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忽然有脚步声,柳杨看过去,是清丰带着两个她没见过的影暗卫匆匆而来。
路夜白也看到了他们,带清丰走近,叮嘱他道:“保护好夫人。”而后飞身进入战圈,目的明确,直冲一个人而去。
那个蒙面杀手与其他人从外形上看并没有不同之处,但既然是路夜白确定的目标,一定不会错了。木子仰几人这下彻底放心了,形势重新回到了他们这边。
眼看蒙面杀手越剩越少,与路夜白交手勉强能应付的跃阳剑派掌门突然将内力提到最高,而后纵身飞起,一把绿油油的粉末从他的手里撒向下方,连他的手下都不管不顾。
陆云波大喊:“粉末有毒,屏住呼吸!”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几个被木子仰逼的在正下方的黑衣蒙面人立即倒地吐血而亡。木子仰是几个人里离得最近的,所以最先中毒。路夜白一掌将跃阳剑派掌门打下来,而后身体快如一道光一般移动到他身边,出手如电点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路夜白回头看了柳杨一眼,柳杨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她,可下意识感觉不好,趁清丰几人正关注路夜白那边,她用最快的速度绕过挡在身前保护她的两个影暗卫,向路夜白跑去。
而路夜白在看了柳杨那一眼后,回身便将已经昏迷的木子仰和鼻端流血的周小镜放倒在地,然后将他们身上的毒用内力逼出去。
清丰很快反应过来,追上柳杨拦住她道:“夫人,那边毒粉还未散,待会儿再过去吧。”
柳杨焦急道:“清丰,路夜白肯定也中毒了,可他现在非但没运功将毒逼出来,却还要替木掌门和周掌门逼毒,那他身上的毒怎么办?”
刚才发生的事清丰看得清楚,在看到他们庄主选择先救木掌门和周掌门的时候,他的心直直下坠,胸口沉闷,这才让柳杨跑了出来。
清丰低头道:“夫人,庄主吩咐属下保护好您,请您不要让庄主在此时分心。”
柳杨有时候真讨厌自己这讲理的的性格,因为她这时候虽然急得心急如焚,剩下的理智却觉得清丰说的有道理。稍微想了下,她站着没动,算是认可了清风的说法,远远地看着路夜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柳杨觉得,却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即使瞬间之一,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似乎走一点点都要很费时间。
终于,木子仰和周小镜都吐出了乌黑的鲜血,路夜白这才收手。柳杨这回跑过去清丰没拦着,而柳杨一到路夜白身旁,他的身体竟然慢慢往后倒!柳杨赶紧扑上去扶住他的手臂,急道:“你赶紧自己运功将毒逼出来啊!”
路夜白摇了下头,含笑道:“没事,我就吸入了一点点,回去再调理也可以。”
柳杨知道路夜白也会解毒,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没事,他曾经答应过她,不会骗她的,尤其是在性命攸关这样的事情上,柳杨觉得,如果路夜白骗她,她肯定会很生气。
跃阳剑派的掌门被清丰和两个影暗卫带进了天明城的栖霞山庄,空山响和陆云波自己将毒逼了出来,可体内的残毒还是令他们手脚无力,可现在没有别的可用的人了,所以他们两个各扶着一个人上了马车。
柳杨扶着路夜白。说是扶,实际上路夜白的大半个身子都在她的身上。路夜白高出她一个多头,而且现在走路的脚步都是虚浮的,也就是说,他现在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柳杨的身上。开始,柳杨走路脚步都是踉跄的,可怕摔了路夜白,咬牙撑住了路夜白的身子,一步步往马车去。
空山响和陆云波回头看柳杨艰难地扶着半昏迷的路夜白往马车边
挪动,两人加快速度到马车边,然后先合力将周小镜抬上马车,而后将木子仰太上马车。陆云波回身又去帮柳杨,临走叫空山响将马车往他们那边赶。
上了马车,人多地方小,柳杨怕路夜白不舒服,所以让他靠着自己。而对面坐着的陆云波闭着眼睛还在运功调息,还在昏迷的木子仰和周小镜则靠着马车车壁无知无觉。
柳杨觉得现在空山响肯定也在强撑,大家都没想到跃阳剑派掌门手里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毒药,如果不是怕跃阳剑派掌门因中毒太深而亡,陆云波一定让清丰先将他们几个搬到马车上再离开。
柳杨看了好几次陆云波,但看他闭着眼睛正在运功,怕出声打扰他。陆云波虽中毒后五感没有之前那么灵敏,可离得这么近,她还是能察觉到柳杨的欲说还休。
可,最终陆云波也没有睁开眼睛,只做没察觉到柳杨的心事重重。
好不容易熬到栖霞山庄,现在路夜白半昏半醒,柳杨作为这里除了路夜白,大家都尊敬的未来女主人,却没有心思去管陆云波他们了,而是十万火急的让管家赶紧去请大夫。
柳杨不停地叫路夜白的名字,因为路夜白怕自己睡过去,让柳杨不停地喊他。到现在为止,柳杨如果还没看出来路夜白的不对劲,那除非是个傻子。可现在不是跟路夜白计较他在这么大的事上骗她的事,而是要赶紧将他治好。
大夫很快就来了,而且不是城里普通的大夫,而是隐居在栖霞山庄的医药圣手。
在那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温先生给路夜白诊脉的时候,柳杨在一旁紧张的眼睛几乎都不敢眨了。
柳杨在管家介绍温先生身份的时候,就听出来这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大夫,现在这里除了温先生恐怕没有第二个擅长解毒的。所以,在温先生给路夜白细细的诊过脉,柳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直的望着温先生等待着他的宣判。
温先生看了看柳杨惊恐不安的神情,又看了一旁站着沉默不言的管家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温先生十分遗憾道:“对不起夫人,是在下无能,并不能解庄主身上的毒。”
柳杨不敢相信道:“为什么不能?!你是解毒高手,路夜白只是吸入了一些毒粉,当时他离得不算近,怎么肯能解不了?!”
温先生看了一眼床上已经没有意识的路夜白道:“庄主所中之毒确实没有木掌门和周掌门深,可庄主没能及时将毒逼出,且强运内力给两给掌门逼毒,所以,毒粉在身体里扩散更快,现在基本已经毒入五脏六腑……是在下无能。”
柳杨眼前发黑,双耳轰鸣,像是没听清温先生的话,道:“你说什么?”
温先生实在不忍心看柳杨如此,便没再说。
柳杨急道:“到底什么意思请你快说!”
温先生道:“庄主不知之前受过什么重伤或是被人吸走过内力,中毒前,他的内力剩下不到之前的一半。今日又连番运功,原本就耗了一些内力,可最后又强行运功将木掌门和周掌门的毒逼出,自己所中之毒因没能及时逼出,加上运功导致毒性在血液中扩散得非常快,现在恐怕已经……”
柳杨紧紧地握紧拳头,闭了下眼睛,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睁开眼睛时,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温先生,您见多识广,难道真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温先生看了看管家,犹豫了下才摇头道:“请夫人恕罪。”
柳杨道:“请管家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管家急道:“夫人……”
柳杨道:“麻烦您了,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管家最后看了一眼温先生,这才退出去道:“是。
”
房中只有柳杨、温先生以及昏迷不醒的路夜白。
柳杨再次道:“温先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路夜白一定帮过您,您一定也想救他,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请您试一试。”
温先生抱拳道:“夫人,庄主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自然想救他,可此法有损救人本质,想必庄主也不赞同。”
柳杨道:“温先生还未说是什么办法。”
温先生看柳杨态度坚决,只得道:“夫人,庄主中的是‘青阳散’,这是种很罕见的毒,遇水就化,无色无味,毒性大,而且扩散速度非常快,一旦中了此毒,不尽快运功逼出,便会迅速流经四经八脉,一旦肺腑全被毒药损害,便是扁鹊再世,恐怕也没有办法。可古书上却有记载,‘青阳散’虽说没有解药,可却是通过人体血液起作用,所以只要在中毒者肺腑受损害前,将中毒者的毒血换掉,应该也是有机会的。可换血之人必定时日无多,所以此法既是救人又是害人,医家以济世救人为本,怎能救人一命又害人性命呢?”
柳杨沉默片刻道:“此法可有记载成功的?”
温先生摇头道:“毕竟没有谁愿意用自己的姓名换别人的性命,再则,此毒所有者甚少,在江湖上已几十年未出现。是以,此法是先人根据这种毒的特点想到了这种救人的可行办法。”
柳杨道:“先生该是也会换血之法的吧。”
温先生道:“在下研究过换血之法,也在动物身上试过,可却从未用到过人的身上。”
柳杨道:“先生在动物身上可成了?”
温先生道:“试过十几回,成了不到一半。”
柳杨道:“不到一半的机会就拜托先生了。”
温先生大惊道:“夫人何意?”
柳杨道:“温先生,虽我与夜白还未拜堂成亲,可在我心里,他早已是我的夫君。丈夫危在旦夕,怎么不救?温先生也不要以为是害了我的性命,于我来说,若是夜白不在了,我断不会独活,所以,先生这是救人。”
见温先生还要说什么,柳杨拦住他道:“温先生,若有什么问题,自有我担着,还请温先生一定救夜白一命。”
说到最后,柳杨直直的跪了下去。
温先生忙扶起她道:“夫人万万不可啊。”
柳杨道:“先生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请尽快说,我让管家去安排。夜白中毒这么长时间了,我怕他挺不住了。”
温先生出去的时候,管家正在门外焦灼的走来走去,一听到门响,立即走上来问温先生:“你可说了?”
见温先生点头,管家气道:“你怎么如此糊涂?庄主将夫人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怎会同意用夫人的命换他的命?”
温先生道:“夫人执意如此,再则,若换了你是我,明知庄主还有救的法子,会袖手旁观吗?”
管家自问也做不到。
现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管家沉吟片刻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去牢里提出来一个死刑犯。”
温先生道:“我跟夫人也提了这件事,夫人坚决不同意,一定用自己的血来换。”
房中,柳杨坐在床沿看着路夜白苍白的脸色,就算她不会武功,可也能察觉到他呼吸微弱。
柳杨看着看着,眼泪落了下来。她握住路夜白的手,道:“夜白,咱们还真是运气不好啊,想简简单单谈个恋爱,跟喜欢的人相守一辈子,还真不容易。你啊,遇到我真是倒霉,以前没少给你添麻烦,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能救一救你了,只是希望等你醒后,不要怪我才好。”
很快,路夜白被管家带人挪到了一间密闭的房间,柳杨跟着过
去,这里更像一间密室,在管家的房中有一个机关,机关打开后,屏风后的墙壁外移,露出里面直通向下的楼梯。
温先生已经准备好在等着了。管家让人轻手轻脚的将路夜白放在一张木板床上,然后对温先生道:“一切小心。”
温先生点了点头。
管家最后劝柳杨道:“夫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柳杨不等他说完便道:“劳烦您为我们护法。”
管家只好不再说什么,叹息一声,走了。
柳杨躺在与路夜白并排的一张木板床上,紧紧地握住两人相邻的手。温先生托着一粒红色的丸药过来道:“夫人,这是在下研制的能解百毒的解药,夫人先吃一颗,希望能降低毒血的毒性。”
柳杨拿过来,毫不犹豫的吃了。
温先生道:“夫人,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管家刚从密室出来,就见一个家仆匆匆跑来,他一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家仆道:“木掌门和周掌门醒了,正与陆掌门到处找我们庄主呢。”
管家对守在他门前的几个衣着朴素、比他年纪还要大的男子道:“这里就多拜托众位兄长了。”
几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一下头。
管家叮嘱那位家仆道:“你留在这里,有什么事立即向我通报,我去看看。”
家仆连连点头。之后,管家又指派过来五个人在这里随时候命。
管家还未到他们庄主来天明城常住的房间门口,就看到门口木掌门正大声喊道:“叫管家过来,老实给我交待将路兄藏哪去了!”
一旁的陆云波和周小镜都神色严肃的站着。
管家匆匆赶来,见到几人,不及喘口气便道:“几位掌门,有话去正堂说吧。”
木子仰推开扶着他的空山响道:“不用去正堂,在这里说就好。我且问你,路兄呢,路夫人呢?”
管家道:“庄主身重奇毒,正由庄里大夫救治。”
陆云波上前道:“跃阳剑派掌门所用的毒是‘青阳散’,此毒乃天下罕见奇毒,我等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解此毒,难道庄里真有这样的医学圣手?”
木子仰可不管这些,他道:“管家,即便你们的人在给路兄解毒,为何不让我们看一看呢?若是哪里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也能帮一帮路兄啊!”
管家道:“几位掌门也中了毒,虽说已经将大部分毒逼了出来,可身体大损,还是多将养些好,若是真的有需要几位掌门帮忙的地方,在下一定会来请的。”
周小镜上前一步道:“老管家,路夫人呢?为何庄里圣手给路兄解毒,夫人也不见了呢?”
管家道:“庄主夫妇情深,夫人坚持要陪着庄主。”
周小镜道:“老管家,这‘青阳散’之毒历来都没有人能研制出解药,我只听过一种解毒之法,就是将毒血换出来。你所谓的解毒,是不是就是用这种法子?”
管家还没说话,木子仰和陆云波先惊道:“什么换血之法?!”
周小镜所在的飞针门以用暗器见长,所以对毒药也有研究。陆云波和木子仰两派却都是以内功、剑法见长,是以还从未听过“青阳散”的解毒之法是换血。
周小镜简单解释道:“既是将中毒之人的毒血用秘法换成没有毒的血。”
陆云波和木子仰同时皱眉,连空山响脸色也不好看——这不就是以命换命吗?
木子仰与陆云波同时扭头看向管家,木子仰急道:“你们是不是在给路兄换血?!”
管家没有说话。那还有什么再问的?
周小镜难得的也急了:“以路夫人的脾性,断不会让用别人的性命换路兄的性命,所以,是不是你们将她的血换给了路兄?”
木
子仰和陆云波经他这么一说,柳杨为什么不在这里的疑惑也随之解开。几人眼中俱都烧了起来。
木子仰道:“如果你们敢用路夫人的血,不说路兄,我都不会饶你!”
陆云波一直看着管家,见他从一开的故作镇定,到此时脸色隐隐惨白,心已经彻底凉了。可还是拦住木子仰道:“木兄,现在路兄昏迷不醒,这里管家是要听路夫人的吩咐,若是路夫人执意如此,不该怪到管家头上。”
管家向陆云波抱了抱拳。
木子仰道:“可你也看得清楚,路夜白有多宝贝他这位夫人,咱们比谁都清楚。若是他醒来眼见着路夫人为救他而死,咱们怎么向他交代?”而后转向管家道,“不是要以血换血吗?把我的血换给路夜白!我这条命是他救的,现在还给他正好谁也不欠谁的!”
周小镜也往前走一步,虽说没说什么,可意思很明显。
管家道:“多谢木掌门,可夫人连用死刑犯换血都不肯,怎会答应用你们的血救庄主呢?”
陆云波道:“所以,路夫人是要将自己的血换给路兄?”
管家点了点头:“已经开始了。”
虽说救路夜白是有可能了,可众人听了这话,脸上却没半点喜悦之态,反倒心里更加沉重起来——他们不敢想象,如果路夜白醒来知道真相,会怎么做。
栖霞山庄的天空似乎都要比别处暗了,几乎庄内所有人都在屏息着等结果。尤其是管家和木子仰几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坐在管家房里的椅子上,眼睛盯着密室的门,等着随时有人从里面出来。
路夜白醒来的时候,眨了眨眼睛,听到柳杨的声音:“醒了?”
路夜白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他很清楚“青阳散”是什么样的毒,也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情况,所以,他自知自己是必死无疑的。那么,又怎么会听到柳杨的声音?
可随后,柳杨的声音又清楚的传过来:“难道这毒损害了脑子?变成傻子了?”
路夜白猛然坐起,因为动作有些过猛,头有点晕,可立即就被人扶住。他看过去,真的是柳杨,此时她正笑着看着他。
柳杨含笑道:“还认识我吗?”
路夜白道:“就算变成鬼也认得。”
柳杨点头道:“不错不错,脑子还没有坏。”
路夜白看看四周,除了他们两人,温先生也在,因为他背光站着,所以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听他道:“庄主醒了就好了。”
路夜白在过了最初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后,立即清醒过来,蹙眉问温先生道:“先生是如何为我解毒的?”
柳杨脸色也不太好道:“你该是知道解毒之法,管家去牢里提了个死刑犯过来。”
她说到这里就没往下说,路夜白沉吟片刻,看着她,肯定道:“你一定不会同意用别人的命换我的,说实话。”
柳杨暗叹一声,路夜白还真是了解她,有时候这也是一种负担,连说谎都瞬间被揭穿。
柳杨只得道:“解毒之法你自然是清楚的,不过我觉得用别人的性命换你的命我是做不来的,便请庄里的人每人献出来一些血,这才给你换了血。”
路夜白却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办法。
柳杨见他不说话,又道:“在我们那里就有这样的事,每人献出来一点血,既不会危害到其他人的性命,也能救人。”
只是,在现代社会,输血是要同样血型的,而在大月朝,没有仪器给很多人检查是不是同样的血型。就算有,路夜白也没有那个时间了。所以,只能用她的血,现在,柳杨只期望她这幅身体还能与以前的身体一样,都是O型血。否则,不同的血型之间肯定会出现很大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