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熹眉眼间颇有几分无奈,笑道:“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宋榭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秦熹方才开口,她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表达什么。很显然,沐家的人和黄泉宫的人想要的就是长生,而这长生的秘密就藏在黄县内。
宋榭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推论。她从小到大听过无数关于长生的传闻,也看过许多相关的杂记,可这些里说的跟黄县这个地方没有半点的关系。然而,地宫内的那些壁画必会骗人。就算是壁画有夸大其辞,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总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记载。
所有的怀疑和震惊,那些不确定和不相信,在将那些事情回想了一遍之后宋榭却逐渐冷静了下来。
百年前,也就是她和顾季长的前世是仙门中人,修仙问道有的人是为了长生不老,容颜永驻,有的人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想要守护的人或者东西。可是,就算是修仙之人最终也会经过羽化涅盘从而进入魂界,才能真正的长生。然而,自夏昌神起能够入魂界的人寥寥无几。
而这其中不论是人族又或是兽族、妖族的人,有许多暗中都在寻求长生之法,历来帝王也有不少为此劳师动众,劳民伤财,可到底最后却都是如梦幻泡影一般,全都是枉然。
如今,这黄县之中若真的藏着长生之法,沐家也好,黄泉宫的人也罢,又或是十大家族的人有这样的反应
也在情理之中。然而,裴灿呢?他是为了谁?自己吗?
宋榭心里太多的疑惑,可这些疑惑有的秦熹可以解答,有的他解答不了。
秦熹一直没有说话,见宋榭杯中的茶已经凉了,抬手将她的茶盏取了过来添满了刚沸腾的热水,幽幽道:“无可厚非,人们来这世间走一遭总也是有些私欲的,这想要长生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然而,长生之法……是要付出代价的。譬如我。”
最后那三个字他说的很轻,似乎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满意。
宋榭皱着眉头看了秦熹半晌,疑惑道:“难道秦先生是因为黄县的缘故所以容貌才没有太大的改变?”
秦熹面容惨淡,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下自己的脸颊,笑道:“可不是么?本来依着我秦家的功夫我即便是八十岁,一百岁,也一样会像三十岁一样容颜不改。可现在你看到的我,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但是身体却跟之前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旁人是感觉不到的,可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奇经八脉每天都在发生转变。这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有时候让人恼火。”
秦熹这番话并不是信手拈来糊弄宋榭的。宿雨国臣服柳氏之后,他们秦氏一族的后人没有听从柳氏的安排留在帝都又或是临海,而是四散在宿雨国的各处。这个决定是秦熹和秦煦商讨之后定下的,只有这样他们秦氏一族的血脉才有可能
留在世上。
然而,谁能想到没过几年秦家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失踪,从各地不断有消息传来,秦熹和秦煦两人心中担忧,以为是柳氏一族对他们暗中下手,可是暮霞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却告诉他们,这件事情根本不是柳氏一族所为。失踪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原本隐藏极深的鹤羽卫也被卷了进来,而两人的妹妹也一道不见了。
秦熹带着秦渔离开了宿雨国寻找线索,秦煦与他们分道而行。可谁能想到最后他们竟然到了这里,却如同进入了一座牢笼,被关在这里哪都去不了。
刚来的时候秦熹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依着自己的功夫,带着秦渔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可时间久了之后他发现了问题。他的身体内部开始起了变化,而这种变化只要离开远安城,或者说他们现在所在的村子就会特别明显。别人看着他不过三十岁左右,丰神俊朗的,可内里却很是糟糕。
秦熹长长叹了口气,手无力地落在眉心轻轻抚着。
“有句话说的很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来说我此刻的状态是很贴切的。我的功力并没有退步,甚至还有精进,如果按以前的来说也已突破了灵境,可是有时候运功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换句话说这个时候我很虚弱,面对普通人都有可能没法应付。”
宋榭听到这里可算是明白了秦渔为何会瞒着秦
熹将自己和顾季长送到了幻境里。看样子,秦熹尽力的瞒着身边的人,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情况,可作为儿子的秦渔却早已觉察。他知道父亲走不出这里,而自己也无法进入黄县的祠堂,在他们二人出现之后便已经有了这个计划。
宋榭想到这些忽然就释然了,原本对秦渔的那丁点的怨气全然消散。她笑了笑,点头道:“你有一个好儿子,日后他必然能将秦家发扬光大。”
秦熹却敛了敛眉角,低声道:“我并不想他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我想秦家的人从我这一代开始能够彻底的和这些事情断了联系,往后能安稳的过日子。他的身上是流着秦氏一族的血,可是秦氏一族早已不是宿雨国的掌舵者,他们无需背负这样的使命。”
宋榭对他的话深以为然。父母之爱,图谋深远。秦熹做这样的决定并没有错,可是他没有问过秦渔自己的意思。不过,父子两人都是为彼此考虑,这倒是让她心里觉得 一暖。
宋榭从秦熹的口中知道了这些,便也揭开了她心中的许多疑惑。只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在此进入黄县。黄县那边的事情知道的也差不多了,眼下便是如何找到师父,如何破解黄县的阵法。还有那三眼灵猫和阿衡的事情,想想宋榭都觉得头疼。
秦熹说完了这些后起了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进了屋子便再也没出来。
宋榭回到了那间
屋子,秦渔早就不在了,顾季长躺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屋顶长吁短叹。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淡淡道:“我们……待会启程往黄县吧。”
宋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心照不宣,有些话便也不必说出口。
稍作歇息之后,有人送来了酒菜还有一些干粮和路上所用的东西,都是已经打包好的。宋榭和顾季长两人细嚼慢咽吃过东西之后,便离开了村子。至于那酒,两人没有喝。
看着两人落入了远处,秦熹和秦渔两人站在风雪中两人神色不同。
许久之后,秦渔侧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爹,他们真的是我们要等的贵人吗?”
秦熹回头迎上他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是啊,如今能破这个局的也只有他们了。”
风雪越来越大,前方的路已然看不清楚了。
宋榭和顾季长两人停在了黄县的城门口,当脚落在了那地面上的时候,听到积雪被踩的咯吱咯吱作响,二人心中那股不真实的感觉顿然消散,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
先前幻境里的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下子席卷上了心头,宋榭看着那飞起的屋舍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好笑。梦境里的那些事情如若是真实发生的,那自己与凤玉和沐风他们的相遇,以及江暮和、叶知秋,又该如何说呢?
嗯……似乎是哪里不太对。
是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