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尘埃落定。
迟有德的一句话,让迟沧海深深的呼出口气,这个家,终于分了。
而听到这个结果,赵氏竟然耍起泼来,大声坐着哭喊起来,外面的丫头赶快过来搀扶,迟有德只觉得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头晕恶心,直直的从座位上向前栽去。
完全是出于对待病人的本能,迟沧海一个箭步冲过去查看迟有德的情况,快速的看了心跳脉搏,然后用手按压检查他一直按着的右腹部,根据他的情况和反应,迟沧海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赵氏看他抱着迟有德,用力把他推开,目光怨毒:“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迟沧海向后退了一步,也不恼,只是缓缓站起来:“你是不是近些日子都觉得腹痛难当,这几日疼痛虽减轻了,但是呕吐,晕眩的感觉更甚?”
迟有德愣了下,不过随即点了点头。
迟沧海注视了迟有德许久,然后叹了口气:“我可以治好你。”
赵氏瞪着眼睛大叫:“不需要你假好心,你哪里会什么医术?老爷交给你,只怕性命难保。”
迟沧海依然语气淡淡的说:“治不治,随便你们,只不过这病除了我,没人治得好,现在如果不治,他活不过两日。”看到赵氏又准备开口,迟沧海打断她接着说:“如果我治不好,家产我一分不要,如果我治好了,只需要你们告诉所有人,迟老爷的难症,是我治好的。”
赵氏听了这话,突然安静了,皱着眉头想了许久,随后优雅的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恢复成端庄的模样,仿佛刚才泼妇一般的女人根本不是她:“老爷,沧海总归是您的儿子,一定会尽力的。”然后看了迟沧海一眼:“说话可要算话。”
迟有德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氏居然这么快就把自己的交出去了,突然觉得一阵心寒。迟沧海笑了下开口:“收拾间干净屋子出来,医治过程中不许人进来打扰,还有,迟老爷戌时以后不许再进食。”然后走到迟有德身边蹲下:“爹,赵姨娘对您果然一心一意,处处为您着想。”
看着迟有德愤恨和震惊的目光,迟沧海嗤笑了一声,便和林丹阳离了前厅。回到院子,林丹阳并没有询问他如何会的医术,准备怎么医治,只问了一句:“你有把握?”
迟沧海笑了一下点头,如果他没猜错,怕是阑尾炎穿孔,这种手术他在科室实习的时候,亲自做的虽然不多,但是看过的不下百例,以他的手法,的确是有把握。
林丹阳点头:“需要几日?”
迟沧海想了想,怎么也要五日才能拆线,为了稳妥,便答道:“七日。”然后笑了下:“还请舅舅帮沧海置办出一个住的地方,不然沧海可要无家可归了。”
林丹阳白了他一眼,另外多留了两个侍从给他,想了想:“姐姐的死……”
迟沧海心跳快了一下,淡淡的问:“什么?”
林丹阳看了他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没什么,七日后,我来接你。”
翌日,迟家把迟沧海要求的东西都置备好了,不管迟家人出于什么心思,反正迟老爷被按时的搀扶进了准备好的房间里。
迟沧海让木头把他房间里的大箱子用布包好,送进房间,然后叫来了‘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的银杏,按说这种手术,他一个人也能完成,而且银杏也帮不到他什么,但是他以后要是还想进行他的计划,身边一定要培养出一个他信得过的女助手,毕竟想赚女人钱,他一个大男人还是极不方便的,现在看,银杏无疑是最佳人选。
他原本想离开迟府慢慢再教,但是现在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银杏根本接受不了,那迟沧海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带着银杏进了里屋,外间留下木头守着,两个侍从守门口,隔出一道屏风挡着他的医疗器械,又支起架子挡住迟有德的视线,然后迅速的把麻醉剂推了进去。
等到迟有德睡着,迟沧海看着银杏说:“杏儿,你信不信我?”
银杏点了点头。迟沧海:“等下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叫,因为他不会有事,记住我是在救他的命。”
银杏看着迟沧海,又点了点头。
迟沧海用他的微型X光仪器探到阑尾上的肿胀,跟他想的一样,的确是穿孔,原来那一世,迟有德是死于阑尾炎……
手术很顺利,待缝合完创口,迟沧海擦了下汗,然后发现银杏瞪大眼睛靠在墙上。
迟沧海皱了皱眉,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让一个小姑娘突然面对这些,似乎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把收尾工作做完,摘掉一次性手套,试探的喊了声:“杏儿?”
银杏听到,眨了眨眼睛:“少爷,您怎么会这些?这样,老爷就好了?”
目光里不算惊喜,至少也是惊奇的,也许是有些害怕,反正跟崩溃是挨不上边,迟沧海呼出口气,忍不住感慨:他娘选的丫头,心理素质真强悍……
整理了一下迟有德的衣服,一边消毒那些器具一边说:“这个以后再说,现在你在这看着他,醒了让他千万不要动,三个时辰以后可以给他点水喝。”
在外间又嘱咐了木头一句,谁也不许进来探望,就搬着箱子回院子休息了,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个小手术,但是以三少爷现在这个体力来说,还是很累的。
只是刚坐下没一会,就有小厮进来通报,说赵氏和两个庶子吵着一定要进去看老爷,但是侍从挡在那,已经闹起来了。
迟沧海皱眉,只能过去看看,刚进到院子,赵氏尖锐的哭闹声就‘轰’的一下砸进他耳朵里,吵的他脑袋生疼,他厌恶的闭了下眼睛,这样的女人,到底娶进来干什么?竟然会把他娘比下去……
赵氏看到他过来,直接向他走过来:“你个小畜生,到底安的什么心?凭什么不许我进去看老爷?”
院子里已经围了好多家丁,还有几个躺在地上揉腰,抬头看了眼林丹阳留给他的两个侍从,这才知道,竟然是会功夫的,还挺厉害,不然,怕是早被赵氏闯进去了。两个庶子也紧跟着附和:“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到底对爹做了什么?现在做贼心虚的不许我们进去看爹。”
迟沧海冷冷的扫过几个人:“我昨天已经说了,七日之内,不许打扰我的医治,不许任何人探望,你们如今这是要反悔?”
赵氏斜着眼角:“如今老爷屋里一点声息都没有,人总不会睡的这般沉吧?不然,你让老爷跟我们说句话。”
迟沧海皱眉,他如何跟他们解释迟有德是麻醉药的药力还没退?但是看着赵氏阴冷的目光,他就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为了要确定迟有德没事,相反,他们巴不得迟有德有事,这样他就要按照承诺,放弃家产,甚至,他们还会告他一个弑父的罪名,迟沧海不避不让的看着他们,目光沉静:“我说七日便是七日,现在,给我退出院子。”
迟沐川上前一步,嘲笑的说:“呦,这口气,你现在是真拿自己当世子妃了吗?连家还没来人下聘那!”
“连家这不是来人了嘛。”伴随着这一句慵懒的男声,一队人进了院子,后面还有人抬着几口红木箱子,而且越进越多,到最后院子里站不下,只能堵在院子外面,说话的,正是为首满脸络腮胡子,悠哉的拿着一把折扇的男人。
迟沐川的话被人打断,不悦的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门房的都干什么去了?”
一个小厮费劲的从堵着的院门口急急的挤了进来,直接跪下磕头,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来人说了句是镇南王府的人之后直接就进了门,他怎么敢拦?
乔问之从小就耳聪目明,他刚到门口就听到宅子里隐隐的有争吵声,这等好戏他怎么能错过?于是直接带着人进了府,反正得罪人的是镇南王府,与他无关……
乔问之摇着扇子,摆了个高傲的架势看向迟沐川,然后觉得有些冷,又把扇子收了起来:“在下镇南王府总管连问,想必……”他扫了一圈,突然一转身,冲着一旁不出声打量他的秀美男人拱了拱手:“这位就是迟三少吧?”
迟沧海暗暗有些心惊,只是他惊的不是对方居然是镇南王府的人,而是这个男人身材消瘦,却留着满脸络腮胡子?天寒地冻的还扇着扇子?这样的人还是个总管?镇南王府的人怕不是脑子不好使吧……听了对方的话,迟沧海点头:“正是。”
乔问之用扇子拍了下手掌,然后指了指身后:“这些都是镇南王府送来的,世子有急事回军营了,等到世子归来,定会亲自前来正式下聘,这些东西只是世子让给三少提前置备的,算不得聘礼,他不在这,总要把人安顿好了才放心。”说完回头看了一眼。
璟霄出发之前让他来一趟迟府,他当时还揶揄了一番,头次见镇南王世子对什么人这么上心,但是当他看了璟霄派人查回来的关于迟沧海的消息,竟然觉得难以相信,从没见过如此刻薄嫡子的,亏还生在官宦之家,过的连寻常百姓都不如,今天在院子外听到妾室和庶子的逼迫,他突然觉得连璟霄让他来这一趟,实在有必要。
迟沧海这下倒是的确有些愣住了,他原以为连家对于这门亲事,根本就没上心,甚至是带着怨恨的,说白了,他就是个炮灰,哪怕今天就是派了个总管来下聘,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他不求两人相敬如宾,只求世子不要刁难他,如今听连问这么说,他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迟沧海回礼:“多谢连总管,有劳了。”
乔问之:“这些东西让人搬去三少的院子么?还有这些人,都是世子留下来保护你的。”
看着不发一言站在那的十个人,这么多人用来保护他?迟沧海有些无语,不过这些人倒是正好用的上:“劳烦派出四人守着那间屋子,谁也不许进去。”
没有任何交谈,便自动分出四人站在了房门前,迟沧海暗自惊讶,这些人竟不似一般的家丁,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乔问之笑着与迟沧海道了别,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人也见到了,心满意足。这三少爷完全不是传闻中唯唯诺诺的样子,骨子里自有一份威严,而且,这样貌的确是没的说。
赵氏和两个庶子看着这个阵势,心里气的不行,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尤其现在门外守着的是镇南王的人,他们也无法像刚才那般吵闹,只得恨恨的转身离开,吴氏看着赵氏离开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随后被丫鬟扶着走到迟沧海的面前,注视了他半响,最后只是微扶一礼,也离开了院子。
迟沧海看着吴氏的背影挑了下眉,这个侧室从小产之后就异常低调,从不出自己的院子,虽说她的位份比赵氏要高,但是……迟沧海叹了口气,带着一堆‘保镖’和东西回了院子,这些都与他无关,现在,他需要尽快补个眠。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守着他的人影,迟沧海突然觉得异常的安心,微微的勾起嘴角:连璟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