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夜幕悬着一弯新月,厚重的云层缠裹着,偶尔透出一星微弱的光芒。
远处广告牌的变幻的光线勉强能令人看清手边物体的轮廓,至于更细致一点的,如身边人的面貌,却完全隐在朦胧之中。这份朦胧不清,似乎给予了年轻的男男女女们一种暗示,又仿佛是一种保护,很快有人吻在一起,有人摸黑向心怡已久的对象表白,有人亮出细高跟朝宿敌的脚尖狠狠踩了下去……
天台上充斥着尖叫,口哨与起哄声此起彼伏。
直至打扰了一对急着抱团的小鸳鸯被狠推了一把,戚以沫被酒精腐蚀的大脑才慢一拍地转过弯来,手软脚软地晃悠着往天台另一边的小花园进军。
脚下的鹅卵石小路影影绰绰,时而变成三条,时而变成五条,接连几次栽进绿化丛的戚醉猫炸毛了,冲草丛龇出雪亮的小白牙,然后……一头撞到了树上。
戚醉猫:“……”喵嗷!
泄愤般的飞起一脚,踹得树干震颤,树叶扑簌簌的往下掉,他才气鼓鼓地坐下,捧着疼痛不已的脚揉。刚揉了没两下,另一条腿又惨遭毒手——经过的路人不偏不倚踩中了他的腿。
那人似乎挺着急,脚下绊了个趔跌也没在意,不曾分神看一眼,更别说道歉,一阵风似地向前移动。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戚醉猫不干了,妈蛋出了事故还想跑?跌跌撞撞爬起来追,追上了不由分说一伸腿,灌木丛里顿时多了一双倒霉鬼。
那人把他压成肉垫还不老实,手忙脚乱地挣扎,戚醉猫四爪齐上阵,像只抱住树干不放松的树袋熊,直缠得人动弹不得,才得瑟地抖着尾巴说:“你跑呀!”
梵洺正暗自焦急。
他坑了唐多煦一次,唐多煦自然要报复回来,方法简单有效——告诉他自己灌醉了一个人,转而提起向dj提出的熄灯十分钟的建议,后恶劣地刺激他说:“气氛好极了,陌生人也在接吻,你猜猜,那个喝醉的人怎么样了?”
原来唐老爹抓住尿遁的唐多煦收拾了一顿,又将他拎回了姜雯身边。姜雯被放了大半小时鸽子,却没一点愠色,只笑嘻嘻地跟唐老爹说太闷,想让唐多煦陪她去天台透透气。两个人逃出升天后,她大大方方地朝他挥手,“玩得愉快。”说罢,又笑了一下,提着裙子消失在名媛们的圈子里,之前的说辞俨然是为了蒙骗长辈放他自由。
唐多煦对这个知情识趣的姑娘有了些好感,不经意望见那个小明星正一个人喝酒,于是计上心头,给梵洺打了个电话。
梵洺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是向后看,迅速捕捉黎遥的身影,比划了几个手势,示意他跟他上天台。有黎遥做掩护,恰逢现场黑暗不能视物,他便光明正大的找起了戚以沫。时间紧迫,踩了人也顾不得,只跟着感觉四处转,冷不丁碰上个无赖,摔了一跤不说,还强拉着不让走,真是……
就在他打算狠下毒手时,却听见那无赖得意的嘟囔了一句:“你再跑呀!”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梵洺一下子窒住了。
是以沫。
居然就被他误打误撞的找着了。
垂首,极尽克制又不失温柔地亲吻对方的额头,“好,我不跑。”
还跑什么?他找到他的宝藏了。
手臂用力,欲撑坐起来,身下的人却不配合,死死勾住脖子,扁着嘴一字一句道:“老实点,不然揍你哦。”
“树枝戳得不难受?咱们换个地方,回家好不好?”
“回家?”戚以沫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嗯,回去泡个澡,喝杯热腾腾的牛奶,躺在松软的被子里睡一觉。”
“不喝,我饱了。”
“那你总要睡觉吧……以沫,手松开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就不!你是骗子!”
梵洺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戚以沫苦苦思索,想举出两条对方是骗子的论据,奈何脑袋糊成了一锅粥,思来想去,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胡搅蛮缠地说:“我说是就是。”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回家吧?”
“就不。”
“你……”
两人的姿势暧昧极了。
戚以沫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环在他背上,腿牢牢环住他的腰。
如此亲密的姿势……
胸口突兀跳动了一下,梵洺干巴巴道,“听话,你先让我起来。”
身体已有了反应,他向后挪了挪,尽量让某个兴奋的部位远离以沫。一边暗自苦笑,他在以沫面前一向没有自制力,再让他乱蹭下去,他真的无法保证不做点什么。
戚以沫道:“不行,你还没道歉。”
梵洺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戚以沫道:“你踩了我一脚,还连累我摔了一跤。”
梵洺道:“那我给你揉揉?”
戚以沫果然乖乖松手,梵洺坐起身,然后将他拉起来,先帮着掸落他背上沾染的草叶与尘土,接着揉起他呼痛的那条腿。
力道适中,戚以沫舒服得直哼哼,揉完左腿换右腿,腿享受完了换胳膊。
梵洺抽空看了眼手表,夜光指针正指向十分。
离开灯还有一分钟。
得把他弄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一把把人抄起来,无视其不满的控诉,大步往小花园走。去楼下来不及,而小花园人少隐蔽,有可供休息的吊椅,将以沫安置在那儿最合适。玛奇朵过来也要一点时间,在此之前,他还能远远看一会儿。
找了处干净的椅子,将人轻放进去,末了还是没忍住,将人带进怀里狠狠抱了一下。
戚以沫觉得疼,可看在他之前给他按摩了那么长时间还算舒适的份上,勉强不与他计较,但抱完就走是闹哪样啊?
“喂——”
不是说好回家的吗?他脑子再迷糊,也知道这黑漆漆的鬼地方不是家啊!
梵洺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当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眼睛看不见,心里却纤毫毕现的还原每个细节。
他的以沫就坐在那儿,穿着天蓝的衬衫,身上带着果酒的香气,头发里兴许还藏着一两颗草籽。以沫醉酒之后会变得情绪化,稍不顺心就炸毛,可只要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又是极温顺的,现在违了意,应该在生闷气吧?
伸指虚虚画一道反扣的弧,想象记忆里某人难得两次酒醉,死活不肯洗澡,一碰到水就七手八脚往外跑,唇气嘟嘟鼓着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全场灯光大亮的时候,梵洺已走出小花园,趁沉浸的众人尚未回神的须臾跟黎遥汇合。黎遥指出他外套上有泥土的痕迹,拍了两下没拍掉,干脆让他把褶皱的外套脱了下来。
这一幕自然没有被长着一双善于发现八卦的眼睛的唐多煦错过,他双目炯炯,如一双探照灯,从梵洺的嘴唇扫到暴露的脖颈下移至脐下三寸,蓦然一亮,兴致勃勃的扭头巡视黎遥上中下三路,无果。
不死心的扒着梵洺的肩膀向后伸长脖子望了半天,理所当然啥也没看见。
唐多煦失望地叹了一声,冲他挤了挤眼睛:“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啥也没做,太对不起组织这份心意了。”
梵洺:“……”
“我去拿点心。”黎遥极为有眼色的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明显有话要说的朋友。
唐多煦胳膊肘搭上梵洺肩头,整个人歪歪扭扭的,站没站相:“你电话挂得急,我还以为你急着找那个小明星呢?居然不是?说真的,我真不明白他们一个两个有什么好。脸蛋长成那样的海了去了,脾气是不错,但养着玩和放家里的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别因为执念……你懂我什么意思吧,就整一替身摆家里。”
梵洺把他胳膊抖下去,旋身从侍者那里取了两杯酒,递一杯给他:“没他哪来的家?再说,你什么见我整个赝品?”
“哼,你小子我还不清楚?要不是真的就毁掉……等等,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唐多煦端着酒杯,慢慢扭过脑袋,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究竟是我想歪了还是我疯了?你的意思是……”
慌忙拉着梵洺走到相对僻静的地方:“黎遥的出现难道不是意外?是人为安排的?”
梵洺打从布置计划起,就将唐多煦圈为了同盟,甚至将公司机密透露给他。黎遥算得上是计划的关键环节之一,还要唐多煦帮忙,于是爽快的坦诚说:“嗯,背后的人只单向和他联系,用了变声器,听不出男女。”
“变声器?是无定位电话吗?这个我或许有办法……”谈到专业领域,唐多煦滔滔不绝起来,一口气列了四五种可行的方法,末了才一拍脑袋道:“不对啊,我都有点糊涂了。黎遥其实是卧底吧?这样的人你都敢带在身边!你刚刚说的,是自己发现的还是黎遥告诉你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梵洺退后半步,躲避唐多煦飞溅的唾沫星子,有条不紊地回答:“黎遥是卧底,但不是自愿,那个人控制了他的父亲。他接电话的时候我在场。我们是合作关系。还有什么问题?”
“耳听为虚啊还用我提醒吗!而且他明知老子有危险,还向你坦白绝对有问题!”
“那是因为那个人算漏了一点。”梵洺难得笑了笑,却令人不寒而栗“黎遥和他父亲关系并不融洽。我们合作的前提,就是他的父亲——死。”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不要捉急,我要是那天没更的话,第二天会二更补上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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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第一发,乃们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