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耀的院子里,正是一阵忙活,下人来来往往的,在收拾着谢耀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要搬家。
萧晓筱提起一口气,身子有些虚,望着谢耀,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耀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问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耀疾步走了过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萧晓筱的身上,自己突然侧过身子,剧烈的咳了起来。
萧晓筱沉着脸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给我解药。”
她浑身都没有力气,而且脑袋还晕乎乎的,按照自己这么多年牛一般壮实的身子告诉自己,她绝不是普通的病了。
谢耀的一本医书上,介绍了一种毒,叫做清相思。
服用者浑身乏力,状态如同得了风寒一般,根据药性的强弱,便能恢复如初。
这是一种毒。
谢耀自己发明的毒。
没有解药。
曾经萧晓筱把谢耀的医术都翻烂了,连一首完整的诗词都记不住的她,倒是也能顺口背下一副药方,可如今,这药,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谢耀背过身,低叹了句:“回去歇着。”
“你说让姑奶奶我回去歇着我就歇着?你算哪根葱!”
萧晓筱的话刚吼完,就见一道白色的影子绕着自己一圈,然后自己就动弹不得。
谢耀的银针!
早前没有人见过谢耀真正的实力,而谢耀最厉害的实力,就是那一身的医术。
萧晓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甚至连谢耀的模样,都没看清。
“谢林,抬回去。”
谢耀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头都不曾回一下。
谢林得令,自然是谨遵命令,着人抬着萧晓筱,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谢耀直接出去了,谢林找到他的时候,他在一家铁器铺子里,白衣翩翩的佳公子,正拉着风箱,
白净的脸上,汗珠顺着瘦削的脸颊往下流。
这是谢林印象中,第一次看见谢耀干活。
不是因为谢耀没有手,而是因为他不喜欢出汗。
一个大男人,虽然讲究这么多不太好,但是总如今这副画面看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
“主子,您要做什么?属下来便是。”
谢林急忙过去拦住谢耀,主子干活,他哪能有站着看的道理?
可谢耀只是避开了谢林,自顾自的开始动起了手。
打铁,磨刀,动作虽然生疏,手虽然被烫伤,谢耀却眉头都没皱一下,神情专注而认真。
“主子,这个东西,有点像夫人的软剑,但是感觉,前面又有些像银枪!”
谢林仔细端详着谢耀打出来的东西,越看心中越是了然,这东西,恐怕就是给萧晓筱打量的。
谢耀头也没抬,解释到:“其实萧晓筱的枪法,更胜于剑法,但是软剑,更适合女子。她上臂的力道很足,也可灵活,但若是遇上男子对朕,近身搏斗,便落了下风。”
正说着,谢耀的手指,抵在剑柄处,提起内力,注入指尖,在剑上刻下两个字:筱,耀。
萧晓筱,和谢耀。
昨晚这一切,谢耀从袖子中拿出一瓶东西,倒在了剑身上,听着滋啦滋啦的声音,然后剑身突然泛起了幽蓝的光。
“离萤是至纯之物,方圆百米,遇到有毒的东西,就会泛起蓝光。”
谢林的视线,不自觉的扫向了谢耀。
有毒的东西。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谢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收起了剑,然后配上了自己身上一直贴身的一个药囊,从手上取下一块玉扳指,放进了药囊。
谢林认得那东西,是谢家家主的信物。
拥有那块扳指的人,就是谢家的家主。
直至天黑,两人才朝着萧府的方向走去。
明日天一亮,便是离别。
夜色寂静,冷清至极,一道白色的声音几个起
落,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萧晓筱的房中。
此时的萧晓筱,正紧闭双眼,眉头紧紧的皱着,像是在做着什么噩梦一般。
谢耀掀开被子,缓缓的躺了进去。
手贴在萧晓筱的小腹上,一股暖流涌入,萧晓筱的眉头渐渐的松了下来。
“所以我说,希望你可以笨一点。萧晓筱,当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没什么不好的。”
谢耀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就像砸催眠,当然,萧晓筱已经睡着了。
可那双手,还死死的抓着自己胸前的被子,像是要抓紧什么人一样。
“你向往的沙场,我替你去了,你若是心中有气,便在梦里将我狠狠的揍一顿也好。”
说着,谢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转身抱住萧晓筱,熟悉的体温,天一亮,他就要松手。
“谢耀,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晓筱突然睁开眼,冷冷的问道。
谢耀身子一僵,咬咬牙,转过身,背对着萧晓筱。
“不然这样,你问我答。或者你问我答!谢耀,你知道的,姑奶奶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所以你别逼我动手。”
这样的威胁,谢耀自然是信的,只得点头同意。
“为什么不给我解药?给我下毒,是什么意思?”
谢耀挑眉,“这是两个问题。”
“回答。”
萧晓筱的话丝毫不退步,强硬的态度,一如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个嚣张跋扈的萧晓筱。
“你不病,群臣必然拽着你出征应敌。”
谢耀的回答,自然而然,萧晓筱心中也有数。
“所以,你要代姑奶奶我出征?给我下毒,营造我病重的假象?”
“是!”
谢耀点头,也不否定,只淡淡的应承着。
外面的天色,越发的暗了。
“后宋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知道吗?”
萧晓筱继续问,语气有些很虚,却依旧强势。
谢耀有些无奈,“知道。”
“你他么是不是有病?谢耀,你
这样失去送死,你清不清楚?”
“萧晓筱,我可以许你上阵杀敌,保你平安。但是这种送死的事我不可能看着你去的。如果保许国百姓安康,能够弥补你心中的亏欠,日后再不为任何人所左右,那即便是送死,我也愿意。”
可谢耀不知道,萧晓筱早就不受林烨然的驱使了。
眼皮子越来越重,萧晓筱急了,拽着谢耀的袖子,“给我解药!谢耀,你他么混蛋!给姑奶奶解药!”
说着,用力的去拽谢耀,可身体使不上劲儿,眼皮子迫不及待的要闭上。
可萧晓筱知道,此时她一睡,必然会错过很多东西,很多···
“谢耀,你给我解药,别让我睡了好不好,我,我保证,我听话,你别走,别走!”
“小白脸,姑奶奶恨死你了!你不许走······”
最后的话,声音小的跟蚊子似得,可谢耀却听得真真切切的。
“你不睡,我怎么走?”
“我本想,你若驰骋沙场,我便随行左右,护你周全。可如今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林烨然的毒,在我体内蔓延,在我所剩无几的生命里,萧晓,我依旧爱你如初,甚至超过最初。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亏欠任何人,你再也不用被良心束缚。我给你自由。”
什么将军?
这些都不是萧晓筱想要的。
她不过是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事打打小仗,拎着几个将军跑几圈,然后忽悠忽悠人家,再把人家打的屁滚尿流。
可最终,却困在了这许国中。
阴谋,争斗,与她何干?
谢耀神色温柔,缓缓的抚上了萧晓筱的脸颊,“别人称我为神医,济世悬壶,行医救人,可惜,却唯独不能救自己,哪怕多一天,我还有几本书不曾给你注释完,还有一些话,没来得及说。我不怕死,就怕死后离得太远,看不见你。”
外面的钟声响了好几下,谢耀
揉了揉眼角,“许国于你而言,百姓最是无辜,我会保他们不受战乱之苦的,萧晓,其实止儿,随你,也很好。真的。”
可这些话,注定说出来,太晚,谢耀缓缓的掀开被子,听着外面的钟声,嘴角扯了扯,将今日做的软件从腰间取出,放在萧晓筱的床头。这才起身,深深的看了萧晓筱好几眼,转身离开。
门外,早已等候了许多的人。
其中谢家的三位族侍,也就是三位美婢,跪的笔直,统一身穿白色的衣衫。
每一任的家主离世之前,她们都会这样,行大礼,穿素衣。
谢耀轻轻的扯起了嘴角,笑道:“止儿年幼,劳烦三位!此事未了,还请护我谢耀妻儿周全!”
“必为主子尽心竭力,尽兴侍主,忠贞不二。请主子放心。”
三人说完,纷纷从袖子里拔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以血为名,誓死效忠。
“主子,您,不去看看小公子?”
一美婢看了眼谢耀准备离开的声音,不禁提醒道。
谢耀的脚步一顿,苦笑摇头:“我终究不能是一位好父亲,也注定舍不得离开。看了,只怕是,就再舍不得这最后的时日了。”
背影消失的那一刻,萧晓筱的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水,她似乎又做了个梦,梦里,谢耀对她笑的很温柔,她却永远追不上。
夜,悄无声息的过去····
这一日,许国大将军萧将军,点将三万,出征之际,却突然下起了大雨,前来相送的新君,却不知为何,跪在地上,足足淋了一个小时,直到萧将军出城。
只是,这位萧将军看起来,倒比平日里,更是美艳上了几分。
无人怀疑。
只有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林烨然从地上站起来,浑身湿透,脸色苍白道:“大圣若是知道,去送死的是江兰侯谢耀,我许国,可还有安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