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顾今然站在杨新路一九九年的街道上,对着苍天狂笑了好一阵子,他唯一一次梦想成真,就是老天爷让他又活了一次。
他站在街上,伸手摸着自己的胃部,不疼,他可以看见自己的手臂还是小孩子那般瘦弱,今年他不过十一岁,他顾今然,重新开始活了…………
以前的一切记忆从脑海里飞速闪过,父亲强.奸妇女然后畏罪潜逃,带着他加入了黑帮,他开始了抽烟喝酒,小偷小摸的日子,白天要跟着组织里的人去收保护费,晚上要倒路口盯梢走夜路落单的行人,实施抢劫。
他当时不过十来岁,就已经干过了许多坏事,是被顾昌金逼着的,因为不干活就要挨打,他怕。
后来顾今然有了个继母,继母是个毒辣的女人,她每天规定顾今然上交多少钱,用来置办首饰,顾今然正在长身体的阶段,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生生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最后还落个胃癌晚期。
顾今然看着杨新路熟悉的街道,得意地大笑,有几个路人回过头看着那个一脸血的小男孩站在街上哈哈大笑,都觉得很诧异,怕是个疯子,都避着走开了。顾今然也不管他们的态度,只觉得兴奋无比,他急匆匆地回了家。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屋里并没有人,轻轻地推开没有上锁的院门,缓缓地走了进去,一间老旧的屋子映入眼睛里,再往里屋走,斑驳的灰色墙壁上面甚至还挂着顾今然小时候得的奖状。他走到客厅用手摸着里面最大的那张木凳,那是他父亲做的。
顾金昌是个木匠,驰名十里八村。
他的手艺好,口碑自然不错,顾今然的亲生母亲,据说也是因为顾爸爸的手艺才嫁给他的。奶奶是希望顾今然继承他爸的手艺的,顾今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其实想当兵。
他不止一次站在杨新路军区大院大门外面几百米远处,看着那些士兵穿着拉风的军装,肩上扛着步枪,威风凛凛地巡逻。
这些愿望虽然过分美好,却不是不能实现的,直到顾昌金喝酒误事。
顾今然清楚记得今天晚上,他父亲会去十里地外的长埔给当地准备结婚的家庭置办家具。
在这个晚上顾昌金因为高兴喝多了几两白酒,醉得厉害,回来的路上,鬼使神差的就对赶夜路的女人下了手。
最为关键事是,这事让杨新路的帮派头头看到了,他们威胁顾木匠给他们办事当封口费。
受害的女人为了名声自然是不敢声张的,顾今然他爸吓得够呛,当时点头如捣蒜,同意了帮黑道办事。
顾昌金那天晚上带回来一包枪械,那在当时的杨新路,是要重判的罪行!
顾今然今晚上要做的事情就是,赶到长埔,阻止他父亲喝酒,把顾昌金平平安安的带回家来,那他悲惨的一生就可以完全改变了!
顾今然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到浴室拿毛巾简单的擦干了,再找出干布条把整个脑袋裹住,急匆匆地出发了——去长埔把顾昌金带回家里!
顾今然没有想到他早早地赶到长埔,那头的人却说顾昌金已经回家了,这种连锁反应是顾今然始料不及的,他重回九十年代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在慢慢产生着变化,包括顾昌金本来是要干活是要到晚上十一点多才能回家,可现在八点多钟就回去了。
顾今然没能在长埔找到他爸爸,他有点心急,一路奔跑回来,路上被石块绊倒,摔在地上,后脑勺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晕了过去。
顾今然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正坐在自己院子门口,有人用单车把他载回来了!
顾不得头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匆匆地跑进院子里,刚想推开房门进屋子里,就听见顾昌金对今然的奶奶说:
“妈,没办法…………我让他们撞见,要是我不听他们的话,我怕他们会抖出去。”
顾昌金已经干了那件荒唐事!顾今然有点心焦。
顾奶奶声音有点苍凉,她痛心道:“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我就是高兴,这才多喝了酒。”
“罢了罢了,不要说了,东西帮他们藏住,等挨过这阵子警察的搜捕,就赶紧还回去,对了,千万不要在家里愁眉苦脸的,要是让今然知道了,没法跟他解释。”
老人家终究是要护住自己儿子的,她选择了沉默。
顾今然知道他爸爸帮那几个人藏了枪支弹药,杨新路严打,私藏枪械罪名就是死罪,更何况他爸还背着一个强.奸案。他搬了个凳子坐在院门口,他在思索如何再不承担更多罪名的情况下,让他爸爸去自首。
顾今然有点疑惑了,他以为自己回来的刚是时候,可没想到事情还是发生了,有时候冥冥中注定的事情,是人力无法挽回的。
他在屋外坐了一会儿,这才假装刚回到家里,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昌金有点心虚,听见开门声拿着卷烟的手抖了一下。
顾今然冷静地走进去,冲着长辈点头。
“奶奶。”
“爸。”
顾今然看见顾昌金苍白的脸,跟他熟悉的偷窃抢劫样样顺手的那个人截然不同。这个男人老实巴交半辈子,最后却变成了魔鬼一样的男人,把他的血髓都吸干了。
最后害他惨死警局。
顾奶奶看着今然进来,瞧见自己孙子头上满是血,大惊失色,赶紧打了水进来帮他擦脸,边擦边心疼地询问:“你们一大一小,都不让人省心,我现在都七十八了,要是我死了,谁来照顾你们俩?”
顾今然把他奶白的手抓住,按着她坐下,自己拿了湿毛巾擦头。
再也没有比举报更利索的方法了。
他却不敢贸贸然施行。
顾昌金违法犯事,但终究是自己父亲。
第二天早上,顾今然早早起了床,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思考对策。院子的突然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顾今然心里起了不好的念头,他赶紧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顾奶奶喊着“诶”小跑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立刻闯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顾奶奶有点惊慌失措,结巴着问道:“警,警察同志,你们有事吗?”
为首的警察约莫有五十来岁,一脸刚正不阿,他把逮捕令拿出来,对着姑奶奶说:“顾昌金呢,我们收到命令逮捕他。”
顾奶奶一下子面如死灰,顾今然震惊的从床上爬起来,他以为这事情如果顾昌金呢,我们奉命逮捕他。他们家人不捅娄子,就不会有更多的人知情!
警察接着说:“街道办吴主任到局里报了案,我们都查清楚了,把顾昌金叫出来。”
昨晚顾今然在路上晕倒,恰巧经过的街道办吴主任把他载回来了。吴主任先是把顾今然这孩子放在他家门口,继而去附近的药店帮他买消炎药膏。吴主任买完了之后火速赶回来了,他刚把单车停在顾家院子外面的时候,碰巧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在他们这个平静的小区,竟然出现这种惊天大事,老实巴交的顾木匠不仅强.奸.妇女还私藏武器。
当时吴主任抱着要铲除社会邪恶分子的想法,踩着单车急匆匆就去了派出所。
警方从昨晚一直采集证据,到今天早上终于证据确凿,受害女性也出来作证了。
顾今然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炸雷,他意识到可怕的一点,他回到过去了,但过去却仍旧不是由他掌控的,时间的轨迹按照自己的行轨方式进行着。
也就是说,人不可能胜天…………
房里突然传来家居撞倒的声音,顾木匠从自己窗户那里逃走了。警察一听到声音立刻追了出去,花了不过十几分钟,就把顾昌金逮到了。他们从顾家杂物间里搜出一包枪械,再加上顾昌金□妇.女,数罪并罚,估计是死刑。
顾奶奶哭的死去活来,她远房亲戚赶过来把她接回老家了,老人家年岁已大在这么哭下去,怕有危险。
顾今然站在自己院门口,他心情无比平静。
误打误撞的,吴主任代替他成为了举报罪犯的那个人,而他顾今然在众人眼中,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十一岁小孩子,一夜间没了爸爸,又不肯跟着亲戚回老家,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家里,十分可怜。
有邻居提出要收养这孩子,他委婉地拒绝了。
他十几岁就开始赚钱糊口,饿不死的。
但是他萌生了一个比赚钱更可怕的想法。
他想要进去杨新路最神秘的那个军区大院。
他也想要穿军装。
一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要施行,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办事更加果敢,这世界上的东西,你要是不去挣,不会白白从天上掉给你的。
就算是白掉的,也是砸死人不偿命的秤砣。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