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宸笑了笑,没有理会。
世人毁誉,与我何干?
张堇岩在回归天师府的过程中,被人杀害,张德源为了展现自己的友善,尽量摆脱自己与此事的关系,将张堇岩的葬礼办得格外盛大,几十名高功大法师共同为其治丧,各项仪式,完全按照古时天师入葬的最高规格来。
同时,张德源也不再提对张堇岩血脉问题的质疑,虽然新做的DNA鉴定还没有出来,但已经将张堇岩承认为天师血脉,并将其葬入天师一脉的祖坟。
毕竟,人已经死了,就算承认他是当代天师,也已经对张德源造成不了威胁。
所以,张德源甚至无比积极,要把张堇岩一切身后事办到尽善尽美。
即使如此,外界还是不断有声音,质疑张德源与张堇岩的死,有脱不了的干系。
而此时,罪魁祸首罗玉侠,已经逃到了几百里外的另一个城市。
虽然从两百年后穿越而来,他的实力比现在的大部分觉醒者都要强上太多,但因为之前碰上了赵景林,所以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天下无敌。
更何况,当时赵景林会出手阻止他伤害张堇岩,如今自己杀了张堇岩,可能赵景林还会出手杀他。
所以,罗玉侠应用自己曾经学过的一些法术,施展分身、易容等术,尽力避开那些搜寻他的人。
这一场追捕,大概是法术与科技的初次正面对抗,如今来看,倒是术法略胜一筹,因为罗玉侠仍在潜逃当中。
只是,罗玉侠有一点想多了,赵景林根本没有追杀他的打算。
第一次对他出手,因为张堇岩是风宸的棋子,需要他夺得天师之位,来支持风宸举办普天大醮。
所以,张堇岩不能死,不管谁对张堇岩出手,赵景林都不会允许。
第二次出手,赵景林却是抱着杀他的心,因为知道他阻止张堇岩夺位天师,是为了阻止普天大醮的进行。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完全与风宸站在对立面的敌人,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的初心是什么,与风宸为敌,都该死。
更何况,他用自己对未来的了解,逼迫赵景林听他讲完了他的一堆废话,也着实有点激怒了赵景林。
至于现在,虽然罗玉侠成功杀害了张堇岩,赵景林却没有一丝前去追杀他的想法。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就在张堇岩遇害的第二天,怀鹤道长携张祯羡出现在张堇岩的丧事现场。
“张堇岩为当代天师,他死之后,其长子应依旧俗,继任天师之位。”
天师府的传承,除了天师令之外,一直是由嫡长子继承,当初张堇岩的爷爷离开龙虎山,带走了天师令,是以后来继位的都是代天师。
张德源这位代天师,若往上数到张堇岩爷爷那儿,也是不正统的,既没有天师令,也并非长房血脉。
张德源因张堇岩之死,为摆脱干系,所以一直尽心尽力的替张堇岩治丧,甚至因此不再质疑张堇岩血缘的问题。
此时,怀鹤道长这一手确实是打得他猝不及防。
“不是……张堇岩还没当上天师呢,现在天师府的天师正是我张德源,你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继任天师是什么道理。”
张德源自然不肯,出声质疑着。
“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代天师而已吧?”
“既然张堇岩是当初出走的天师血脉,你也承认了他是天师后人,于情于理,他是正儿八经的当代天师。”
“虽然还没来得及交接,他便死了。”
“但既然他是正统天师,他死之后,自然应该按照祖制,由他的长子,继承天师之位。”
“此为天师令,请代天师归还天师之位于正统。”
怀鹤道长身旁,张祯羡神情肃穆坚韧,虽小小年纪,看起来确实已经有了几分威势。
短短几天,与之前被熊孩子欺负哭的柔弱孩童,看起来竟如天壤之别。
或许,有时候,成长也就是一瞬之间而已。
听到怀鹤道长为他舌战群儒,张祯羡也将手中的天师令举起,沉声道。
“请堂叔,归还天师之位。”
张德源看向张祯羡,眼神中充满诧异。
他没想到,前两天看起来还有一些怯懦和不适应新环境的孩子,此时看去,竟有几分震慑人心的威严。
好似,透过他,看到了当初先祖张道陵少年时的影子。
一时间,张德源竟有些被震慑住,沉默了半晌。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周围七嘴八舌,也出现一些附和怀鹤道长的声音。
“既然已经确认张堇岩的血缘问题,按理来说,张祯羡确实是下一代的天师。”
“代天师,代天师,终归有一个代字,如今既然正统回归,代天师可不要紧握着天师府权柄不放啊!”
“否则,狼子野心,说出去让诸位同道耻笑。”
“代天师,还请择个良辰吉日,举行天师继位仪式吧!”
这些附和怀鹤道长的人中,不但有其他宫观德高望重的道长,甚至还有不少天师府自己的管理者。
“二叔公?”
看到其中一个替张祯羡说话的人,张德源不禁有些惊讶,当初,他接管天师府时,二叔公可是支持他的。
二叔公也是如今天师府年纪最长的一位前辈了,平时清修,不问俗事,没想到如今也开始为张祯羡说话。
“德源,我天师府传承千年,老祖宗传下来,不是没规矩,你也别欺小天师年幼,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代天师传了四代,如今终于可以去掉这个代字了。”
“这是我天师府,再度兴盛之机,你可不要犯糊涂。”
张梦城一脸严肃的看着张德源,带着几分警告。
“这是小天师的DNA鉴定报告,虽然代天师已经承认了张堇岩的血缘,但怕诸位还有话说,请诸位见证。”
怀鹤道长微眯双眼,不紧不慢从袖子中掏出一份DNA鉴定报告,拿给众人传阅。
张德源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这一刻,他心中蓦然一寒。
这DNA鉴定又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做得出来的,对方准备如此周全,只能说早有预谋。
一瞬间,张德源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朗月清风般的面容,道骨仙风的少年,宛如世外谪仙人,不食人间烟火。
然其稍一显露的野心,却如深空的梦魇巨兽,侵蚀着这个世界。
这些天,他着急摆脱外界舆论,稍一松懈,却不想已经没有了转圜的机会。
就因为忤逆了他的意愿,所以他倾尽一生换来的荣誉、天师的权利、苦心经营的天师府,如今全都失去了。
外界舆论传他为争夺天师之位,谋害正统天师,多年德高望重的天师形象,一夕崩塌。
更别提此时,灵堂前,不论是自家人,还是其他宫观道长、前辈,莫不为小天师说话,要让他交出天师之位。
他抬头看了二叔公,及二叔公身旁的几位长辈一眼,颓然垂下眼眸,苦笑一声。
若是负隅顽抗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这些长者会不会联合起来,废掉他的天师之位,再立张祯羡为天师。
那他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废掉的天师了。
天师在天师府拥有绝对的权威,平常,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现在不一样,他深陷于谋害张堇岩的舆论当中。
如果对方有意坐实此事,将污水泼到他身上,废掉他的天师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天师必须得是大贤大能,这也是众人共识,一个为了权利谋害他人的人,又怎么能担当天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