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手中这本书卷真的是当年镜湖山庄留下的，那……
宋榭的脸色变了变，随手又拿起了一本书卷去看。可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怔住了。前世的事情她在幻境里确实看到了一部分，可是并不知道全部，而手中这本书卷上记载的正是当年的事。那书页的下方有一枚图章，正是镜湖山庄特有的印章。
宋榭拿着书卷的手都在抖。她之前还告诫自己，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用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看到关于前世的记载，她的心里如同丢下了一颗小石子起了圈圈涟漪。这种感觉让她很奇怪，就算是前世的，可到底还是跟她有关系的。
顾季长在另外一边正在翻看上面的书卷。这地方是下去的必经之路，而有人将这些书卷放在了这里必然是有目的的。或许，这些书卷之中便有关于黄县很早之前的记载。
打着这个心思，顾季长翻书的速度很快，当然也没有遗漏任何一本。很快，左边书架上的书已经被他翻完了。可等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宋榭站在那里捧着一本书一直没有动，脸色很是奇怪。
顾季长心下疑惑便朝着宋榭走了过去，可他也不知道怎得忽然身子一斜撞到了旁边的一个书架，就听的耳畔一阵响动，书架上的书都散落在了地上。顾季长脚下一掠，伸手去捞那些还未落地的书籍，然而微微的风掀开了书页，那上面的字便也落
入了眼帘。
正是前世顾家灭门的记录……
顾季长一把抓住了那本书仔细的去看，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那本书上将当年之事记载的甚是详细，甚至于连他出生时的情形都记载的丝毫不差。顾季长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事情和书上记载相符，而其中差的那些细节也被一一记录。至于这最后的落款……自然是镜湖山庄。
宋榭看完了手中的书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原来是他们……”
顾季长心中满是惊诧，神情与宋榭一致，两人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书卷，眼中满是悲愤。
室内静悄悄的一片，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许久之后，宋榭摸索着站了起来，痴痴地笑了两声，缓缓摇头道：“没想到，原来这真相竟是如此。世人都说正派多伪君子，可为何魔道会被称为恶人，却总是含糊其辞。原来，恶人是真的恶人。”
顾季长无奈地笑了声，脸上神情几经变化，随手将那书籍扔在了地上，接话道：“我一直以为抚仙宫和魔宗的人都在骗我，而他们说的话我都不信。可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蠢。那些待我好的人，是真心待我好，而我却辜负了他们。”
宋榭咬了咬嘴唇，抬眉看着顾季长无声地笑了起来。
顾季长朝她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这些事情已经无从考究了。这镜湖山庄记载自然是不会错，可
是就算我们拿着这些去找那些人对质，他们又怎么会认呢？”
宋榭抬头望着漆黑的石室顶部，幽幽道：“他们不承认又如何？这笔帐总是要算的。前世之事，既然已经记起了，总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没理由我们的亲人全部遭受了那样的折磨丧生，而他们还好好的活着。什么祸不及后代，恩怨相报何时了，都是废话。”
顾季长听到她这话心里那刚刚落下的涟漪又再次被激了起来，可是他又想到这一世的自己身上有了太多的牵绊。如若这一世他和宋榭一样父母双亡，这世间只余他一人，那他倒是可以跟着宋榭一起不管不顾地去将那些人尽数斩杀。可，他身后还有顾家。
顾家……
顾家的那些人都是他的血脉之亲，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割舍？就算他如今与顾家撇清关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人又岂会饶过顾家？
不会的，绝对不会。
顾季长心里清楚，可他又不想宋榭一个人去冒险。这一时间竟有几分犹豫。
宋榭低头，目光落在了顾季长的脸上，看到他眉宇间的那几份不决，笑了笑说道：“你无须与我一起，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你不行。你的身上还有顾家百余口人的安危。”
她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脚朝着顾季长走了过去。
顾季长喉咙间动了动，话还未出口手已经被宋榭握住。
“阑衣，你我前
世因各自选的路不同最后不得已成了对手，可这一世我依然相信你。所以，你要做的是保护好顾家的人，这些肮脏血腥的事情便交给我这个白月楼少主来做。阑衣，等到天清月明之日，你我再一起隐退江湖，如今你我的婚事便作罢吧。”
婚事……作罢……
顾季长已经震惊到不能说话，他定定地看着宋榭，只觉得呼吸一滞。
宋榭却笑了起来，手落在了他的脸颊上轻轻滑了下去，低声道：“是暂时作罢，做给外人看而已。阑衣，你我的姻缘是早就已经注定了的。前世，这一世，下一辈子都不可能被分开。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牵涉其中，同样也不希望看到顾家有人出事。你现下即刻赶回京都去，这里的事交给我。”
她的声音极其的温柔，一丝一缕地落在顾季长的心头。本来都是为他着想，可是听着却让他心里如同被人用刀狠狠剜了一下。
“阿音，我不是……”
顾季长急急说道，却被宋榭打断了。
“你我之间有些话无须多说，我都明白，而我也不会怪你。你认识我的时候，是我救你一命，那救命之恩今日权且以此来报吧。我想我在意的人能安稳的活着，而不是与我一同卷入血腥里。我知道你想与我同进退，可是顾家需要你。阑衣，这是我的真心话。”
宋榭笑了笑撤回了手，低低叹了口气之后又道：“这些年来白月楼也收集了不
少的情报。到了今时今日这江湖的局势也该换一换了。阑衣，回去吧。”
顾季长脚上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迈不开步子。
血腥……肮脏的事……
他是个男人，这些事情本该是由他去做的，可是宋榭却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不答应！”
顾季长低低吼了一句，一把将宋榭抱在了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说道：“不，我不会走，我要跟你一起。我刚才是有些犹豫，可是，这一次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顾家呢？顾家的那些人又该如何？阑衣……”
宋榭一把将他推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必须回去！你我并非是缘尽，只是要保护的人不同。顾家如今已经卷入了纷争里，若你此时不归，难道要等到顾家被人陷害灭门你回去替他们收尸吗？”
呃……
顾季长的脸色登时大变，想到之前听到京都那边的消息，如今母亲身陷囹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回去吧，这里有我。只要我们二人不死，顾家不会出事，而那件事情我会处理妥当，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去信。你是个男人，应该承担起自己身上的担子。”
宋榭说完这些话将一直带在身上的簪子塞到了顾季长的手里，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前头去了。
顾季长低头就见那簪子正是他第一次送给宋榭的礼物。冰冷，通透。
“阿音！”
他喊了声，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