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禾抬眼看了看小婵,没有说话。
关于耘俞花,她也是偶然一次从芈居国来的使者口里听说的。
因着那使者是芈居国地位颇高的臣子,而当时的楚念禾是皇后。所以,在一次颜离辰大摆宴会的时候,楚念禾为尽地主之谊,便为他的坐席上铺满了鹅绒软垫,以期他待得舒适,对两国的邦交也能有几分好处。
可那使者见了这许多鹅绒软垫,倒是微微一笑,让侍女全都撤了下去。
楚念禾自然吃惊,也略觉恼怒。在席间时,便趁着那使者喝的尽兴,有些狐疑地将问题问出了口。
那使者并不知楚念禾十分介意这件事,见她发问,便一五一十回答,说因着他们国家盛产耘俞花,平日里用起来总觉得不爽利,盖的被子,用的软垫都会有些发热。楚念禾听了,便有些得意地对那使者道,玄洵国用的软垫都是鹅绒填充,那使者听了,有些怀疑地一试,果然拍手称赞,直说玄洵国的人会享受,竟连用着的软垫都是鹅绒做的。
楚念禾见那使者这般没有见识,便当即下令,让侍女去库房取了几十个鹅绒软垫送给了那使者。而那使者得了这鹅绒软垫,也知道了玄洵国最差也是用棉花做被子软垫的,自此便常来玄洵国大批量收购棉花,再回国高价售卖,如此倒也成为了一段
两国互通有无的佳话。
也因着这个缘故,楚念禾也便知道了,芈居国因着地处偏僻,资源也不甚好,所以并不适宜种植棉花,寻常盖的被子和用的软垫都是用耘俞花结出的絮状物做填充的。
所以,在颜离辰将这荷包给她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
楚念禾只觉得心头涌上一阵一阵的热流,让她冰冷的沉下去的心又渐渐地浮了上来。
小婵见楚念禾铁青的脸色现出了几许红晕,心里也甚是高兴。她想了想,还是问到:“小姐,这荷包您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郑嬷嬷不是带您去了七皇子府吗?怎的您突然就拿了荷包回来?七皇子没有做什么伤害您的事吧。”
瞧着小婵担心的样子,楚念禾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小婵跟着她这样的主子,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若是她还把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都告诉了小婵,只怕让她心惊胆寒不说,往后也平白多了几分忧虑。
“这荷包……是颜离辰给我的。”
楚念禾故意忽略了其中的细节。
小婵想法单纯,还以为楚念禾见了林文覃之后,颜离辰便给了她这东西。她皱眉想了想,又有些恼恨地斥道:“这七皇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这当口给您这东西,保不齐是他自己盼着四殿下不能活着回来,
特意做了这东西让小姐您死心呢!”
“别胡说!”
楚念禾皱眉瞧了瞧外头:“这是宫里,你怎敢妄议皇子?”
小婵一时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了嘴道:“奴婢又胡说八道了……”
楚念禾瞧着她有些悔恨的样子,也只得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只是往后……”
她看了看小婵,到嘴边的话顿住了。
小婵刚想发问,却不防又想起了方才在御医院门前瞧见的情景。她不由有些恨恨地哼了一声道:“方才奴婢去御医院想取些决明子来给小姐填填枕头,可一到了那里,您猜奴婢碰见谁了?”
楚念禾的脑子里乱哄哄地堆着一大堆没有解决的问题,她一边低头瞧着手中的拆得凌乱的荷包,一边有些敷衍地道:“碰见谁了?”
小婵也未发觉楚念禾没认真听她的话,一脸神秘地道:“奴婢碰见七殿下和郝传在那说话呢!”
“郝传?”
楚念禾有些吃惊地看着小婵:“你可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小婵方才只当郝传不该同颜离辰来往,如今见楚念禾如此吃惊,倒是生怕自己挑拨了楚念禾和郝传小苓的关系了。
“奴婢……奴婢听七殿下说什么妇人生产啊之类的话,可能……可能郝传只是为了救哪个待产的妇人去了……”
她尽力地往回拉自
己的话,却没瞧见楚念禾眼中露出的几丝意味深长。
如今林文覃的胎儿尚不足月,便要临产了吗……
今日虽是她算计林文覃在前,林文覃到底也是做了伤害她的事了,这样的人,却没有什么无辜的。
可不知怎的,楚念禾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倒是隐隐地有几分伤感。
如今,只希望她们母子平安无虞便是了……
——
颜离辰和郝传一路无话,匆匆地便出了宫,赶到了七皇子府。
府里还是乱糟糟的,一脸焦急地等在门前的侍女见了颜离辰,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满脸都是眼泪。
“殿下,娘娘已经昏厥了三次了,府医说,若是孩子再生不出来,只怕她们母子……”
“住嘴!”
颜离辰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他皱了皱眉,又回头看了看郝传道:“一切就拜托郝御医了!”
郝传没有客套,直接便点了头,跟着那侍女匆匆地走了。
待得入了产房,一股子热气蒸腾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让见惯了这样场面的郝传也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看了看前头立着的屏风和几个一脸茫然的府医,没有犹豫,即刻便将药箱放在了一旁侍女的手里,接了府医手中的丝线便细细琢磨起来。
里头的林文覃早已耗费了半身的力气,如今已是气若游丝。那个迎了郝传过来的侍
女赶紧绕过了屏风,一边流着泪一边在林文覃的身边趴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娘娘别怕,宫里的御医已经来了,您很快就能生下孩子了。”
林文覃微微地眯着眼睛,只觉得热量和力气都在被从身体里一丝丝地抽走。她动了动雪白的手指,那侍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你过来……”
在乱哄哄的环境里,林文覃的声音显得很小很小,若是不仔细听,只怕会以为她只是在长出气。
那侍女赶紧落低了脸,将耳朵贴近了林文覃的嘴。
“若是……若是……”林文覃哽咽了一下:“你就去告诉殿下……就说我林文覃……嫁……嫁他的这些年里,从未做过……任何问心有愧的事……往后……只希望殿下……平安顺遂,请殿下照顾好……照顾好煦臻,我……我……啊……!”
林文覃虽然强忍着再次到来的剧痛,可这痛实在太过深刻,她一时撑不住,只得再次尖声大叫起来。
外头的郝传已经把了半晌的脉,待得将丝线放下,他便匆匆地出了门,在隔壁书房里寻到了坐立不安的颜离辰。
“怎么样了……?”
颜离辰的话还未及说出一半,便见郝传面色凝重,皱着眉头看着他道:“殿下,请问娘娘生产之前可经历过什么大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