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林文覃已经躺在卧房的床上了。
她的头上被产婆系了一条宽宽的抹额,身上也盖了一条又长又重的被子。七八个侍女正在身旁穿梭着,有的端着热水,有的拿着毛巾,三五个产婆则围聚在她的脚下,一边焦急地商议着什么,一边大声地朝着产床上的林文覃呼喊着什么。
林文覃张了张嘴,一股浓浓的参味蔓延开来,想来是这些人怕她一直不能醒转,已为她含服了参片提气了。
“娘娘!娘娘醒了!”
一个侍女有些激动地大喊一声,喜得众人都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真的醒了!娘娘,快些用力,这孩子已经憋得有些久,只怕……”
“闭嘴!”
另一个产婆见这人说了不吉利的话,赶紧喝止了她,又安慰林文覃道:“娘娘别怕,左不过已经生产过一次,没什么问题的。娘娘只需随着奴婢的指令用力,孩子很快就会生下来的!”
林文覃听着她们乱糟糟地说着话,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竟真的要生了!
可是……
林文覃的心慌得要跳出嗓子眼,手心里全是腻腻的凉汗:“我……我的孩子尚未足月……此时催生,
不会受影响吗?!”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听得几个产婆不由得面面相觑。
半晌,其中一个才有些为难地道:“娘娘还是先放心生产,这孩子……到底也还是该先保住大人再……”
“什么?!”
林文覃惊得差点从床上坐起来,被身旁的侍女一下子扶住了。
“你说什么?!孩子还没生下来,你们就要舍小保大了……?”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眼睛因为用力和悲伤已有些血色:“这是我的孩子,你们……你们敢如此草率决定?……”
话还没说完,肚子处一阵剧痛袭来,林文覃伤心欲绝再兼剧痛难忍,不由得尖声大叫起来。
几个产婆是助产的老手,一时也压了慌张,赶紧朝着林文覃道:“娘娘,这样大喊只会失了力气,您听奴婢们的话,若是阵痛来了,就赶快吸气用力才是!”
说罢,又朝着林文覃的脚下看了看,有些惊喜地道:“娘娘,快用力!已经能看见些许孩子的头发了!”
这话给了林文覃莫大的鼓舞,孩子要紧,她必须先摒弃一切没有用处的想法,尽全力把孩子生下来才行。
“呼气——吸气——”
产婆们喊的用力,躺在
床上的林文覃也随着她们的指令用力。可阵痛过去,林文覃满身大汗已无力气地躺倒在床上的时候,竟再没有丝毫的进展了。
就这样过了三五个来回,为首的产婆嗓子都喊哑了,林文覃的力气也快用光了,这孩子也没有再探出一点头。
已然生产过的妇人实在不该如此模样,几个产婆互相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道:“还是立了屏风让府医来瞧瞧吧,娘娘许是气血上涌,用不上力气啊……”
另一个听了话,赶紧朝着门外去了。
林文覃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力气早已消耗殆尽。听着产婆的话,她虽有一肚子的疑问,可也知这些人都是颜离辰派来给她接生的,她们只会依照着主子的命令做事,余下的,便与她们无关了。
不多时,侍女们便将两扇屏风摆好,又在林文覃的手腕上悬了丝线过去,这才将几个府医放了进来。
府医们一进门,便觉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人对视一眼,便赶紧在屏风后头坐定,拿起悬着的丝线诊起脉来。
屏风那边的林文覃仍在承受着越来越密集的剧痛,产婆们不敢催促府医,只好一边让林文
覃放松用力,一边焦急地朝府医那边瞧着。
只是,这些产婆们不知道,林文覃的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这些府医虽也医术高明,可他们到底是要悬着丝线诊脉。如今她又早产在即,若是一个不慎,只怕这责任是他们也担当不了的。
而今,眼前这些婆子们又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这些府医上,只怕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
林文覃颤抖着冰冷的手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撑着力气对着一旁的侍女道:“你去……去同殿下说……”
那侍女赶紧低下了身子,听着林文覃说了一番,便朝着门外跑去了。
颜离辰正在旁边的书房等着消息,见那侍女跑来,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
“情况如何?府医可想出解决办法了?”
他的声音很沉,了解他的人都会知道,眼下他是真的十分担忧屋子里的情况。
那侍女也不敢耽搁,赶紧跪下道:“回禀殿下,府医到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来,产婆们也急得厉害,若再拖下去,只怕不妥啊!娘娘……娘娘说……”
“说什么?!”
颜离辰不耐烦地暴喝一声,吓得那侍女浑身哆嗦了一下。
“娘娘说,请求殿下去宫里请一位姓郝的御医院副使来,上次娘娘进宫时听说他对妇人生产很有研究,如今娘娘危在旦夕,还请殿下为了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去宫里请这位御医来吧!”
这侍女说得清楚明白,颜离辰听了,却是愣住了。
他自是不知道林文覃何时听说宫里有这么一个人,但是这郝传,他却是熟悉得很。
上次在蜜妃宫里发生的事还犹在眼前,这郝传明显是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在替谁做事。如今自己冒冒失失地请了他来,只怕到底是不妥。
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那侍女道:“府里的大夫已尽数在此,难道皆是无用?你们娘娘可是太过担忧腹中之子,乱了方寸了?”
那侍女闻听此言,却是抬了一张泪水涟涟的脸,哽咽又焦急地说道:“殿下,旁人不了解娘娘,难道您还不了解吗?娘娘如今胎儿尚不足月,产婆们对此又束手无策,若是一着不慎……殿下,在旁的事情上,娘娘可曾麻烦过殿下,这一次,娘娘是真的挺不住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是母子俱损的结局啊!”
颜离辰听了,表情更是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