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不是来取你们性命的。”李云娘的语气和缓了些。
马朱雀闻之,悄咪咪睁开一条缝看去,见李云娘再次恢复到柔美的状态,才稍稍缓了口气。
只听李云娘又道:“今日我来,是想拜托你帮我个忙。”
马朱雀忙不迭道:“姑娘尽管吩咐,能做的我马朱雀定帮你!”
“我要你天一亮,就去我枉死之处,找一包新做的衣裳。再将那包衣裳送去我家,交给我娘和欢儿。”
马朱雀闻言长舒一口气,只是送包衣裳而已,她可以办到。
况且此刻她别无他法,若是拒绝的话,这鬼魂定立马将她吃了。
“好,我天一亮就去。”
李云娘呼的飘到马朱雀身边,瞪着渗血的双眼,阴森森盯着她,“我会盯着你的。若是再敢骗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马朱雀再次闭着眼尖叫,“啊啊啊!不敢!绝对给你办到!”
李云娘这才幽幽笑着,从她身边飘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朝阳还未升起,马朱雀安置好弟弟后,便独自一人出了门。
虽说她是驱魔龙族马氏一族的后人,可父母在她和弟弟出生后,便因西北饥荒双双撒手人寰。
姑姑与姑婆也只将她教养到十二岁,便在除魔卫道的道路上英勇就义。
因而马朱雀仅学了个皮毛,真本事一概没有。
为了养活弟弟和自己,马朱雀辗转从西北来到京城。一路上他们姐弟俩相互配合,竟默契地忽悠到不少银钱。
在京城混迹的这两年,姐弟俩驱魔看相的名气越来越大,银钱也大把大把流入他们的衣袋。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多年装神弄鬼的马朱雀,今日终是碰到真的了。
幸好李云娘不是什么恶鬼怨灵,仅是让她帮忙送包衣裳,马朱雀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她一定可以做到。
半个时辰后,马朱雀终于找到李云娘遇害的小巷。
小巷内阴暗潮湿,污物成堆,臭水横流。
马朱雀在几堆污物中翻找了半晌,才终于找到李云娘说的那包裹。
此时马朱雀的白衣上,已满是泥污。不过她抱着那包衣裳时,那蹭了灰土的脸上眼眸晶亮,终是绽放出一抹欣然的笑。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朱雀赶到了李云娘家。
时近卯时,李婶与欢儿已起身,正在李云娘的牌位前祭拜上香。
马朱雀立在门外迟疑片刻,将衣裳放在了她家门外。
随后方一转身,一张惨白的大脸便猛地怼到她眼前。
“啊!”马朱雀尖叫一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少倾才捂住胸口,长呼出一口气,皱着脸埋怨道:“大姐,你能不这样吓人吗?把我吓死了,谁帮你干活?”
李云娘颔首揉着自己的衣角,略略歉疚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也是第一次做鬼,还不习惯……”
马朱雀无奈地白她一眼,“衣裳替你送到了,你可以放过我和我弟弟了吧?”
“不行!”李云娘急急道:“你替我送进去,亲手交到她们手上。”
马朱雀生怕李云娘的魂魄一急,就拿她开刀,遂只得答应,“好好好,我替你送。”
马朱雀拾起地上的包裹捧在怀里,低叹一口气推门而入。李云娘亦跟在她身后飘了进去。
“李婶...”马朱雀轻唤一声。
将将上好香的李婶与欢儿,听见声音皆回过头来,“马大师?”
不知怎么的,马朱雀见到李婶时,心中竟有些歉意。
也是,她骗了李云娘二两银子一道符,又骗了李婶五两银子,她欠李家人欠的太多,甚是无颜见李婶。
“李婶,这是云娘让我拿过来交给您和欢儿的。她还特意嘱咐,让我务必亲自交到你们手中。”
李婶茫然地接过包裹打开,竟见内里抱着两件衣裳,一件是她的,一件是欢儿的。
李婶瞬时忆起,前些日子云娘说过,要在欢儿过生辰时,给娘和欢儿各做一件新衣裳。
云娘居然还记得...
李婶捧着衣裳的手微微颤抖,下一刻蓦地抬眼向马朱雀问:“是云娘让你送来的?那她...”
马朱雀连忙编了一句,“呃...是她昨夜托梦给我的...”
李婶眼里的光渐渐淡了下去,垂头捧着衣裳,低喃着,“云娘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她爹死的早,云娘就陪我一起做豆腐卖豆腐,扛起了家里的重担。
她也命苦,嫁个和她爹一样短命的男人,留下了欢儿。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磨豆腐,再拿出去卖,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以至于从小喜欢的凤梨酥糕点,自己从不舍得买。”
李婶说着,嗓音逐渐哽咽,抬起浸满泪水的眸子,望向供桌上的一盘凤梨酥。
“我本打算在欢儿的生辰那日,买一斤来让云娘吃。谁知...此时竟摆在了她的牌位面前...呜呜呜...”
李婶说的情深意切,任谁听了,都不可能不动容。
马朱雀鼻中酸涩,心也揪在一起,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角的薄泪。
而一旁飘着的李云娘,早已抽泣到无法呼吸。
李婶说完,转过身含泪向马朱雀道:“马大师,若您还能再见到云娘,替我转告她一句,不必担心我和欢儿。有很多好心人愿意帮我们,我们祖孙俩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马朱雀吸吸鼻子,毅然道:“云娘此刻就在这儿,您亲口对她说。”
话毕,马朱雀便转身冲向云娘所在的位置,放空自己,让云娘上了她的身。
马朱雀浑身蓦地一抖,再次转过身时,面容虽未变,但那似水的眉眼,与哀怨不舍的眼神,分明就是李云娘。
“娘...”“李云娘”带着哭腔唤道。
李婶亦瞬时泪崩,冲上前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云娘...我的女儿啊...”
“李云娘”悲痛哭诉,“娘,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自己,留你们祖孙俩在世上,我放心不下啊。”
李婶抽噎着,拭去她脸颊上的泪,“不必担心我的孩儿,娘会把欢儿好好养大,让她知书达理,明白她爹娘都一直将她放在心上。”
原本在一旁玩耍的欢儿,似是感应到什么,忽然侧过身来奶声奶气地唤道:“阿娘?是阿娘回来了吗?欢儿要抱抱!欢儿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