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脚步一顿,瞬息的时间里心思已百转千回了一遭,回过身时神色平静,笑吟吟的问道:“伯母还有什么事么?”
许氏眼神如刀,亮的骇人。人在经受了极大的刺激后,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爆发力,以及出奇的平静。兴许包括智力。
只见许氏绕着顾惜一番打量后,突然阴测测的笑了笑,道:“好啊,小小一个旁支女儿,也敢爬到主母头上惹是生非了?还真是跟你那个庶子爹一个德行!”
顾惜眼皮跳了跳,眼底神色阴沉了下去,面上依旧是一派古井无波:“伯母在说什么?惜儿听不太明白。”
“哼!”许氏冷哼了声,陡然神色狰狞的咬牙切齿了起来“还敢狡辩?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么?顾惜,你做的那些好事,我可都是看在眼里!”
顾惜适当的露出惊讶:“伯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惜和父亲虽是庶出,可好歹也是这南侯府的血脉,承圣上天恩,父亲更是有战功在身——伯母此话,与构陷忠良有何区别?”
许氏啐的骂了声伶牙俐齿,咄咄逼人道:“构陷?可笑,敢做竟不敢当!今日便是圣上跟前,我亦是要将话说个明白!你
倒是告诉我,如果你是冤枉的,那为何沁瑜一事,我一事,你皆牵扯其中?对了,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胭脂的方子还是你给的,上次沁瑜被抓走的时候你也在,如果不是你居心叵测早有预谋,怎会如何巧合?”
许氏叉腰骂的痛快,末了觉得自己分析的极是得当,顾惜定无还口之力,神色不免洋洋得意起来,挑着三角眼,斜睨着等顾惜出丑的模样。
顾惜也确实没让她失望,神色一慌,宛如一个做了错事被当场抓到的小孩儿一般。许氏心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伯母,伯母,冤枉啊。”却是突然,顾惜捏着嗓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只听她悲痛欲绝道:“伯母身为主母,凡事皆比惜儿妥帖稳当,难道惜儿能瞒着您翻出这么多事来么?那几次,不论您信不信,的确是巧合啊。更何况,那方子我也同您说过,乃是初次试用,效果如何一概不知,我的脸也不烂了还没好么?”
顾惜一身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的本事,那真挚的表情和发自肺腑般的腔调宛若天成,一时之间,许氏竟是动摇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那小小
的动摇很快被压下,许氏冷着脸,尖酸道:“谁知道这些是不是你装出来的?”
顾惜抽泣着拿帕子抹着泪,神色悲戚,整个人宛如下一刻便能乘风归去一般,气若游丝道:“顾惜不过一介女子,蒙南侯府庇佑活到今日,说起来也是因伯母您持家有方。古训言百善孝为先,顾惜今日惹伯母不快,怎么说也是我的不对,既然如此,顾惜无话可说,伯母想如何处置,便随意罢。”
针对许氏这么久,顾惜对许氏的软肋拿捏的很是到位,这个女人虚荣心强,就爱别人把她捧的高高的,典型吃软不吃硬。这般装着可怜,不说许氏就此相信她了,至少会把心里头的心思缓一缓,迟疑一番。
趁着许氏神色松动的瞬间,顾惜趁热打铁:“胭脂一事,本也是想着能为伯母做些什么,可没想到因我急功近利,反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被伯母这么怀疑,实在是无可厚非。”
这话说的就有讲究了,乱子是她们母女惹下来的,许氏再厚的脸皮也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做不来这种抵死赖账的事。更何况,人家压根没给她赖账的机会,自己把过错抗着了,顿让许氏心生
一种:“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的感觉。
神色一讪,许氏只好捏着鼻子道:“行了行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如果你是冤枉的,我自会查清楚给你一个清白,不会委屈了你去。也不必开口闭口就你和你父亲怎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南侯府待庶出如何不好呢。”
顾惜心想:不是么?却是明了,许氏还是半信半疑的没信她,也不着急,柔柔弱弱的点了点头,恰到好处的抽泣两声给许氏添堵。
许氏心里的确是堵的够慌的。平日里没怎么注意,这会子一看,可了不得,堂堂南侯府的千金,衣裳素的跟出家人似得,身子骨也透着股孱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
她都忍不住想,平时是不是真的太亏待二院了?怎的过的这般凄惨?
身为主母,面子还是要的。装腔作势的咳了咳道:“今上明德,崇尚简朴。便是咱们侯府,日常开支也紧张得很,让你受苦了,回头且去我院里支几两银子裁身衣裳。”
您老人家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也叫简朴?裁衣裳就几两银子?顾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硬生生的忍出一脸感动到流泪的表情,诚恳道:“多谢
伯母记挂,只是不到难以为继,惜儿不敢劳烦伯母破费,衣裳甚的,实不要紧。”
许氏也就做做样子,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不过看样子,她似乎没打算就这样放过顾惜。顾惜心知,自己这一番又是装可怜又是卖惨的,在许氏心里能起到的作用仅此而已了。
但她一点都不想继续和许氏虚伪以蛇,有这功夫,她去看寒君燿面无表情的臭脸都更值当些。
于是顾惜清了清嗓子,愁苦道:“伯母,那些夫人小姐们的毒还未解了,惜儿怕是不能久留啊。不然那些人回去若是参南侯府一本,对伯父而言,实不是好事。”
许氏闻言,脸顿时黑了。身在侯爷夫人,身份何其尊贵?却还要赔着笑脸对另外一群身份不相上下的人,叫她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
当即咬牙低骂了声:“都是些贱蹄子,怕她作甚?”
终究是不敢拦着顾惜,摆了摆手,让顾惜圆润的滚出了她的视线。顾惜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溜了。
当然,不是为了去给那些贵妇人们看脸。脚步一转,便回了屋子里。匍一进屋,凳子还没捂热呢,段云就进来同她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