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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楼,以最快的速度把塑封袋内的物品送进化验室。

    不到一刻钟,初步检测结果就出来了。

    穿白大褂的化验人员透过镜片看梵洺一眼,目光隐含审视:“经检测,瓶内残留药剂确定为奎尼丁,该药物主要用于治疗心脏病。根据瓶盖上的痕迹和注射器的使用来看,瓶内药剂是一次性抽完并被用于静脉注射,按剂量分析,可导致被注射者心脏停搏……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猝死。”

    梵洺翻来覆去念着最后两个字:“猝死?”

    “是的。”

    梵洺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死心的问:“dna方面呢?”

    “dna鉴定结果最快需要两天,目前明确的是,注射器上残存血液的血型为a型。”

    以沫,也是a型血……

    手臂上的针孔,高远过激的情绪,掩埋的药剂瓶,相同的血型……

    一切线索串联起来,指向同一个结论。

    梵洺心如明镜,但他不愿意相信。

    他笃定戚以沫不可能自杀。

    犹记得那是一个黄昏,以沫端着杯咖啡,半靠在窗台上看报纸。

    报道的大意是丈夫出车祸死亡,妻子割腕殉情。当时他顺口问了一句:“如果我出了事,你会怎么办?”

    以沫想也不想:“当然是继续活下去啊!还得吃好喝好睡好,争取活到九十九,然后风风光光下去见你。”

    理智上觉得他说的没错,死者当然希望活着的那个能一生平安喜乐。

    感情上却不能接受,觉得他没心没肺。

    沉下脸在一边生闷气,就听以沫慢悠悠的说:“为死去的人活下去,就意味着要背负所有的思念,悲伤与责任。相比懦弱的抛下一切,借殉情这一冠冕堂皇的借口逃避现实的人来说,要勇敢得多。”

    说起自杀,以沫是一百个不赞同。

    他说自杀就是亵渎生命,令仇者快亲者痛,非常不负责任的一种任性。

    所以以沫,根本不可能自杀。

    何况还有那封信,笔迹他找人鉴定过,是真的。

    疑点重重。

    若要拨开迷雾,目前最有效的办法,是找高远问清楚。但高远对他心存成见,一定不会说实话。

    梵洺沉吟片刻,仍拨通了高远的电话。

    高远听见梵洺自报家门,先是冷笑,话里行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等梵洺提及奎尼丁,高远一怔,然后哑着嗓子道:“这周末上午十点,冰岛咖啡厅,带着你的律师和以沫签下的合同。”

    一口应承的梵洺尚没有意识到,深渊的大门,正向他缓缓敞开。

    *

    经纪人揣测梵洺的意志,在戚以沫出重症监护的当天,把他和林泉一同转到了f.r旗下的医院,严加看管,拒绝任何人探望。

    最好的医资力量,营养科学的膳食搭配,戚以沫恢复得很快。

    等关扬找到他,时间已掠过了大半个月。

    戚以沫正在小护士的帮助下坐起,配合警方做笔录。他的身体仍然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时间长了不自觉用手捂住右腹——肋骨骨折划伤了肺部,动作超过一定幅度就会引起疼痛。

    隔着玻璃看见他恹恹的样子,关扬心疼得不得了。

    病房门口两名保镖守着不让进,关扬软硬兼施,他们眼观鼻鼻观心油盐不进。无奈之下,关扬只能调头,找消息灵通的同行打听事发经过,再以“跟踪报道的记者”身份跑警察局求证。

    鉴于案情基本明了,接待他的警官也没啥隐瞒的,竹筒倒豆子倒了个彻底。

    原来宾利车刹车被人动过手脚,剪断了大半,才会在两次刹车后,彻底断开使汽车失控。警方经过排查后发现,案发前,司机曾接到田辰的电话,然后他开着车出来,进入了一条胡同。遗憾的是,这条胡同前树木葱茏,道路上的摄像头并没有拍摄到任何有用信息。

    田辰主动承认了自己给司机打电话一事,“啊,司愔跟我说他有东西落在车上了,让我通知司机在巷子里等他。”

    “监控录像显示,你们两个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之后,就没见过面。这段期间内,你的手机既无来电也无短信,请问他是用什么方法通知你有东西落在车上了呢?”

    手指绞扭在一起,松开,反复几次后,田辰咬着唇道:“是钱曾告诉我的。”

    钱曾,就是灌戚以沫酒的那个男人。他好色,完全不掩饰对司愔屁股的想法,田辰一直暗地里怂恿他收了司愔,并借这次生日宴给他创造机会,没想到他这么不济事,调戏不成反被灌醉。

    废物!田辰不屑的嗤了一声,不过这废物居然能成为他洗脱嫌疑的藉口,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戚以沫携钱曾进厕所,田辰和贺文池上楼遇见被家人搀着走的钱曾是事实,录像里看得到。于是警察跳过这一茬,继续问:“据当事人林泉回忆,车子是你安排的。而且犯罪嫌疑人和林泉一同上了车。你一口咬定是犯罪嫌疑人做了手脚,试问,一个正常人,在明知刹车有问题的情况下,为什么会上车呢?”

    田辰卡壳。

    像小兔子一样惹人怜爱的眼睛蓄满水雾,眨啊眨,骤然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经常听司愔说,他很恨林泉,只要林泉死了,他就是独一无二的了……现在出了事,我怕他走错路,才猜测了一下……我没有陷害他的意思。我怎么会害他?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剧组的人都可以证明……”

    关扬看见证词,油然而生一股片了田辰喂狗的冲动。

    即使得知田辰被定为嫌疑犯暂时羁押的消息,依旧无法平复心头怒火。就在他即将暴走的那瞬间,大魔王的电话准时到达,如及时雨,冲淡了关扬蠢蠢欲动的莽撞念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司愔没事……其他的你不用管,交给我。”

    关扬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个瞬间,觉得大魔王如此值得依靠。

    再次进医院探望戚以沫,不出所料被拦在门外。

    透过视窗往里看,不偏不倚撞进戚以沫没有焦距的双眼。

    戚以沫正托着下巴朝那比a4纸大不了多少的视窗发呆。

    听小护士说下午有个年轻男人来找,戚以沫就猜到是关扬。应付完警察的询问,他强撑精神,借了几张纸,一支笔,折了一只大青蛙。提笔流畅的写上四字,又折了一群小青蛙,挨个写上字,一只一只排好,等关扬再来的时候交给他。

    关扬性子直,重情义,知道他遇上这事儿,肯定得刨根问底。但说穿了,关扬就一记者,在贺文池这种富又有权的二代面前,完全没有战斗力。戚以沫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关扬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时的苦闷表情,那货又是冲动主义,保不齐脑子一热,捅出点篓子来。

    他现在被变相的软禁,连句安抚的话都说不上,只能给关扬画个大饼,勉强安抚一下。等到现在,人可算来了。

    两人目光交汇,戚以沫甩甩脑袋,露出温和的笑靥,拜托值班的小护士将那叠青蛙拿给关扬。

    关扬接到手里直纳闷,敢情音符把他当孩子哄呢?

    抽着嘴角按动大青蛙的尾部,看着它从手臂上跳出去,他:“……”

    青蛙摔了个肚朝天,关扬蹲身去捡,才发现上面有字——

    关扬大王。

    霎那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把小青蛙一个个翻过来,组合拼凑成一句话。

    关扬轻声念了遍,不自觉勾了唇的同时,鼻尖涌上酸涩。

    “等小的出来,咱就三光美食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