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是顾长青傍晚回府时告诉顾惜的。
顾长青刚下朝回府,从马车上下来还是愁眉不展。朝服上有些皱巴巴的,长叹一口气。
下了朝,顾长青走下汉白玉石阶,被快步走来的林将军叫住。林骁泽痛失爱女,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两鬓都有了白发。林骁泽弯腰拱手行礼,哑声道:“还望顾大人,彻查此时,还小女一个公道。”
顾长青忙扶起林将军,不敢受这个礼:“这是自然,在下自会竭尽全力,不负圣上所托。”
林骁泽扯着顾长青的衣袖起身,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天色阴沉,秋雨细密,顾长青看着有个小太监亦步亦趋地帮林将军打着伞,突然有些感概,这已经是向来清高的林将军第二次拜托他了。
顾长青不敢耽搁,换了常服,到兵部点个卯,便赶赴发现林依蓉尸身的现场。
现场已经勘探过两次,周围没有打斗痕迹,林依蓉被一剑封喉,也没有什么疑点,只要查出那块玉佩,案子就会迎刃而解才对。
顾长青皱眉,多年从军的生涯产生了一种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伫立良久,感到一阵如坠冰窟的阴冷,顾长青紧了紧外袍,有置身漩涡的错觉。
如今林依蓉的尸身安置在林家灵堂
里,应顾长青的要求,还不曾整理安葬。顾长青赶到林家,一片缟素,妇仆的啼哭声隐隐传来。
小厮下马,走向林家的大门,铜环轻叩,声音清脆。朱漆大门应声而开,一个五尺小童脆生生得说了声:“主子吩咐了,见到顾大人就直接请进来。”
顾长青抬脚,进入了林家。
大厅中,有小厮进去通报。丫鬟给顾长青奉上了茶,请他稍候。林将军步履匆匆,还未进大厅,便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顾长青摇头:“在下此番前来,是想检查一下林小姐的尸身。”
闻言林骁泽拿起茶杯的手还有些颤抖。“死者为大,不好惊扰……罢了罢了,请顾大人随我来。”
林骁泽带着顾长青穿过长廊,哭声渐响。林骁泽说了声不要见怪,便率先走了进去。
顾长青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哭喊申冤,走近些观察林依蓉的情况。棺椁中林依蓉安静地躺着,除了失了血色,就像睡着了一样。顾长青仔细检查,生怕漏掉了什么线索。
“小姐的外衣,可否除去?”顾长青问道。
“这怎么可以,这是大不敬啊!”
“这可有违礼制!”
“小姐……呜呜呜……你死的好惨啊!”
“都闭嘴!”女眷的哭喊
反对被林骁泽镇压下来,顿时安静了不少,只有小丫鬟的抽噎声。“顾大人,你动手吧。”
顾长青点了点头,道了声得罪了,解开了林依蓉的外衫。嵌在中衣里面,露出一点颜色样式不同的布料。顾长青看了一眼林骁泽,他也在盯着那点布料,动手扯出了那块东西。
是一块衣料,像是与凶手搏斗后扯下来的碎片。顾长青仔细翻看,直到看到了上面的某一处,浑身一僵,不知所措。
那上面绣着的,赫然是燕王府的徽记。
“兹事体大,先进宫面见圣上。”
将这些事说完,顾长青喝了口茶,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与林将军递了折子进宫,禀明圣上。圣上震怒,颁圣旨软禁了燕王,派御林军包围燕王府。”顾惜听完也愣了一会,离开房间时,面色有些苍白。“惜儿,你要去哪?”顾长青问道。“父亲,惜儿回房休息了,晚膳不用了。”还没等顾长青询问原因,顾惜已经离开了房间。
顾惜没有回房,她翻了围墙出府,连雨伞都忘了拿上,这得沿着街边的屋檐下走过。秋雨绵绵,天色渐晚,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
寒君燿,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
顾惜的裙摆被雨水打湿,脸上也蒙
了层水珠。顾惜抬手擦掉,不知道是身上更冷还是心里更冷些。
不是一直都希望逃出来吗,倘若这次证据确凿,就永远摆脱寒君燿的掌控了不是吗,为什么会这么担心他呢。顾惜自嘲,双手捏着衣服,用力之大,指节都泛白。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燕王府透出几点昏黄的火光,有御林军把守着,顾惜不敢轻易接近,尤其自己父亲负责此事。
顾惜轻声靠近王府,打算翻墙进去,正要爬墙头时,被一个人来了一把,嘴也被捂住。直到藏到黑暗的地方,那人才出声:“顾小姐,属下多有得罪。”
顾惜没好气地说道:“孤云,你拦着我干什么?”孤云嘘了一声,示意顾惜噤声。外面有士兵走过,他们所站地方隐蔽,才没有被发现。
孤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王爷命属下交给顾小姐的,王爷嘱咐属下等候顾小姐并送您回去。”
顾惜把信贴身收藏,没有应声,任由孤云叫了马车带回顾府。
烛火明灭,顾惜掩好了门窗,拆开了信。寒君燿字迹如同他本人一般端正冷漠,只有短短几个字。“不必担心,真相马上会浮出水面,好好待在府里,不要乱跑。”
顾惜笑了笑,又敛了
神色,开始懊恼,这寻死觅活的要出去,结果人家出了事就眼巴巴地又跑过去,可别被寒君燿知道啊。
然后又掐了一下自己,寒君耀能留下信,不是说明早就知道了吗。没事没事,我只是关心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罢了,并没有一点担心他的意思!顾惜这么安慰自己,抬手点燃了信纸,扔到香炉里,看它烧成灰烬。
王府中,孤云走进来,如实禀告给寒君燿一切,寒君燿沉寂如深渊之水的眸子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汇入了清泉水鲜活起来。
顾惜明白了寒君燿的计划,终于要收网了,背后的人马上就要被揪出来,想着不如让这件事情搅得更乱些,帮寒君燿把矛头全部引到他身上。
顾惜想到告诉顾长青这件事情,让顾长青帮助自己。
打开门,秋风裹挟雨丝吹来,让顾惜冷静不少。
且不说父亲是否知道寒君燿的计划,但看父亲与寒君燿的关系,此事很难办成,万一父亲让寒君燿坐实了罪名,乘机扳倒寒君燿也不是不可能。
顾惜脚步停下,看样子不能这般草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惜露出一个笑容,活像偷吃到鸡的狐狸,唤来青竹,和青竹道:“大伯母得了我那么多好处难道不应该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