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女王舞会不愧是伦敦最负盛名的社交舞会,英国皇家法院的大厅在这一天彻底变成了旖旎奢侈,纸醉金迷的舞厅。
弥乐拎着瓶香槟,夹了个高脚杯就躲了起来。这个时候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他刚刚成年就大喝特喝的。他倚在粗壮的圆柱背后,无聊的抬眼望那盘旋而上的迤逦玫瑰穹顶,看傍晚的夕阳将那些细细碎碎的窗花洗刷得晶莹剔透。不知不觉两三杯香槟就这么灌下了喉咙。脑袋也渐渐不那么清明起来。偶尔有人经过,或者是带着点小惊奇的表情想上前搭讪都被他挪挪脚给避开了。
他倒是越发后悔答应爷爷来参加这劳什子社交舞会。他扯了扯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的小礼服领口,神色带着些落寞。这种地方果然不适合他啊。
从柱子旁边探出头去,往人群里张望了一下,弥乐又再次失望地回过头去。
不是他喝醉酒了眼花看不清霍城安到底有没有在那衣香鬓影的人堆里,就是霍城安明明说要来却压根就是骗他的。
愤愤不平地灌掉杯中酒,弥乐气势汹汹地又提手倒酒进杯子。举手投足都有股子今天不喝死不罢休的豪迈劲。
他在这边使劲喝酒,倒是不知道爱德华公爵正在十分卖力地推销他。
原本以爱德华公爵的名望和势力,谁不是乐颠颠地巴结上去。只是这突然认回来的小孙子的身份实在不怎么好开口。
当初圈子里谁不知道堂堂诺丁汉公爵的宝贝儿子居然会跟一个女人私奔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这事还在贵族圈被暗地当做笑柄流传了许久。如今德里克的儿子回来了,多少还是有点打了爱德华公爵一巴掌的意味。
不过比起这些,最让外人喜闻乐见的还要数遗产争夺了吧。以前这个小安斯艾尔还没有回来,爱德华公爵可是只有亚瑟一个继承人,劳伦娜嫁远嫁海外也不再关心如何更多分割遗产,这就相当于整个温莎旁支诺丁汉温莎家族都是亚瑟的囊中之物。现在突然冒出来第二个孙子,对于亚瑟来说没压力是不可能的。大家族向来立长不立贤,要是这个小孙子不甘心,拼死争夺,想来不久的将来伦敦就会有很多好戏可看咯。
其他的贵妇豪女倒没有男人们想得那么多,贵族家的小子们她们向来觉得多多益善,这才好有个比较挑出优秀的把女儿嫁了。这个安斯艾尔不管以前如何,至少今后,他名字后面缀的是温莎的姓氏。
抱着这样的想法,英国如今的贵族圈倒是对弥乐的加入报以微妙的欢迎态度。
“好久不见,爱德。听说德里克的儿子回来了,还没说句恭喜。”
爱德华公爵瞥了眼来人,有些紧绷的眉眼微微放松下来。他抬高酒杯朝对方点点头,只能无奈地叹息:“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哎,别说了。那孩子啊,真是把德里克的性格学了十成十。”
“你看起来就像几十年前被德里克气得找我出来喝茶时候的样子,看来那个小家伙果然是德里克的儿子啊。德里克呢?既然安斯艾尔找回来了。你见到德里克了吗?他那些年过得如何。”
“见到了。安斯艾尔是个孝顺孩子,德里克的骨灰他一直都有保存在身边。”
“…………抱歉,爱德。”
“不,你不用道歉,蒂姆。我很早以前便看开了。德里克那个总是惹我生气的臭小子虽然不在了,但是小安斯艾尔却出现了。活到我们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可想,如今我也只念着安斯艾尔能够活得好好的。”
“可是爱德我亲爱的,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
爱德华公爵闻言忍不住就垮下了脸,朝舞会大厅张望一圈没看到弥乐更是不甚满意。
“那孩子小时候不是长在我身边,跟我一点不亲密。就连回英国同我住一起都不愿意,偏偏要蜗居在他那纽约的小房子里。他要申请大学,大不列颠的那些学校难道还会比纽约的差吗。以他的成绩,只要他愿意,牛津、剑桥、帝国理工哪所不是得高高兴兴地把他迎进去。他不听,死活不把申请表撤下来,非要读哥伦比亚。我劝他他就躲我,我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嘿,放松点,爱德。听听我的意见可以吗。你从前就是这样,一味的让亚瑟和德里克走你安排的路线,所以和他们的关系都非常不好。孩子们有自己的主见是好的。看得出来这个孩子被德里克培养得很好不是吗。不向强权低头哦。”
听着好友略带责备的打趣,爱德华公爵忍不住苦笑:“我只是想那孩子离我近一点罢了。毕竟,毕竟我错过了他成长的那么多年。”
“你总是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糟糕,我亲爱的爱德华。相比起Henry霍,你简直就是个幸运儿。”
“Henry霍?那个老东西。我注意到他今天也参加了这次舞会。他不是卧病在床吗,又怎么突然如此健康地出现。”爱德华公爵皱眉。
“他带着他的孙子,应该说是他哥哥的孙子一起过来的。他似乎有意把那年轻人介绍给大家,看来是准备把位置传给那个年轻人了。霍家在英国的年轻一代没一个上得了台面,Henry霍能撑到现在也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吧。”
爱德华公爵淡淡扫一眼跟在Henry霍身边举止得体的年轻人,没有表态。霍城安有多能干,爱德华公爵早自己小孙子赞美之词溢于言表的话里就能得知。
“他身边那位女士是?”爱德华公爵忽然抿唇发问。
蒂姆老先生随即夹了片单片眼镜朝那边看过去,摇摇头:“不知是谁家的女儿,我也未曾见过。”
爱德华公爵正要说什么,忽的舞会一角传来响亮又刺耳的玻璃摔碎声。草草往那边一看,却不料看到了自家小孙儿一张难看到极点的脸。他当即反应过来,自家小孩那是受欺负了!
放下酒杯,爱德华公爵拂了拂衣袖便柱了拐杖气势凌然地走过去。
蒂姆老先生阻拦不能,只能无奈地跟上,一边好笑地摇头:“爱德华啊爱德华,这护短的习惯怕是要跟一辈子了。”
弥乐猜想自己现在面上的表情想必是非常不好看了,不然对面那个穿着俏丽小礼服的女生不会在泪眼婆说的双眸中还参杂着点趾高气昂的得意。
是啊是啊,任谁之前被十分露骨的搭讪给恶心个半死,随后又被那个搭讪不成粉变黑的人刻薄又恶毒地嘲讽一番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而且他不仅被泼了一身红酒还被诬陷偷了她珠宝。弥乐没当场给那女人一巴掌已经是仁至义尽。
声响闹得很大,那个女生看弥乐面生料定他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搭讪被拒的耻辱让他恨不得把这件事嚷嚷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好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丢足脸面!
“爸爸,我的手链不见了!就是我生日时候妈妈送给我的那条手链,那个男人撞到我之前手链都还在的,,可是……可是后来就忽然没了……”女生攥紧裙摆,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庞好不惹人疼爱怜惜。一句话却说得再明显不过。
弥乐撞到她之前手链还在,撞到后就不在了,不是口口声声把大家往弥乐偷了手链的方向引导吗。
“爱丽莎是好孩子,快擦干净眼泪,爸爸一定会给你拿回手链的。”说话的人四十七八的样子,梳着大背头,穿着素黑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听话语大概就是那个爱丽莎的父亲。
前来围观的群众果然朝弥乐投去鄙夷的目光,有的人甚至开始责怪负责人怎么会把一个小偷放进舞会来。
那些视线就像一枚枚银针刺在弥乐身上。他不觉得害羞,他只觉得耻辱!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不友好的审视目光。尤其是在弥乐触到爱丽莎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狞笑,他就想暴走。
“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连我身上这片污渍也是那边那位小姐故意弄的。其他我没什么好说。”弥乐梗着脖子坚决不低头。
什么破手链,连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
爱丽莎的父亲显然是不相信弥乐的说辞的。他悄悄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便走上前来。
“我信任我的女儿,她从来都不会对我撒谎。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么你也不会介意对你进行一次搜身检查吧。如果你偷了,我希望你能诚恳地向我的女儿道歉。”
“不能这么放过他父亲!一定是他偷的,我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并且还要他自己向报纸媒体承认自己是一个卑劣的小偷!”爱丽莎突然蹦出来不服气地喊道。
爱丽莎的表现让围观的绅士贵女们小小皱起了眉,康斯坦丁家的小女儿怎么看起来被教养得如此得理不饶人?一些膝下有儿子的贵妇都已经悄悄在心里想,要是家里来了这样一个媳妇肯定是鸡犬不宁了。
“没问题,我答应这些条件。”弥乐冷笑一声,在一干人出乎意料的表情里答应得干净利落,随后他话锋一转:“要是最后证明我没偷呢。还请你们家的女儿给我一个交代如何。”
“理应如此。”爱丽莎的父亲,康斯坦丁先生眼见弥乐如此镇定居然有些动摇了,可这动摇也只是小片刻而已。他还是决定维护自己的女儿。
康迪坦丁先生招了招手,人群让开路让一个保安工作人员进来。
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朝弥乐示意地点点头,弥乐张开双手以示完全配合。
“慢着。”
这个时候,人群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懒懒散散却不容忽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