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因为即将到来的舞会而忙碌起来,整个城堡焕然一新,连最角落的雕花都被擦洗的发亮,没有沾染一点尘埃。烙印着克洛斯兰家族鹰与王冠族徽的邀请函已经分发往了欧洲各地,克洛斯兰家族以简单而直接的方式向世人昭示:克洛斯兰家族的小公子已经成年,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洛伦佐·德·克洛斯兰将首次出现在欧洲贵族们的面前。
“为什么要量的这么清楚?”姬辞问站在一边的克里斯。此时一个拿着测量器带着金丝眼镜的金发男人正在测量他大拇指指节的长度,表情严肃,像是在做着最为精细的艺术品。
“他必须为您做出最为合适的手套,因此需要精细的测量。”克里斯用中文回答。姬辞不喜欢生人,因此云深不在的时候克里斯就是姬辞的翻译。
二十分钟后,裁缝已经将数据测量完毕。站在他身后的助理记录后又与他再次核对了一遍,确认准确无误之后才向姬辞行了一个宫廷礼,之后带着团队离开了。仆人安静的进来将会客室收拾整齐,又再次无声的退了出去。
“我不喜欢他们用精密的仪器来测量我的手,冰冷的感觉非常的不好。”姬辞坐到黑色丝绒的椅子上,看着落地窗彩色玻璃外的晚霞。
云深走近小会客室的时候,就听见姬辞的不满。此时的云深穿着一件短款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红色立领式双排扣短外套,下身一条黑色紧身裤,踩着一双半筒式黑色军靴,显得他的腰线非常的完美,双腿修长笔直,“怎么了,我的迟迟不开心了吗?”云深踩着松软的手工羊毛织花地毯走到高背椅后,微微弯下腰,凑近姬辞的耳朵,轻轻的说出几个字,“想我吗?”
姬辞在这一瞬间突然感觉心跳快了一拍,似乎连耳膜都能感受到抑制不住的心跳声。云深的唇几乎就挨着他的耳尖,让他想起了那一晚上缠绵的长吻。姬辞吞了吞口水,非常直白的回答,“想。”没有一点修饰的回答让云深很好心情的笑了起来,肩膀上金色边缘的肩章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锐利,但是眼里是不变的温柔。
“明天设计师还要来为我的礼服做最后的修整,迟迟在旁边等我就好,可以吗?”云深坐到他的旁边,商量着问他。姬辞点了点头,克洛斯兰家族的城堡已经全都看过了一遍,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了,于是他宁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发着呆度过一下午。
几天后,便到了举行舞会的日子。
时间还很早,姬辞就感觉云深醒了,于是他也没了睡意,跟着他起了床。早晨的空气非常的好,姬辞穿着睡衣跑到露台上去感受早晨的微风。远处的山峦是黛青色的,正有成群的飞鸟环绕着树林。而楼下,已经有园丁正在为植物浇水并且修剪枝条。
姬辞很喜欢自然的感觉,原本还想要多站一会儿的,结果被云深一个横抱抱进屋丢到了床上,接着便是一个绵长的早安吻。
“小坏蛋迟迟,尽然忘记了给我早安吻。”云深眯了眯翡翠色的眼睛,在他的鼻尖上咬了一下,姬辞“嗷——”的叫了出来,捂着自己的鼻子怒视云深,但是他的眼里含着眼泪,没有一点威胁。反倒像一个小兽一样,一脸的凶狠却让人觉得可爱。
云深的礼服昨天晚上才从英国送来,因此今天上午他需要试穿衣服,那位英国裁缝与他的助手还等在城堡,如果有什么不妥便会马上更改。
吃了早餐,云深带着姬辞去了更衣室,老克里斯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叠衣服,“小少爷,请试穿。”
云深从更衣室的里间出来的时候,姬辞觉得眼前的云深有些陌生,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他全身只有黑白两色,剪裁合度的黑色外套包裹着他,显出的近乎完美的曲线尤为让人惊艳。一双鹰羽手套微微折射着光亮,栗色的头发有些散乱,让他翡翠色的眼睛多了一丝神秘,他正看着镜中的自己,表情有些冷漠,带着些漫不经心。
似乎察觉到姬辞正在看他,于是云深转过身来,嘴角带着笑意,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姬辞,一脸‘任你观赏’的表情。
“我刚刚以为你是一个陌生人。”姬辞垂下眼,声音有些轻,“不过看你的眼睛,还是你。”
“我一直都是我。”感觉到姬辞的不安,云深走过去半跪下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定定地望着他,“我永远都是你的深深,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姬辞看着他温柔却认真笃定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
云深站起身,一边等候着的裁缝带着助理走了过来,记录下将要修改的细节,偶尔用英文和云深交流两句。姬辞陷在软软的丝绒沙发里,看着云深嘴角带起的温和却疏离的笑意,觉得他正在逐渐的改变。在自己面前,他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不在自己视线的时候,他正在变得像他的父亲与哥哥,像一个贵族,他正在长大。
姬辞觉得自己的心理突然就苍老起来。前世加今生,他的年龄已经要五十岁了。但是面对云深的时候,他会无防备的将自己最放松的一面表现出来,可是,有时候却下意识的转换自己的思维方式。
他看着像一个英俊的王子一样的云深,还是不由地微微翘起了嘴角。
只要他还是深深就好,这样就好。
夜晚降临的时候,楼下的大厅已经有阵阵乐声传来。姬辞正在喝果汁,而一边的云深则在和老克里斯谈话。
姬辞今天穿着从九庭送来的月白色双绕长曲裾,长长的下摆及地,三重广袖上用银线绣上了五爪真龙,随着姬辞的走动,龙身下的祥云竟似在浮动一般,有如云气蒸腾,翔龙在天。云深用同色的发带将他略长的发丝绑住,显出了他细白如玉的脖颈。
“我真的要和你一起跳开场舞吗?”姬辞任他梳拢自己的头发,有些无措的问。
“迟迟不想和我一起参加我的成年礼吗?”云深看着姬辞的眼睛,带着一丝伤感,“迟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迟迟能够参与我的成人仪式。”
姬辞看着云深有些语塞,我只是不想跳开场舞而已,并没有说不参加你的成年礼啊。但是看着云深略显伤感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他垂着眼,没有看见云深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ci,有一位红衣大主教想要见你,这是他给你的教皇亲笔信。”乔凡尼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用银线镶边的信封,上面印着教皇的私人纹章——一个蓝色十字架的盾形图案。
姬辞放下手里的果汁杯,伸手接了过来。只是拿着并没有打开,却微微皱起了眉。
“这里的教皇想要我同他见面,似乎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闻言,乔凡尼和云深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见到了担忧。教皇的更换又是一场博弈,就不知道到底会出现怎样的精彩状况。
姬辞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乔凡尼,“麻烦告诉那个使者,我不想见教皇,也不想见到任何相关的人,我在这里的这一段时间,都不要来打扰我。”
乔凡尼听了老克里斯的翻译,又看了看姬辞坚决的态度,随后笑着点了点头,“好的,一定带到。”说着又出了房门。
祀灵师和教皇完全就不是相同的灵力体系。教皇所依靠的是信仰之力,而祀灵师则是天地之力。这一次姬辞到了佛罗伦萨也没有想过要去拜访,双方千年都没有交情,所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至于这一次教皇到底为什么找到他,姬辞不想深究。他想的很简单,只要不触及我的界线,那么就不会有问题。
要不然,管你是教皇还是谁?
八月的黄昏正是最美丽的时候,天边的落霞与振翅回巢的飞鸟相得益彰,仿若最美好的画卷。太阳还没有下山,克洛斯兰家族城堡的外面已经停满了车俩,欧洲声望与财富双俱的贵族与社会名流们几乎都聚集到了这里。
随着舞会的开始,明亮的灯光从高大的玫瑰花窗中透露出来,巨大的水晶吊灯使整个城堡明亮如白昼。大厅内衣香鬓影,到处都是受邀而来的绅士与贵妇。
云深从黑白色大理石的螺旋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满场寂静,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英俊挺拔的少年,克洛斯兰家族的第三位继承人,洛伦佐·德·克洛斯兰。
他轻松写意地站在那里,优雅,高贵,淡漠而疏离,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流逝渐缓。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映照着灯光,有一种时光回溯不含杂质的纯粹。他就那么站着,似乎任人打量,却又像是谁都没有看在眼里,远远的脱离了这个浮世。
“今天是我的成年礼,谢谢各位来参加。祝愿各位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音色是少年特有的清朗,他的英语发音是纯正的伦敦腔,却带着不易发觉的king’s english的语调,听在耳中有一种华贵的韵律。
云深戴着黑丝鹰羽手套的手端着一杯红酒,红与黑的对比非常的明显。他对着楼梯下站着的名流贵妇们举杯致意,微微颔首,细碎的发丝落下来,像是一个有着忧郁眼神的王子,渴望泉水的精灵漂浮在空中为他唱诵赞美诗。
“我的儿子,祝贺你长大。”乔凡尼对着云深举杯,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你的母亲会保佑你。”
乔凡尼身边的克莱尔与塞缪尔在乔凡尼放下酒杯后,也向着自己的弟弟举起酒杯,眼中满是骄傲。
接下来,管家老克里斯像宾客展示了云深的纹章。这是贵族的传统,每一个贵族男子成年后,都会获得自己的纹章。克莱尔因为是克洛斯兰家族的继承人,因此他完整的继承了家族鹰与王冠的盾形徽章作为他本人的私人徽章。而云深作为第三位继承人,纹章是由盾牌与王冠组成,象征着尊贵的王者,环绕的三朵金色百合象征着诚实智慧与荣耀。
等到古老的座钟敲响九下的时候,舞会才刚刚开始。人们离开室内来到了城堡外的草地上,树木与花丛之间,都放置了无数的琉璃盏,里面安放着无数点燃的蜡烛,像是星空坠落到了凡间一般。此时,美酒与食物已经放置了铺满雪白桌布的长桌上,香槟玫瑰成为了夜晚最美好的装点。
舞会开舞的人是云深,但是他并没有邀请在场的贵族少女作为舞伴。正当全场都在猜测谁是克洛斯兰家小公子的舞伴时,姬辞挽着克莱尔的手臂走下了石阶。
他月白色的曲裾缓缓的落到了地上,行云流水一般。他的眼神很专注,除了云深外,他没有看任何人。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墙上的宴会浮雕,城堡巨大的石柱间只有他和云深两个人而已。
所有人都看着克洛斯兰家族未来的族长亲手将那个如同东方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男孩儿交给了云深,云深向他行了一个郑重的宫廷礼,随后就将他带入了舞池。
灯光下,黑色的鹰羽与银色的游龙如同最完美的组合,带着令人忘记呼吸的美丽。在场的客人们都看着那个神情淡漠的小男孩儿,他就像是东方的琉璃娃娃,清澈无垢,却只能远观。
“深深,生日快乐。”姬辞的头靠近云深的胸口,声音低低地说。
“不知道今年有没有礼物?我可是成年了。”云深不在乎舞池周围的人的眼光,他低下头靠近姬辞的耳朵,声音低缓,像是香醇的美酒。
姬辞的耳尖有一点红,他点点头,“有礼物。”说着,任云深说什么也不再回答。
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刚过了十点。云深对舞会并不感兴趣,相比来说,他更想知道自己的成年礼物是什么。
姬辞总会给他惊喜,不是吗?
关上房门,几乎彻底的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柔和的灯光布满房间。
“其实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送给你什么好。”姬辞有些为难,“后来挑了一样,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说着念了法诀,一个冒着寒气的木盒就突然出现在了室内。
“这是什么?”云深伸出手碰了碰木盒,随即便觉得自己的手快要结冰了一般。难道迟迟送了我一盒子冰块?
“一把剑。”姬辞说着打开了木盒,一把雕琢完美的长剑出现在了木盒中,它静静的躺在木盒中,沉静内敛,却像是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够割裂天地。
“材质是?”云深看着盒中近乎透明的长剑,觉得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男人似乎天生就有对于武器的热爱,或为枪械,或为刀剑。云深细细的看着这把剑,只觉近乎神作!
“万年玄冰。”姬辞放下盒子,抬起云深的手,“我让他认你当主人,这样它就会听从你的命令。”说着用灵力结成风刃,在云深的小指指尖划出了小小的伤痕,滴了三滴血在剑身上。随后默念法诀,就看见透明的剑身上出现了血色的图案,原本白色透明的剑身渐渐变成了红色,随后又恢复了原样。姬辞轻轻抚过云深的伤口,瞬间便又完好如初。
“你再试一下,应该是不冷了。”说着抱着剑盒递给他。云深伸手触碰到了剑身,只感觉到了轻微的凉意,不由的将剑拿了起来。就听见空气中似乎想起“嗡——”的声音,声音清越如龙吟。
“这是上一任祀灵师姬幻用万年玄冰铸造的,你和我在一起要是遇见了什么危险,我没办法立刻顾及到你,你就可以把这个当做武器。虽然你没有灵力,但是玄冰剑的威力可以帮助你。如果敌人是人,那么用剑划出伤口他便会全身冻僵而死。如果是神兽或者是妖怪,穿透他们的身体就行。”姬辞细细的讲解,这也是他考虑了很久的问题。
自己是祀灵师足以在任何情况下自保,但是云深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可是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弱点,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云深遇见任何的危险,因此这把剑是最好的助力,足以让他支撑一段时间,等到自己赶去他的身边。
“你需要它的时候,只需要在心中不断的叫它的名字就好,当然收回去的时候也是一样。这把剑会根据你的意念行动。”
舞会的最后,云深去向今天前来的宾客致意。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高贵疏离,翡翠色的眼睛如同茂密的森林中最为清冽的湖泊,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这一夜,他再次让整个欧洲见到了独属于克洛斯兰家族的风采与骄傲。
克洛斯兰,翡冷翠之王。
姬辞站在二楼,倚着雕花大理石栏杆,月白色的曲裾蜿蜒而下,铺陈在地上像是即将肆意绽放的蓓蕾。他看着云深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宾客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云深走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如闲庭信步。
这一刻,姬辞突然觉得云深离自己好远,虽然只是自己站在二楼的长廊,他站在舞池的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
深深:我终于成年了\(^o^)/
迟迟:是啊,怎么了?( ⊙ o ⊙ )
深深:为什么你还这么小……~~~~(>_<)~~~~
迟迟:去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