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他音色特殊,带着冷冷的讥诮:“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我早告诉过你,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文池说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我这个当哥哥的做不了主。有那倒贴的功夫,不如……”

    他的声音猝然低下去,关扬没有听清楚,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阴森森的瞪了眼戚以沫,示意等会儿找他算账后,关扬挡在了他面前。

    “贺文楼,”关扬扬起下巴,像只护崽的老母鸡:“麻烦你搞清楚,是令弟先纠缠我家音符的。贺文池哪怕是朵花,那也是朵狗尾巴花,何况他连狗尾巴都攀不上,撑死只是狗尾巴下的那坨屎。麻烦你转告那坨臭狗屎,不要再骚扰我家音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贺文楼嗤笑一声,甩给他们一个背影。

    关扬对其扬长而去的身影比了个中指,转身时脸拉成了长白山,“司愔!你又骗我!跑到医院来就是为了找贺文楼帮忙?你真是……”关扬恨铁不成钢,忿忿地擂了墙壁一拳,如果拳头能让司愔忘记贺文池那个人渣,他一定二话不说狠狠揍他一顿。

    可惜拳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再者,司愔那小身板也挨不住几拳。

    关扬思绪一晃,回到他刚进报社那会儿,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往上报,得罪了本地黑社会,被人堵在深夜的巷子里打,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司愔……说不定他已经和马克思作伴去了。他永远也忘不了司愔被人一拳打中肚子,咳着血说“警察在后面”的样子。

    也忘不了司愔说“这辈子我只要贺文池”时坚定的神色。

    戚以沫不清楚原主人做过什么事,不方便回答关扬的问题。听他们话中的意思,逃不脱是个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故事。

    世间爱情,不外乎一厢情愿两厢情愿。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正如司愔和贺文池。

    正如他和……

    戚以沫压下喉间苦涩,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关扬道:“进去坐坐?”诊室道路已畅通,算算时间,肖余脚上的石膏也该上好了。

    关扬愣道:“你真的来看病?”

    “不,送一个小朋友来的。”

    关扬怀疑地打量他,戚以沫坦荡回视。关扬怔了怔,随即握拳抵住唇,眼角眉梢漫上喜色:“前面开路。”

    诊室不大,病人不少。

    医护人员穿梭其中,老人幼童身边总有那么几个嘘寒问暖的家人,年轻人身边总伴着一张爱意拳拳的脸。

    肖余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冲着门口发呆。

    看见戚以沫进来,他迅速把头扭到一边。

    “让你久等了,刚刚发生了点事,门口堵着进不来。”戚以沫轻声解释,拧干毛巾递过去:“擦擦脸,等等带你去吃好吃的。”

    肖余不习惯接受人的好意,他哼了一声以示不屑,肚子却不给自家主人面子,诚实的唱起了空城计。

    戚以沫强忍住笑意,扯过关扬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关扬。关扬,这位小朋友叫肖余。”

    肖余本把脸藏在毛巾下,闻言不禁探出头,张牙舞爪地反驳:“你才小朋友,你全家小朋友。”

    关扬居高临下地打量一眼他脏兮兮的打扮,浓眉拧成一团:“哪里认识的?搞这么脏,你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你!”肖余正欲还击,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紧紧闭上了嘴巴。他恶狠狠地瞪了关扬一眼,随即垂下头,只不停地用眼角余光偷瞄戚以沫的神色。

    “现在知道怕了?”

    肖余以为戚以沫要在关扬面前揭发他小偷的身份,霎时心凉了半截。转念想到派出所手铐和黑暗的囚室,恐惧纷拥涌上心头。

    饶是害怕地发抖,他嘴上仍不肯服输:“有本事你就说啊!谁怕谁!”

    仿佛一只被恶犬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的猫,明明吓得炸了毛,还在虚张声势的“喵嗷喵嗷”叫着期盼逼退对方。

    戚以沫在心底叹了口气。肖余到底还是个孩子,偷盗时肯定承担了不少心理压力,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养成这么重的戒心,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竖起浑身的刺,防御一切伤害的可能。

    戚以沫想安抚他,刚触上他肩膀,就感觉手下的身体一僵。拍肩的动作一变,改为取走他扭成麻花的毛巾:“放心,你离家出走的事,我不会和你家人说的。”

    关扬和肖余吃惊的看向他。

    一个在吃惊之后迅速变为“原来如此”的了然。

    一个则瞪大了眼睛满目怀疑。

    戚以沫把肖余的病历医院开的药剂通通收拾进一个袋子里:“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你的事,任何人。”

    肖余的眼光闪了闪。

    关扬用胳膊肘捅了捅戚以沫,“我说音符,你爱管闲事的毛病又发作了?底都没摸清就敢往家带?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他看了眼手表,夸张地跳起来:“靠,都中午了!我为了找你连昨天晚饭都没吃,活生生饿到现在,你一定要补偿我……今天的午饭你请,就这么愉快的定了。”

    戚以沫应了声,去扶肖余,悲关扬拦住。他背对肖余蹲下,一脸不情愿地说:“上来。你这么矮,架着你也走不快,我分分钟一百块上下,可没时间跟你磨叽。”

    明明怕肖余牵动伤腿,偏说得这么不客气,戚以沫失笑。

    三人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关扬天生粗神经,什么都写在脸上,一顿饭的功夫戚以沫就把前主人生平套全乎了。关扬嘴刹不住车,差点连自家银行卡密码也交代,戚以沫哭笑不得,用炸馒头堵住他的嘴:“吃饭吧。”

    饭后关扬开车送两人回家。他是记者,工作很忙,这次为了找戚以沫无故旷工两天,惹得主编很不满意。他把两人载到楼下,就不敌夺命连环call的摧残赶回报社了。

    戚以沫没有钥匙打不开门,所幸肖余术业有专攻,摸出根铁丝把锁捅开了。

    屋内物品摆放还算齐整,地面落着一层灰,一踩一个脚印,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戚以沫把肖余安置好,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

    在醒来的那间卧室的床头柜里,他找到了原主的身份证房产证毕业证等重要证件,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详细记录了原主人从高中一直到现在生活的点滴。字迹越靠后越潦草,到了前天,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恨”字,足足穿透了五页纸。

    戚以沫站起身,扫眼桌面,一沓落满密密麻麻的“贺文池”的稿纸便跃入眼帘,字字殷红,宛然血痕。

    指尖不住摩挲那些字迹,仿佛藉此可以安慰原主人支离破碎的灵魂。半晌,他轻笑一声,把它们通通锁进了箱底。

    桌上笔记本一直处于待机状态,聊天窗口开着,记录始于四天前,终于今日凌晨4点——和他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整整76个小时未曾间断。

    司愔才22岁,戚以沫不无惋惜的想,和他正式站在那个人面前一样的年纪,却因熬夜猝死。

    但或许,这是上天另一种意义上的补偿?把他为那个人虚掷的六年光阴以重生的方式还给他。

    这次,他一定要牢牢把握自己的人生。

    为了虚情假意放弃梦想的傻事,一辈子,孤注一掷一次就够。

    戚以沫走出房间,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伤患却不翼而飞。

    明白肖余非走不可的理由,戚以沫没有强求,把药片和一些厚实衣物打包进旅行箱内,取出钱包里唯三的毛爷爷塞进最外侧,然后整箱推出门外。

    伏□体紧贴门板,不过片刻,他就听见门外传来特意放轻的脚步声,混合轮子滚动的细微声响,渐渐远去。

    戚以沫这才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翻出一张白纸,将他的优劣势未来想做的事一一罗列出来,寻找最适合现在的他的出路。思量了好一会儿,头疼得不行,他干脆一把甩开笔,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上了床。

    和那个人分手后,戚以沫再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急于出演人生最后一部影片忙得天昏地暗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糟心记忆的时时纠缠。谎言有多么美丽,卸下面具后的真实就有多鲜血淋漓,即使他躲入梦境,依旧无路可逃。

    重生后的第一夜,也不例外。

    直到枕畔震动的手机把他从深夜混乱的梦境中解救出来。

    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难道打错了?他正要挂断,突然一阵痛苦又暗含欢愉的呻|吟传了过来。

    “呃啊……我,我真的不行了,放过我……啊,不要顶那里,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小妖精们出门记得带伞,阳光虽好,可不要晒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