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程宋坐在浴缸里，闭着眼睛,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
顾今然刚走过去,程宋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儿子，许久才轻轻说出一句：“今然,你长大了。”
是长大了,个子高了身体结实了,就连对爸爸的执念,也更深更浓了。
顾今然走过去，搬个凳子坐在旁边，程宋把手伸今然出去，顾今然就把爸爸的手臂捧着，他看着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疼地问：“爸爸，你手怎么这么多疤。”
程宋睁开眼看了看，应了一声：“哦，手肘上的是去追抢劫犯的时候，被对方的同伙刀子划到的，好家伙，半米长的西瓜刀，要不是我躲得快，我就成独臂侠了。”
“腿上也有个刀疤，你看看。”程宋把脚抬起来，顾今然可以看见水珠从爸爸光溜溜的腿上滑下去，他的视线顺着水滴往下移，一直到那浓密的地方，他看到程宋的大鸟，禁不住眼睛瞪得老大，咽了口水，手有点颤抖。
程宋不解地看了儿子一眼，问：“怎么了今然？”
顾今然这才赶紧转过头，拿着毛巾给爸爸擦手，“爸爸，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你不知道其他人有多不听话，就数你最乖了，我说什么你都听。”
程宋惬意地眯着眼，舒服的哼哼。这儿子，打骂都不会顶嘴，用来管教再合适不过了。
“爸爸怎么突然回来了。”顾今然等了程宋那么久，一度想要自己搭飞机过去云南找爸爸，要不是让程陆韬给喝住了，他早就飞到城口区去了。
“那么多年了，想回来看看。”程宋说了违心话，要不是因为顾今然在家里，他是不会愿意回来的，他跟自己爸爸妈妈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极好的，可在程宋心里，就算是跟程陆韬宋敏芝两人十年没见面，可能也不会太想念，他确定自己是尊重，爱自己父母亲的，但真是想念不起来。
程陆韬早就把他锻炼的铁石心肠，早在程宋十一二岁的时候，他还遵循着爸爸的教导：为了国家集体可以牺牲自己，甚至是家庭。
程宋长大后自己开了窍，他觉得程陆韬是可怕的军人主义，可他自己不是这样的。
他还有个儿子。
在云南的时候，程宋有时候会想，儿子究竟长成什么样看，晒黑了没有，还是呆呆地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跟人说话吗？
在顾今然心里，能遇见程宋是这一世人最大的幸福。
而在程宋心里，能遇见顾今然何尝不是幸运。
程宋背上那个伤痕还是特别醒目，顾今然却再也不敢问了，他认真的给爸爸擦手臂，擦背，最后用毛巾小心的帮爸爸洗脸。
程宋一直闭着眼睛休息，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笑了，把儿子的手抓住，问道：“你把我当你儿子呢？”
顾今然说：“可是我怕你太马虎擦不干净。”
程宋哈哈大笑。
“我自己用不着擦，都去澡堂城找人擦的。”
顾今然急了。
“什么时候？”
“经常啊，程司令说我这是**的资本主义，以前我要去蹦迪的话，他就拿鞭子抽我，后来我就学乖了，偷偷去，他找不找证据，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顾今然双手环住爸爸的脖子，轻声说：“爸爸，以后我给你擦背，你一天想洗几次澡都可以。”
顾今然也不小了，程宋被他这么环着，感觉有点怪异，他忍不住问：“儿子，你多大了？”
“快十八了。”
“有女朋友吗？”这话是红秀清交给程宋的，红秀清很想念今然，她嘱咐程宋回家后一定要帮她好好关心一下今然，还说，掰手指算，今然也到了该交女朋友的时候了，让程宋好好关心一下。
按照红秀清的说法，儿子不好养，谨防学坏，从小要抓严这方面。程宋当时还觉得红秀清神神化化的，脑子有毛病，现在却也忍不住问出口了。
顾今然当然说没有，程宋说，谈情说爱那都是闲着没事干的人才做的，儿子你以后可是要当军官的，好好锻炼身体去。
顾今然壮着胆子问：“爸爸，你以后要娶老婆吗？”
程宋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可能会，可能不会。”
“为什么是可能…………”
“我没喜欢的人，估计也没人喜欢我———听林进新说，我在大院里的评价不高，还有人给我做了个统计，说我至今为止打架斗殴多少次，打伤了多少个勤务兵。他们都是胡诌，我就打过程司令的一个勤务兵，都被吹成什么样了。”
顾今然想起以前他跟爸爸走在城口区的大路上，总有一些年轻女孩子，躲在一旁偷偷看他们的队伍。
对军人感到好奇，当地人从没看过那么严谨认真的人。大部分过来吃小孩子豆腐，摸顾今然的手和脸的，都是因为这小孩子长得十分可爱；不少女人是在看程宋的，他阳刚而英武，是长着一张小白脸的男人比不上的。
顾今然当时的视线也一直在爸爸的身上，他知道别人也在看他的爸爸。
程宋接着说：“我要是娶了老婆，你说那女人养着你这个只比她小十岁出头的继子，她会不会不自在？”
顾今然想也没想就说：“当然会，没几个女人愿意当别人的后母的。”
程宋认真地想了想，问道：“那我怎么办？把你卖了还是孤独终老？”
顾今然把他爸爸的手拉到自己胸前，“爸爸，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等十年后你再来跟我说这话。”程宋笑道。小孩子嘛，依赖爸爸是正常的额，长大后可就不这么想了，说不定巴不得把长辈甩开呢。程宋倒是不介意的，顾今然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人生。跟他程宋是没关系的。把他养大，也算尽了最大的仁义了。
顾今然却说：“爸爸，我现在是这么说的，十年后也不会变，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到老。”
“说什么胡话，我可是比你先死的人。”程宋说这话表情淡然，他从小就被教育不能贪生怕死，执行任务，跟对方枪战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生老病死对他来说不疼不痒。
顾今然看着程宋，认真地说：“爸爸，不会的，你可以长命百岁的。”
程宋无所谓的笑笑，说：“好，以后我要是娶不到老婆，你要给爸爸养老。”
顾今然自己马虎的冲了个澡，给程宋拿来干衣服，都是从衣柜里翻出来的，程宋柜子里的衣服都是顾今然给收拾的，弄得干干净净。
他伺候爸爸穿好衣服，把他拉到楼上，把程宋按在床上，拿出吹风筒给程宋吹头发。
“爸爸，烫吗？”
“有点。”
“这样呢？”
“可以了。”
程宋短短的头发，很快就吹干了，顾今然赶紧跑到厨房，给爸爸端上来一杯开水，对爸爸说：“爸爸你喝完快睡觉吧，我给你铺床。”
程宋看着顾今然到处忙活，把棉被从衣橱顶搬下来，儿子回头跟爸爸说：“爸爸，前天刚晒过，没问题。”说着把被子拿出来抖抖，铺到床上，又跑到楼下，把水壶提上来放在桌子上，“爸爸，夜里渴了可以喝。”
顾今然走到床边，把窗子关上，窗帘拉上，“爸爸，夜里凉，你怕冷，先把窗户关了，明天早上记得打开。”
顾今然跟着陀螺似的到处旋转，程宋看乐了，叫道：“今然，过来。”
顾今然茫然地走过去，“爸爸，怎么了，要看电视吗，去书房吧，奶奶买了台电脑在书房摆着呢。”
程宋站起来，把小孩子拉到床边让他坐下，“小子，你怎么跟个小娘们似的，以后娶了老婆指不准怕老婆。”
顾今然愣了一小会儿，这才低下头去，脸蛋都红了，“我就是怕他，我喜欢被他管着。”
儿子开始别扭，把程宋看得开心极了。
程宋很久没睡在自己床上，晚上突然睡不着了，走出房间，整个屋子静悄悄的，他可以听到屋外呼呼作响的风。
程宋走到儿子房间，门没锁，他拧开门就走了进去。小夜灯亮着，照着昏暗的房间。顾今然的房间很小，摆了一张床就挤不下其他东西了。床也是极小的那种，跟学校里的铁架床一样，顾今然一躺，就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儿子在床上安静地睡着，程宋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了，他朝床边走过去，床头摆着个小柜子，他好奇地把柜子上的书拿起来，借着小夜灯看了一眼。
一本科学类书籍，程宋动手翻了翻，一张照片从书里面飘了下来，他捡起来一看。
竟然是自己的照片，应该是以前读中学的时候的照片，他记得这些照片都放在宋敏芝那里，不知道顾今然是怎么讨过来的，他拿着照片站在那里，盯着床上看着儿子的睡颜。脑袋有点晕乎乎。
顾今然突然感觉胸口发闷，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小夜灯的光，他惊呼了一声，刚想叫出来，程宋就冲上去，用手捂住儿子的嘴。
“别吵，别吵到邻居他们。”
顾今然瞪大眼睛，许久才看到程宋一只脚跪在自己床上，捂着自己的嘴吧，他惊奇地问道：“爸爸，你睡不着吗？”
程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有点冷，我睡不着。”
“那怎么办？”
程宋想了想，脱掉鞋子钻进儿子的被窝里，把顾今然往里面挤了挤，“儿子你帮爸爸取暖吧。”以前他们也是这么干的，顾今然小时候就跟一个天然保暖器一样，再加上全身软绵绵的，手感很好，抱起来十分舒服。
现在可不一样，顾今然长大了，身上很结实，两个大男人躺在床上，十分挤，顾今然整个都要贴到墙上了，程宋还在拼命往里面挤。
“爸爸，别挤了，我不能呼吸了…………”
程宋这才停了下来，说：“…………对不起儿子，我快掉下去了，你靠过来。”他伸手把顾今然拉到自己怀里，把他搂在怀里。
说也奇怪，在程宋眼里，顾今然还是以前那个小不点，他压根没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特别是在今天刚刚重聚，在他印象中的顾今然，就是那个软绵绵的小孩。
顾今然震惊的被程宋拉进怀里，他手脚绷紧，不敢动，程宋手还在他身上环着呢，一边抱怨道：“今然你怎么搞的，这么大块头，是不是胖了？”
顾今然什么话也不敢说，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直到程宋慢慢睡着了，在他耳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顾今然失眠了，他一夜都没合眼，下面硬了一夜，又不能自行解决，难受的几乎要挠墙。
第二天早上，宋敏芝直接走到顾今然房间敲门。
“今然，快起床，陪奶奶去参加个婚礼。”
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宋敏芝只好自己推开门走进去，她看见儿子躺在她孙子的床上，手里环着她乖孙。
顾今然早醒了，他不敢吭声，怕吵醒程宋。
宋敏芝疑惑地走过去把程宋叫醒，程宋坐起来，回头看着他妈妈。
“妈，要吃早饭吗？”
“吃什么早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好，陪我去个地方。”宋敏芝专线顾今然，“你，带你爸爸去刷牙洗脸，速度要快。”
顾今然跟程宋下楼去了。宋敏芝站在屋里，摸着顾今然的床，她有种微妙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她看到床头的小柜子上面，摆着一本书，书上是一张照片——这是顾今然前段时间跟她要的，当时宋敏芝觉得今然应该是想他爸爸了，所以就给了他，她站着，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洗手间里，顾今然在给程宋挤牙膏，“爸爸，别睡啦，把眼睛睁开，先把牙刷好，不然待会奶奶要骂我了。”
程宋在云南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太累了，有时候连续几天都没睡觉，现在一下子放松了，变得点懒散。
顾今然好不容易 把程宋推到房间换衣服。宋敏芝交代了，穿点正式的，西装西裤，别搞花花绿绿的迷彩服。
顾今然头疼的在衣柜里翻着，好不容易翻出一套西服，据说是程宋以前毕业的时候穿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程宋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儿子就过来给他脱上衣和裤子，帮他把西服西裤套上———太小了，挤在大腿那里！！
宋敏芝见两人在楼上磨磨蹭蹭，没好气的上了楼，看见顾今然在给程宋穿衣服，她看了看那套衣服，忍不住说道：“今然，你给你爸爸穿中学的衣服，他能穿得上吗？做事磨磨蹭蹭的，算了算了，到外面买一套。”
程宋这才看见他妈，他赶紧站起来，叫道：“妈，我回来了。”
宋敏芝点头，“嗯，回来就好，你爸很想你，他去邻省了，过几天才回来，现在妈妈急着出门，你们两个快点准备好。”
宋敏芝要回老家，丈夫不在，自然要带儿子孙子回去。他们三人踏上了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跪搓衣板中…………以后不敢拖拉了
明天发一万补偿，现在开始龟速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