纪身边坐下。
“那妖主最近精神不错。”叶光纪道。
“哦。”乐至淡淡道,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不再噩梦缠身。”叶光纪道。
“嗯。”
“药童,你说这给妖主下寄情丹的人究竟是谁?”叶光纪满脸好奇。
“我如何知晓?”乐至白了叶光纪一眼。
“我只是问问,没指望你回答。”
“……”
“不过这传闻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你想不想听?”叶光纪问道。
“……一点都不想。”
乐至的回答十分坚定坚决,叶光纪一脸遗憾的表情。
叶光纪心情似乎特别好。
心情好的叶光纪太恐怖了!
叶光纪的目光落在乐至身上,那目光十分怪异,直把乐至看得毛骨悚然。
“想不到你居然有故友。”叶光纪突然道。
乐至这下彻底茫然了。
“今日有人来幽草宗,说要寻故友,而那故友正是你。”叶光纪道,脸上突然露出了贼兮兮的笑,“玉清宗牧嗔,那老家伙虽然不是玉清宗宗主,但是身份比宗主差不了多少。”
乐至也是十分惊奇。
那一日他让牧嗔让自己自生自灭,牧嗔便十分爽快的将附着自己魂魄的玉扔了。
牧嗔为何会知道自己还活着?
不过惊奇也只有一瞬,乐至想到了那块玉,牧嗔修为高,肯定在那玉上做了什么,所以才知道自己并未投胎转世。
“他在哪里?”乐至问道。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叶光纪问道,“你才二十出头,从未离开过幽草宗,所以不可能见过他。除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不可告人。”乐至道。
“什么秘密?”
“你是人吗?”
叶光纪瞬间领悟过来,既然是不可告人,若是他知道了就变成了不是人。叶光纪悻悻地看了乐至一眼。
外人不可擅入百草园,所以乐至去了婆娑峰的大门口,远远便见了那黑色凛冽的背影。
牧嗔察觉到有人到来,迅速转身,待看清了乐至的容貌,眉毛不禁皱起。
“有那么难看?”乐至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笑道。
牧嗔真诚地点了点头:“与你原来相比,差得太远。”
“找我何事?”乐至问道。
牧嗔背对着大门站着,眼前是万丈悬崖。黑发随风飘起,脸上满是深思的表情。他在犹豫。乐至也不催促。
“绝情丹还要多久才可炼出?”
乐至转头看去,牧嗔的脸上带着疲惫。
“快则百年,慢则三个甲子。”乐至想了想道。
“一百五十年。”牧嗔道,“一百五十年后我来取绝情丹。”
“为何这么急?”
“我还有一百五十年便入渡劫期,她对我痴念太重,若是未服下绝情丹,便成了我的劫。”牧嗔道,“飞升前,我必须度化我,让她了了对我的痴念,才可化解这个劫。待我入了渡劫期,此劫已成,便是一百颗绝情丹都无用了。她那般痴念,我此生怕是无仙缘了。”
“成仙比她还重要吗?”乐至淡淡道。
“修真者都想成仙。”
修真者都想成仙……
乐至脸上的表情复杂,然后点头:“一百五十年后,你来找我。”
“乐至。”牧嗔突然唤了一声。
乐至转头看他。
“成仙比情爱重要许多。”似在劝慰。
乐至没有说话,牧嗔转身离去。
乐至看着眼前的万丈悬崖与茫茫云海,终于叹了一口气。
仙道与人道,要成仙不一定要断情绝欲,但是若是情过重,便会阻碍仙道了。
乐至回去的一路上心情都十分低落,到了叶光纪的茅屋前,突然见那里化作了平地,似乎从来没有茅屋存在过。
乐至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迅速往自己新建的茅屋走去。
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