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宁听着电话,神情不变,黑亮的双眸却有些沉沉:“可以,我马上过去。先挂上吧。”
手一翻,电话啪嗒盖上。
赵承骏问:“有事儿?”其实他已听清了。
邱予宁撇嘴笑了下:“收养我半年的那家,又有事了……赵叔先送我过去行不?”
赵承骏问了路线,在前方路口转弯,然后熟知能详的道:“潘民、李小英、一个四岁男孩,一家三口都是普通人。潘民进过雇佣队,李小英是医师。当年李小英决心收养你,对你还算照顾,潘民却脾性暴躁,时常对你呵斥责骂。你毅然离开那里,当晚无处可去还犯了寒症……你离开他们近五年,被王昆收留三年多,他们林林总总向你或你的小队求助不下二十次,是这样吧。”
邱予宁倚着椅背道:“漏了点,李姐也是在得知我有精神力异能后才决心收养我的。而且,我当时住那半年也没有白住,一直都想方设法的打小工赚钱补贴给他们。不然半年也住不到。”
赵承骏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紧,声音微沉:“那你还打算报答他们一辈子?”
“哈,没那么夸张,我又不是圣人。”
邱予宁略显淡漠的挑眉,“是他们没惹大麻烦,那些事情我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他们不管怀着什么目的,到底给过我半年遮风挡雨的地方,李姐对我也还好,那时我炼丹水平很一般,药馆可不会收我,打小工赚的钱都不够出去租房子的。这就是恩,我不能忘恩负义。昆哥也赞同的。”
说着嘿的一笑,“不过,这两年潘民越来越得寸进尺,也越来越把我当成任由他拿捏的老好人来使用。我之前就想跟他们说个清楚,这次他们又来,也算是个契机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再深的情分也需要精心维护才能长久,那点本就不多的情分哪经得起几年厚颜无耻的耗磨。
赵承骏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六楼左数第三个阳台?”赵承骏打量着灯火通明的公寓楼,眼中凝聚了不知名的秘法颜色。
“是那个。赵叔我上去了,劳您稍等。”邱予宁解开安全带。
“里面有个异能阶三层快四层的水异能者,有宝物防身和隐身匿迹。”
“哦?”邱予宁一顿,平静下车,回头笑着道,“多谢您的提醒。”关车门,挥手,转身。
赵承骏见他进楼,没有邀请自己做保镖的意向,浓眉一挑,降下车窗问:“一个人行吗?”
“哈,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邱予宁步伐沉稳,没有回头的说道,又挥了下手,路灯下动作有力有型,十分帅气。
赵承骏看得想笑,低声自言自语似的:“男人?毛长齐了没?你也就是个小孩儿。”随后竟又想起那天邱予宁神采飞扬的赞叹“赵叔那枪”有劲儿好玩,射得远,玩起来爱不释手……
“噔!”赵承骏食指用力敲了下方向盘,止住了最近一直有些泛滥的联想。
目送邱予宁背着像是贴身竹篓的大个头密码背包消失在公寓楼里,赵承骏左臂手肘搭上窗口,右手则轻轻一翻,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把寒光内敛的玄冰手弩。他的目光凝视在那处阳台上,眼中秘法也始终没有散去,幽黑深沉中带着淡淡的冰晶幽蓝暗色,让人更加看不出他的眸中情绪。
这小孩儿……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了,这小孩儿必须得由他来养着。赵承骏沉默的想。
小孩儿事理分明,又确实是个重情义的。这一点很好,不过在目前来讲却意味着麻烦。
他要小孩儿成为他最信重的特殊心腹,日后为他侵蚀出大批罪徒傀儡,虽然最初只是觉得能将小孩儿完全控制在手,再逐步培养调教就足够了,但后来对小孩儿了解更深也赞赏更重时,他又动了将之收为义子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还没能成型就被他果断的否定。
因为他越来越清晰和微妙的觉着,最好能成为小孩儿极端信任亲近,甚至无人可以取代的人。
先不论他这个念头究竟是因何而起,单纯的客观理论起来,这样很显然正是最佳方案。他想,不提别的,就以小孩儿的秉性,日后他们之间的情分都能比禁制更加牢靠。至于其它的……他倚着椅背认真想了想,线条坚毅的嘴角忽然微微勾了一下。的确还太小了些,得过两年再说。
那个暂且不说,目前的情况却有些不容乐观。
首先,小孩儿对他的情分太疏离,或者说压根儿没有半点情分,要说暗怀仇恨那还差不多。
其次,小孩儿对王昆雇佣队的归属感太强。小孩儿重情分,对目的不纯的收养他半年的人尚且能照顾这么长时间,那么收留照顾他三年的王昆岂不早就是他最亲的人了?这样的话,他就算能费尽周折的挤进去,只怕在小孩儿心里也排不上号。
这两点于情于理都是他绝对不能放任或容忍的。
所以,他必须把小孩儿带走。至少带走一段时间再回来。两年,或者三年。
到那时中柏市正处于扩建,鬼柳林和沧源湖的特殊地势正好拿来辅助小孩儿炼出大批傀儡。
趁现在小孩儿还没完全长成,以历练为借口带走还来得及,他把小孩儿带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小孩儿熟悉的人就只有他赵承骏一个,两人相处起来才容易培养亲近。以小孩儿的天赋,有他教养,两三年后就算不能突破到异能阶四层,也差不多可以继续修炼《意念衍生问心法》了……
赵承骏深沉的想着,平静的下了最终决断。
过了这个年吧,年后就和小孩儿一起去“历练”,就他们两个人。不能再迟了。
历练时,除了培养感情,小孩儿的性子他也得仔仔细细的调教。
以后小孩儿必然是要站在他身侧的重量级左膀右臂,现在这种谨慎沉静,虽然狼崽子似的有点小狠,却依然太过于淳朴阳光的坚强乐天派性格,固然让人十分喜欢,但显然不够合适。他必须在不扭曲小孩儿本性的前提下,尽量将小孩儿教得更凶一点,更狠一点,更阴一点!
正想着,敲着方向盘的食指就突然一顿,心道这是叫做“养成”吧!
随即,“看似阳光开朗,实则心机深沉”版的小孩儿就手插裤兜沉静的站着浮现在他脑海。
“呵。”赵承骏雍容的仰身倚着椅背,淡淡的笑起来,期待之余,隐约有点模糊的雀跃。
公寓楼中。
激发着“轻身灵甲术”护身,刚刚平静的警戒着走到潘民家门前的邱予宁突然心头一跳,隐约若有所觉的皱皱眉,不动声色的转头四顾,却没发现什么。他暗暗深吸一口气,敲响潘民的家门,心道一个个真当我是泥捏的?最好别自己找死!
……
六楼某间公寓内,潘民态度别扭的端了奶茶,说趁热喝。李小英抱着熟睡的儿子一直低头沉默着织毛衣。邱予宁只是坐着轻笑,没有理会。潘民催他两声,见他始终不喝,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但还是转头给他开汽水,削苹果,对他诉苦,又对他说谁谁谁的丹药家族是中柏市数一数二。
邱予宁观察了一阵,确定了猜想,暗中取枪,缓缓道:“潘民,贪心的钱往往都是买命的。”
潘民脸色一变,李小英则双手一颤,脸色煞白的低着头抱紧儿子,眼泪簌簌的流下来。
突然,一个面容冷漠的男人凭空出现在邱予宁身后,双手抓着水蓝尖刺,无声无息却极其快速的往邱予宁后颈狠狠一捅!他使了杀招,没有半点留手!
像他这种打着大家族名号流窜作案的异能者罪徒,是绝不可能在事后留下活口的。
他只需要保住邱予宁一条残命,再用一种极端残忍的特殊手段问出回春水的真实炼制方法,然后通过地下渠道高价卖出去,就会毫不停留的转去下一个地方。他已经成功做过几次类似的事情了,他挑选的都是没有真正背景的人,受害者亲友们暴怒发狠又能怎样?谁都没有找到过他。
邱予宁却早有防范,脸色一寒,猛地窜飞旋身,右手枪快到极点的射出一颗紫红色子弹。
那男子冷笑:“你——”话刚出口,突然脑中剧痛,神情瞬间呆滞了下。面对精神力异能的致昏、致恐等攻击,如果能依靠自身异能和意志力抵抗住,就只会受伤,不会真被致昏致恐。所以男子被致昏呆滞的刹那,有点难以置信,他已经濒临异能阶四层,居然没能抵抗住?
“轰轰轰!”
楼下街道上的人冷不丁听到三声紧密的爆响。就见六楼某个阳台上的玻璃、门窗、墙壁猛地炸开!紫红色的火焰带着一种精纯的实质感,眨眼之间就把玻璃合金以及墙壁砖石都烧成了碎屑。绚烂的光色把夜晚的旧公寓映照出壮丽的华彩。
“你该死!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必须死……”
一个男人阴鸷痛苦的暴吼着,抱着少了半截的左臂从火焰一侧穿过墙壁漏洞,直接跳到四楼阳台。他浑身上下都被碧蓝色的水异能护身罩包裹,护身罩里面还有一圈儿淡金色的护罩光泽。就是靠着这圈儿淡金色的宝物护罩,他才从四层异能威力的火异能子弹下逃生。
“你倒是警觉,但也要能先逃过命去,再来跟老子嚣张!”
邱予宁冲到残破阳台的边缘,矫健的借力翻身一跳,落到四楼另一侧的某个阳台上。跳跃的同时他已经再次施展三层精神力秘法“惊魂术”,在男子被震住的一刹那间,他刚好落地,这才真正开枪射击,并以精神力为子弹加持穿透力!
“啊!”男子狰狞痛吼,他还是没能防住邱予宁过于精纯的精神力秘法,尽管本能的危机躲闪让他及时扑倒,但仅剩的右手却步入了左手的后尘,被击穿两重护身罩的子弹紫火烧成了灰烬!
赵承骏坐在车中用秘法观看小孩儿发飙,微微松了口气,敲着食指想,狼崽子就是狼崽子。
邱予宁不是没见过血的,他亲手杀过人,还不止一个!末世后纯粹弱肉强食的世道,早就教会他妇人之仁都是自寻死路。要是对待敌人于心不忍,甚至一念之差心软的放走敌人,那么敌人可不会对你感激,他们会像附骨之蛆的毒蛇一样,藏在阴影里时刻等着一口将你咬死毒死!
他能一个人在这世道活到现在,除了竹简和谨慎,果断逼着自己心硬心狠才是最大功臣。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必须把这个对他下死手的人弄死,否则接下来必然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一大堆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凑上来踩他一脚的王八羔子!就为了区区一个回春水配方而使诡计引诱潘民骗他入瓮,难道还能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跳蚤?你们都他妈欺负错人了!老子不是好惹的!
邱予宁发泄般恶狠狠的想着,手下却没有放慢动作。但他刚要故技重施开枪杀人,突然下方黑暗的街道边缘的射来四道凶猛金光,直奔他眉心和胸口要害,同时一个女人尖锐的厉笑:“小杂种你要作死也别太猖狂!敢杀他老娘玩不死你。汉子灭口,生意不做了,老娘带你养伤……”
四道金光之中居然还有暗器射发的阴险毒刺夹杂着。
邱予宁脸色一沉,凭借“轻身灵甲术”及时躲开,身后残余的墙壁都金光和毒刺剐烂了!
怒极之后,邱予宁反而异常的沉静,左手枪也不再留作后手,激烈的旋身翻躲间,双枪早已都紧握手中。居高临下,一言不发,他沉着脸迅疾连发六枪——前四枪“砰砰砰砰”把再次打来的四道金光打灭,后两枪被他极重的加持了精神力,刹那间射到那个想要跳上来救人的女人心口。
同时精神力秘法全力施展,瞬间刺向那女人眉心!
就这一招“惊魂术”,看你怎么躲,也看你那宝物怎么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