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那个卖豆腐的娼妓!”杨嫂突然提高了嗓音,“你身上那股难闻的脂粉味,别以为我闻不见!”
温凡蓦地一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您别生气。云娘她只是来取衣裳。我将衣裳给她她就走了,我们真的没什么。”
“她来取衣裳?银钱给够了吗?”
温凡跪在地上没答话,杨嫂冷笑一声,“哼,就知道那个贱人不会给钱。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怎得这般没骨气,净被人欺负,叫我怎么放心?”
温凡语声颤抖,带着些隐隐的畏惧与讨好,向前膝行几步,“娘,云娘她近日手头拮据,等挣了钱会把剩下的银钱补上的。”
杨嫂撇嘴,嫌弃异常,“我早就说过那贱人不是好东西,让你少跟她来往。你如今却自己给她垫钱,还帮她说好话?
凡儿啊,你怎被那娼妇迷得,不听娘的话了都...”
杨嫂说着,最后化为低低的呜咽。
温凡立时慌了,忙连连磕头,“娘,凡儿错了!凡儿给您认错!今后一定听娘的话!娘您别生气,身子要紧啊。”
不知过了多久,杨嫂才止住呜咽,对温凡吩咐道:“凡儿,去给娘倒杯茶。”
温凡欣然抬首,“娘您不生凡儿的气了吗?我这就去给您倒茶!”
话毕温凡起身出去烧水泡茶。可当他端茶回屋时,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了杨嫂的身影。
温凡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放下茶壶与茶杯便转身出门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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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京城北坊,通往柳月巷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内。
皎皎明月洒下银白月华。
李云娘背着个背篓,身披月华,正沿着巷子向自家方向走去。
时辰已晚,四周的百姓都已熄灯入睡。
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树上的夏蝉吱吱齐鸣。
忽而,一阵阴风吹起了李云娘的发丝,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后便是一串脚步声,自她身后传来。
李云娘蓦地转身看去,但见茫茫夜色中,一个人影立在巷口处,静静注视着她,一动不动,显得有些诡异。
李云娘起初还以为是被醉汉或流氓盯上了。
可定睛一看,那人影跟她差不多高,身形也是个女人,并不是男人,这让李云娘松了口气。
“是谁在那儿?”李云娘壮起胆子问了句,可那人并无回应,她便打算回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走了没几步,身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次转回身,那人竟已移到了她的身后!
还未等她看清,一双大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
“啊!”李云娘不由得尖叫一声,腿脚一软摔在地上。
巷内光线昏暗,李云娘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惊慌失措,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只隐约知晓这是个女人,且身上有股异样的臭味。
对方的手越掐越紧,李云娘双目圆瞪,死死抠着她的手,腿脚拼命挣扎,只觉胸中气息愈发减少,濒死的恐惧席卷而来。
挣扎之下,她衣襟中二两银子买的平安符掉了出来。
那平安符掉在地上,却无半点反应,随后便被一只小脚踩进水洼中,浸透了黑水,再也辩不出本来面目。
李云娘便也同那平安符一般,腿脚渐渐没了力气,身子也软了下去,躺在一滩污水洼里,失去了呼吸。
可那双浸满了血丝的眸子,却目眦欲裂,充斥着惊恐与不甘,以及一丝丝愤恨。
她到死都不明白,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憎恨自己,又为何会有如此大力,将她一个年轻少妇徒手掐死。
良久,凶手放开手徐徐站起身,望着她那骇人的死状,缓缓露出一抹阴森的笑。
片刻后,小巷又归于寂静。
仅余李云娘身边的背篓,和那包原本要送给娘亲与幼子的衣裳,在夜风中啫啫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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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凡发现杨嫂不见后,急忙跑出铺子,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未寻见杨嫂的身影。
他一时别无他法,便回铺子看看杨嫂是否回来。
没成想一进屋,杨嫂果真已躺在了床上。
“娘!娘您方才去哪里了,可叫凡儿担心。”
温凡三两步来到床边跪下,眉目间溢出焦急。
杨嫂低头咳了两声,道:“娘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用你操心。”
而后一手轻抚上温凡的头顶,轻轻磨砂,“倒是你,这么大了还让娘操心。”
温凡连忙认错,“娘...是凡儿不好。凡儿以后一定改,什么都听娘的。”
听温凡这样说,杨嫂心里的气终于小了些,心疼地望着自己的乖儿子,“凡儿,娘给你说的话、为你做的事,都是为你好。以后少跟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接触,别让娘操心。”
“儿子晓得了。”
“还有啊,怀灵小姐的衣裳做的如何了?你好好准备,到时就向她表明心迹。”
温凡的眸子忽的一暗,“儿子正在做,再有几日就能做好。娘放心,儿子会用心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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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盛国京城最繁华的兴华街上。
原本门庭若市的云裳坊,此时却关门歇业,且有几位官老爷正在铺子内查访。
铺子的管事、裁缝及伙计们,皆面露忧色。
慕怀瑾行至铺子附近时,便已察觉不对。
踏进了铺子后,竟见好友周祎仁带着他刑部的几位下属,出现在了铺子里。
慕怀瑾有些诧异。
周家世代为官,族人在盛国朝廷皆任要职,乃京城四大家族之一。
周祎仁乃刑部尚书周正忠之子,年仅二十八便官至正三品刑部左侍郎,在周家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
他与慕怀瑾为总角之交,幼时随父在老侯爷军营中,与慕怀瑾一同长大。
老侯爷回京后,周父也回京任职。
但周祎仁与慕怀瑾的友谊二十年来依旧亲厚,如今两人不时也会约出来喝酒品茶。
慕怀瑾所说的打点好了刑部的好友,说的就是周祎仁。
“祎仁,怎的今日来的是你?”
前阵子来云裳坊查访的,还仅是京城官府的人。
而今日刑部的人都来查访,想必是事态更为严重了。
周祎仁侧身看到慕怀瑾,坏坏一笑,“呦,新郎官来了。恭祝怀瑾兄新婚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