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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奇想

    乘客之中有人明白已经没什么看头了,快步走回座;有人却仍在叫嚷着,充满了想再看仔细的意图。

    “车长先生,蜡烛就那样点着放置很危险,一旦引起火灾就糟了,所以就算尸体保持原状,至少也必须把烛火吹灭。”

    聚集的乘客们一齐点头,异口同声表示赞成。

    “不错,应该吹灭蜡烛。”

    可能众人都有再看一眼那幕恐怖景象的心理吧!

    车长虽已准备回自己的休息室,但转念一想,那位乘客的话也有道理。他考虑到如果漠视众人的意见,万一真的发生火灾,那么责任全都会由自己承担。

    所以,他又从上衣口袋拿出工具,开锁,抓住门把,迅速开门。

    “啊!”

    乘客们惊呼起来。

    连开门的车长也忘了放开门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小丑的尸体消失了!

    额头开了大洞、连头盖骨也能见到、躺在烛火正中央的小丑尸体,仅经过几十秒,居然如烟雾般消失无踪。

    蜡烛仍然在,无数的小火焰左右摇曳,但正中央却空无一物——小丑刚才躺着的地方现在只剩下白色的马桶。

    众人在开门时因恐惧而一起后退,此时都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挤向门口。

    大家最先想到的是:尸体还魂后躲在什么地方?

    但厕所里空间狭窄,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门也不是由外向内开关式的,而是由左向右拉开的日式拉门。另外,里面连橱柜或网架都没有,整个厕所只是个狭小的四方形空间。

    车长抬头望向天花板——他在想象那位小丑或许如蜘蛛般紧贴在天花板上。但天花板毫无异状。

    接着,他跨过烛火,右脚踩在马桶上,检查窗户。

    窗户牢牢地关着。再说,这扇窗户即使打开,也只是向斜前方打开一道缝隙而已。这道缝隙宽仅十公分,人根本挤不出去。

    车长满脸狐疑地回到通道上,摇摇头。

    “会从马桶跌下去吗?”一位乘客说。

    “不可能的!”另一人回答,“不管身材怎么矮小,成人绝对不可能从马桶跌下去的。你看,马桶孔洞的直径顶多只有二十至三十公分。”

    刚刚开口的乘客也点头表示同意。

    车长也是这样想。马桶的确有一个孔洞,可以见到底下的铁轨和枕木,但是洞很小,如果是成年人,连头是否能穿过都很难说。何况,从车长关闭洗手间到再次打开,时间不到三十秒。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很可笑!

    若是活着的人还有话说,但小丑很明显已经死亡,嘴唇变成淡紫色,手臂也呈紫色浮肿,最重要的是,额头有个很大的伤口,流出黑红色血液,连头骨也能见到,像那种情形,人实在不可能活着!

    但是,如果小丑的确已经死亡,为什么他又能够起来,而且消失不见了呢?

    忽然,众人注意到冻凝的车窗玻璃外——雪已停了,也听不见风声了!

    怔立之间,所有乘客都认为自己做了一场古怪的梦,不禁面面相觑。

    要由成田国际机场前往首都,通常要搭乘自西乡隆盛像耸立的上野山下的京成上野车站开出的特快。

    这班列车要穿过上野公园的地底部分,到德川家坟墓坐落的谷中灵园一带才驶出地面,途经日暮里、新三河岛、京成盯屋等京成线的车站,一路朝成田前进,接着在昔日江户时代唯一一座横跨隅田川的大桥附近渡过隅田川,又经过京成关屋、堀切菖蒲园、御花茶屋等名称很美的车站。

    但车窗外的风景却与这些美丽的站名背道而驰,显得贫脊单调。若是昔日的江户,这一带应该是一派田园风光吧!

    不过,通往成田还有另一条路线,那就是浅草线地铁——由因赤穗浪士复仇而闻名的泉岳寺出发,经新桥、日本桥以及人形町抵达浅草……

    列车在抵达浅草后继续北上,由本所吾妻桥经过押上回到地面上,自青砥转入京成线,然后直通成田机场。

    在这条路线上,乘客需要转搭由押上发出的京成线列车。不只是为前往国际机场的人提供服务,事实上,对于浅草附近的居民而言,这条路线也是通往小岩方向的重要线路。

    四月三日下午四时,这班经过押上的京成列车上乘客比较少。就在此时,和前面车厢相通的门开了,一位弯腰驼背的瘦小老人蹒跚出现。进入这边的车厢后,他慢慢转身,小心地关上车门。

    坐在长椅式座位上的乘客几乎全部转头,注视着这位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身高不满一百五十公分,非常瘦小,而且腰很弯,乍看像是孩童。他头戴又黑又脏、原本是蓝色的棒球帽,帽子下面可以窥见白发。

    他关上车门,转正身子。看清整个车厢后,他堆出满脸笑容,朝坐着的乘客们鞠躬致意。

    当然,乘客中无人回礼,只是以见到异物般的眼神注视着老人。

    老人脸上的笑容如化石般凝固住。白色的胡髭、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深褐色的皮肤等,也如蜡像一样凝固了。

    看上去,那是很客气的笑容,但是当笑容冻凝的时间太长时,看起来就具有其他意义了——即无法认同这个笑容反映了老人本来的意志。嘴唇虽是笑的形状,可是充血的眼眸却几乎满溢了怯惧和恐慌,以致无法区别老人究竟是笑还是哭了。

    老人站在车门附近的座位旁。

    车窗外掠过盛开的樱花。

    列车地板不住地轻微摇晃,老人用力站稳。他前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位高中女学生。他保持着那种哀求般的笑容,对女学生点了两三下头后,从作业服似的灰色夹克口袋中取出一支脏污的小口琴,拿至嘴边。接下来,老人开始吹口琴。琴声让车厢内的每位乘客都惊讶不已——那是流畅的、打动心灵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