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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承骏说完,安静的等邱予宁作出决定。邱予宁却迟迟没有出声。

    邱予宁可不是被吓住了迷茫了无措了,他心里十分非常极其的不爽!

    “妄想给我设下禁制,老家伙您吃多了脑门儿被糊住了吧您呐。别那么狂拽行不?”邱予宁没看赵承骏,默默在心里发狠,“还是恨不得照他那张酷脸打几拳,再扒光了吊起来抽几鞭子,翻来覆去的。难怪那‘蠢货’想把他弄成什么奴,事先被他气到了吧,气疯了才失去理智的吧?”

    老家伙赵承骏三十一岁,比他现在的年龄大了一倍还拐个长弯儿,这样称呼似乎也没差。不过,赵承骏正在旁边虎视眈眈呢,邱予宁不得不收起脑中的化身鬼畜狂想曲,理智的迅速思量。

    “有竹简坐镇和护佑脑海,除非竹简被毁或者我自己配合,否则没人能对我设禁。然而事到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都已经知道了,被扯上贼船还想跳水?不淹死也得被砍死。情势逼人,看来今天想不被设禁是不可能的了。幸好,赵承骏聪明反被聪明误,选别的手段我还可能干瞪眼,偏偏他只选了设禁,那么我还有点手段可以试试……”

    邱予宁是灵魂重生而来,脑海里深深藏着竹简。现在,他的精神力已经可以与竹简初步沟通,他能在不伤及灵魂根本的前提下,借助竹简的保护,把脑海里的灵魂外围气团挤出一小缕来。

    “禁制事关灵魂,赵承骏多半看我年纪小,以为我灵魂不够凝实,绝对能成功设下禁制。但我到底活了两个十几岁,灵魂可一点儿都不弱小,必须用这一点点灵魂气团当替身,他才能设禁成功。否则他失败后再把其它厉害手段施加在我身上,我只怕就束手无策了。”

    邱予宁又迅速把自己对“禁制”的了解反反复复认真思量好几遍。

    首先,他能确定脑海深处的竹简绝无被察觉的可能,除非赵承骏修炼到竹简中说的那种羽化神仙的程度,再对他来个搜魂大法之类的邪恶仙法。否则即便是邪门如古书中的傀儡秘法,也需要多次缓缓侵蚀敌人,才能在敌人没能察觉的情况下,从其脑海外围慢慢渗透。但也要小心。

    其次,他能确定糊弄过去的成功率很大。真能成功的话,就相当于“你要网住我整个人,我却只让你网住一小截手指头,还让你自以为把我全都网住了”!

    总而言之,他极可能只需要花费“手指肚”那么点儿的小代价,就能既摆脱掉眼前的困境,又让赵承骏以后任劳任怨、辛辛苦苦的帮他弄出一个忠心不二的傀儡战队出来。那还不赚翻天了?自作孽,不可活,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的莫非就是这一脸深沉的赵家主?

    赵承骏沉眸等了半晌,再次开口道:“小家伙,禁制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你如果觉得赵叔有心欺你,可以在设禁过程中用精神力抵抗。没有你的精神力敞开配合,魂印古符是没可能成功对你设禁的。不过,设禁时情况如何,到时候你我都会清清楚楚,这一点也不可能是你故意抵抗的理由。不怕告诉你,小家伙,你赵叔就只这一枚魂印古符了,这枚要是也坏了……赵叔真能吃了你。”

    见邱予宁仍是垂头一动不动,赵承骏抱起膀子倚着椅背,“放心,你赵叔不是虐待狂,对你设个禁制,你我都能坦然放心,事关古书秘法和傀儡战队,希望你能明白赵叔的顾忌。以后,除非你真有背叛行为,否则赵叔保证不因猜疑而发动禁制让你吃苦。你有什么条件,现在也可以提。”

    邱予宁依然没反应,他还在预演呢。

    过去良久,直到赵承骏脸色微微有些沉沉的时候,邱予宁才抬头说道:“我有两个条件。”

    “说。”赵承骏不动声色。

    邱予宁平静的看着他:“第一,公事之外,请你不要干扰我的私人生活,我有我的活法;第二,我喜欢炼丹,寒症也没除尽,需要耗费许多珍贵药材来研究更加对症的丹药,这点请你帮忙。”

    赵承骏点头,等了片刻见邱予宁示意已经说完了,他浓眉微挑,轻声问道:“就这些?”

    邱予宁低头摩挲了下古书,沉默了下才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还能提什么。”心里却缓缓响起神的声音,“无知又自负的凡人,任尔嚣张霸道拽,却不知道吾已在脑海里预演成功了”。

    不过,预演终归只是预演,只是点到为止,并没动真格的,必须全力并谨慎的面对现实。

    赵承骏看了他两眼,英俊的面庞又温和许多,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扁平石匣子,起身走过来,边走边道:“小家伙你记住,与古书相关的事情绝对不能外泄,不管对方是谁。古书事关重大,仍由我来保存,你还是每天过来陪我在重力室磨炼,然后在我身边修习《意念衍生问心法》。”

    “我明白,会按时过来。”邱予宁镇定自若。

    赵承骏站在他身前,俯视着他挺拔沉稳毫无挫折气馁的小模样,打开石匣,低沉道:“日后你可以暗中为我做事,平时在外自由,我会派人保护你。不过,小家伙,你最好能选择留在赵叔身边,咱们的关系必须更亲近一些,或是义父子,或是其它形式。这一点不急,等你再长大一点。”

    邱予宁觉得这话有点古怪。

    紧接着,他看到赵承骏从石匣里捏出一枚铜钱大小、灰白石片似的古符,用食指指腹在其圆润的边缘碰了碰,一滴浓郁发紫的精血就从他指腹上滴到古符中心,被古符完全吸收,把整个古符浸透成了灰紫色。赵承骏又念了句短促的音节,将古符贴到宽阔的额头,似乎在用意念激发,没几个呼吸,古符突然微微放出紫光。

    邱予宁看得心里发毛。

    赵承骏将紫光微闪的古符从眉心取下,贴到邱予宁额头,沉声道:“收敛心神,不要抵抗。”

    邱予宁紧张却镇定,闭上眼睛,迅速依照之前预演的流程见机行事。

    仅仅小片刻,邱予宁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他没想到,动真格的把那么一丁点的灵魂气团完全割裂出去,竟然会这么疼,他早知会有痛苦,但没料到会疼到这种地步!脑袋像被切成两半似的,他竭尽全力才忍住想要抱头大吼大叫的冲动。可同时他没有半点迟疑,狠狠的把自己那一小缕灵魂气团彻底割裂出去,用作毫无抵抗的替身,完全承受住赵承骏那枚魂印古符的紫光禁制!

    整个过程,邱予宁疼得手也抖,腿也抖,全身都抖得像是筛糠,分不清是惨白还是蜡黄的俊朗面庞布满虚汗,浓密的短发和浓黑的双眉上也挂满冷汗。但他紧闭的眼睛以及双唇轮廓都始终冷硬如铁,身体更是始终坐得端正笔直,没有半点逃避躲闪的意向。

    赵承骏分出些心神注意他的状态,黑眸沉沉的盯着他,一语不发。手指贴紧他的额头,隐约能从他的颤抖中感受到他正在承受的痛苦似的,一种断断续续的奇异恍惚感,使得胸膛里居然闷得厉害。这种牵连感应似的触动莫名其妙,赵承骏根本没能细想。见邱予宁还能坚持住,赵承骏凝神继续不疾不徐的设禁,急不来,慢不来,稍有差错都极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但他额头也冒出汗来,身体绷得紧如雕塑,成熟英挺的面庞轮廓因为极度的理性而显得冷峻严酷。

    时间嘀嗒,一秒一秒的爬。

    当魂印古符中的紫光成功的、半点不留的渗透到邱予宁眉心中后,赵承骏心中突然生出一点模糊却微妙的感应——就算闭上眼睛,彼此远隔数十里,他也肯定能知道邱予宁在什么方向;倘若邱予宁背叛,他也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发动禁制将邱予宁制服。他眼中精光一闪,设禁成功!

    赵承骏松了口气,摸了摸邱予宁的额头,低声问:“很疼?大概是你年龄太小……”

    邱予宁蓦地睁眼,狠狠抬手将他手臂打到一边,受伤凶兽似的阴森的盯了他一眼。同时感觉有些支撑不住,勉强侧过身狼狈的瘫躺到沙发上,喘着粗气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他也成功了,割裂出一小缕灵魂气团成功替代自己承受了禁制。

    但不知怎么的,他现在不仅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反而心里莫名的难受。

    这么短短的五六分钟,比他前世躺在床上等死的那段日子都要漫长难熬。

    他不理解是不是真有命运那种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没想过占谁便宜,只是想一个人好好的活着。赚一点钱,能吃饱,不冷。不会被谁动辄喝骂责罚,也不会被谁用禁制掌控。安分守己的活下去,尽可能活长一点。

    可是好像两次都很难。

    “还头疼?”赵承骏在旁边沉眸看着他。

    邱予宁怔怔出神,听他问话有些恍惚:“你说,我够努力了吧,怎么就这么难呢?”

    赵承骏没提防心头突地揪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胸中沉闷得厉害,与本应是设禁成功的喜悦不沾边儿。他敏锐的察觉到邱予宁此刻的压抑和难过,有一瞬间,他以为这小孩儿会哭出来,但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料想。邱予宁盯着天花板出神,双眼始终黑亮如常。

    赵承骏俯身想把他抱起来,低沉有力的道:“别躺着,叔带你去泡药浴,你再换身干净衣服。”

    “不用。”邱予宁抬手推开他的胳膊,摇摇头轻声道,“刚才,对不起啊赵叔。”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才没忍住冲动了,看着赵承骏道,“是我糊涂没回过神来,不是有意冒犯您。”

    赵承骏缓缓直起身来,低头看着他,眼眸幽黑深邃,没有往日那种凌厉,点头道:“赵叔理解。”顿了顿,转身到桌前倒了杯热水,再走过来坐到他旁边,轻声道,“喝点水,额头里还疼?”

    “不疼了,谢赵叔关心。”邱予宁说着,撑住胳膊勉强坐起来,胳膊一使劲儿,还有点抖,像刚刚磨炼了五六个小时似的。邱予宁想,少了的那点灵魂气团虽然极小,但只怕有些日子恢复不到最佳状态了。接过水杯时他也沉稳的道了声谢,把水杯捧在手心里,热水的温度让他长长吁了口气。然后就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赵承骏看着他,心头微微有些发紧,抱着膀子坐在他旁边,陪着他一起沉默无声。想的是刚才设禁的情形,尤其邱予宁痛如刀割还必须忍耐的模样,以及他自己那种恍惚心有灵犀似的感觉。

    邱予宁刚喝了口热水,突然,体内有一股寒气猛地漫延开来,骨头里都疼得厉害!他用力闭上眼,操!他狠狠的咬牙想,都来欺负人是不是?我就这么好欺负啊!

    转头看向赵承骏,一扬眉,明朗如常似的笑道:“赵叔要是不嫌我浑身冷汗,能借我抱一下不?寒症又犯了,没带药。”有现成的几乎比回春丸还有效果的活人暖气,不用白不用,何况自己的利用价值这么高,不信赵承骏真能愚蠢的拿他当普通小厮看待。这点要求就不过分吧。

    赵承骏立即掐住念头,放下胳膊:“应该的。”又温和道,“放心吧小家伙。赵叔没对你灵魂造成什么伤害。你之所以头疼,想必是年龄太小,灵魂稚嫩,初次受到禁制的刺激才有些过激反应,休养一段时日自行恢复即可,最好别靠药物。如果你不放心,赵叔马上派人来给你做全面检查。”

    “我明白,没有胡思乱想。”邱予宁放下水杯,打了个寒战,“冒犯了啊赵叔。”立即脱掉湿冷的夹克,里面新换的黑色T恤已经湿透了,但他总不好脱光。当即像抱住庞大抱枕似的,侧身一用力,毫不客气的把旁边的赵承骏死死的抱住,整个人都压迫式的趴到赵承骏身上。

    赵承骏不是磨练后散发热量的状态,但他衣服单薄,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邱予宁紧贴在他身上,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匀称厚实的胸膛和温热宽阔的脊背。顿时仿佛抱住固体温泉一般,一圈儿热流从怀中的结实肌体上往身体里渗透过来,给了体内那正在揭竿起义的寒症一个迎头痛击。

    赵承骏修长的身体十分劲实,远比看上去英武精壮得多,上身微微后仰,稳稳的靠着沙发半躺着,轻松撑住浑身冰冷的邱予宁,两条臂膀也把邱予宁环抱住。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多余。但赵承骏还是低声道:“要不要赵叔派人给你送来治疗寒症的丹药?最好还是先泡泡药浴。”

    赵承骏往日里心够硬,对自家儿子也从没这么温和过,但此时却明明白白觉得理应如此。

    邱予宁趴在他宽厚的肩头深吸口气:“没事儿。这样就很好。”邱予宁力气大得出奇,与其说是抱着赵承骏,不如说是死死的勒着他。手尤其感觉冷,邱予宁想了想,把双手从赵承骏后背伸到他胳膊底下,狠狠抓住赵承骏的胸肌两侧,平静道,“赵叔你不怕痒吧,这儿更暖活点儿。”

    “不怕痒,你抱你的。”赵承骏声音显得低沉醇厚,感觉着胸膛两侧那双冰冷僵硬的手,脑中又想起那句话来,“早熟,很喜欢摸”。不过,赵承骏并没觉得邱予宁在占他便宜,邱予宁虽然年少,却硬气得很,现在抱住他,结实的小身板上力量大得仿佛恨不得把他勒死抓碎。

    赵承骏不以为意,他能理解这小孩儿有怒不敢言的心情。刚才邱予宁从头脑剧痛中睁眼时看他的那两道目光,阴冷,森寒,狠厉,甚至嗜血,与往日里沉静黑澈的明朗模样截然相反。

    独自在泥沼荆棘中步履蹒跚的成长到现在地步,怎么可能会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淳朴无害?

    这是条狼崽子。惹急了,他拼死也会咬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