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何又梦见他了。
他坐在轮椅上,脸苍白的不像一个活人的脸,细长的眼睛无力的看着魏何,修长的手指掩住嘴巴咳嗽了起来。
再抬头的时候他的眼角泛潮,长长的睫毛盖下来,遮住了他的眼底的情绪。
有一瞬间魏何被那种病态的美感给闪疼了眼。
魏何似乎看到他的脸与那个长相妖媚的唱戏女子重叠在一起。
魏书死了。
魏何毕业后本来是要去找份工作的,这工作是找着了,可还没上两天班就接到父亲的电话。
那个比魏何大了四岁的哥哥魏书死了。
魏何坐上第二天的下午的火车回那个城镇的时候脑子里满是前几天的那个梦。
魏书看着他,魏书咳嗽的样子,魏书垂下眼睛。
心里不舒服,像被一块大石头给压住,魏何觉得喉咙有些紧。
但魏何并不惊讶魏书的突然死亡。打从五年前魏书进了魏家大宅时魏何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这个人绝对活不长久。
坐了长时间的火车,魏何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时魏书的棺材正要准备下葬。
并没有几个人会去伤心,甚至连一个为魏书的死而哭的人都没有。
魏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除了沉默只是沉默。这一刻魏何可怜起魏书来。
魏书是父亲与一个戏子生下来的私生子,瞒了很多年,直到五年前才将魏书接进魏家来,在魏家也是受尽了冷落,但却从不吭一声。
想起二姨娘经常说的一句话,“一个婊-子生的儿子,没地位没身份的,能给个面子叫他一生大少爷就是不错的了啦!”
再抬眼去看看二姨太,眼底竟然有些的得意之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魏何突然觉得愤怒,他瞪了一眼二姨太。二姨太感受到魏何的注视,回过头来看,见魏何正这样瞪着她,她冲魏何冷笑了一声,然后扭着腰肢离开。
棺材下地的那一刻,魏何心里有一个念头,他想打开棺材看里面的人一眼。
在外地上学有整整一年半没有见过魏书了。
他成了什么样子?
再从墓地回到魏宅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堂里父亲魏常德坐在椅子上紧锁着眉头抽着烟。
魏何走过去,扬起恶劣的笑:“魏书死后,您过的安心吗?”
魏常德抬头看了魏何一眼,脸色发白,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这时二姨太走过来:“老爷,你昨儿个晚上一夜没睡,今天又累了大半天的,去休息一下吧。”
二姨太说完这话就去搀扶着魏常德,而魏常德看都没有再看一眼魏何,很反常的应了二姨太的话,然后起身随着二姨太去了。
魏何觉得有些古怪,要是以前自己这样说话,父亲必然是一棍子或者一巴掌招呼了过来。
想了想,没能想出个结果来,便走出大堂。
魏何要回自己的房间,在走廊转弯口,一个人朝自己冲了过来,魏何吓了一大跳。
“二哥!”
是三姨娘的女儿魏媛媛。
魏何缓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魏媛媛,“都快是大姑娘了,莽莽撞撞的像什么话。”
“哎呀,见到二哥你回来高兴嘛,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要不是魏书死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啊!”魏媛媛皱起鼻子,秀丽的脸上满是埋怨之色。
原本打算哄哄这个小妹的魏何听到后面那句话脸立马拉长了,脸上的笑容褪的干干净净,“今天这种日子不要乱说话!”
魏田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魏何很少对他发脾气的,被他这么一吼吓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魏何见魏媛媛这副模样心里莫名的烦躁,脚步一偏,从魏媛媛身边走了过去。
快要到自己的房间时魏何停下脚步,魏书的房间就在自己的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大庭院。
管家在里面指挥着人搬这搬那,“那个要扔掉,这个也不能留,你们手脚麻利点!”
“对了,还有,那个轮椅就往杂物房里放吧。”
魏何下了台阶往对面走去,“祥叔。”
“哎!”刘祥应了一声回过头,“二少爷,有事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魏何往里头看了一眼,两个下人正在移动魏书的那张床,当下想也没想便制止了,“不要搬了。”
“啊?”那两人看了魏何一眼又看了看庆祥叔,“这个…?”
刘祥也不知道这二少爷是什么意思,一脸困惑的看着魏何,“二少爷,二姨太说这些东西都是要扔了的。”
“家里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魏何皱眉。见魏何不高兴的表情刘祥抓了抓头发,讪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头吩咐那两人,“将东西都给放回原处吧。”
看着东西都搬回了原处魏何才抬脚走进去,开始在外面就能嗅到一股中药味,进去后这味道是更浓了。
魏书房间里面的布置实在是简陋的可以,根本就不像个少爷住的房间,一张床和一个木桌,上面摆着空花瓶,还有就是一把椅子和一个轮椅。
魏何无法去想象魏书是怎么在这种狭小又无聊的地方度过了五年的。
“我没回家的那段日子,他还好么?”魏何一眼扫上那张床,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随即又消失不见。
管家叹了口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爷一向身体不行,前段时间病的更厉害,经常咳嗽,有时候还会咳出血来,吃了那么多药叫了多少个医生来看都不行…日夜那么的咳,光是听着那声音都叫人难受啊……”
魏书听着,没有说话。
傍晚管家叫魏何去吃饭。
大堂饭桌上父亲,二姨太,三姨太,魏媛媛,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魏立琰及十七岁大的魏亮都在桌上。
魏何走到门口觉得脚下有些沉重,迈不进去。
自从前两年母亲去世后他总觉得融合不进这个大家庭,这也就是自己一年多一直不愿回家的原因。
“小何,愣着做什么,进来啊。”三姨娘对魏何露出温柔的笑容对魏何招着手,没有儿子的她将魏何是待亲生儿子那样疼爱。
下午被魏何教训了几句的魏媛媛也跟着叫,“二哥,就等你呢!”
瞧她这模样想必对下午那件事不在意了。
魏何回过神来。
魏常德动了动嘴角,道:“吃饭吧。”
二姨娘则是冷眼看了魏何一眼。三姨娘应了一声,笑说,“瞧瞧我们阿何,这些时间真是变化了不少呢,个子高了,身体也结实了,长的多俊呐!”
魏亮睁着大眼睛看着三姨太,又看看魏何,咬着手里的苹果,嘴里含糊道:“俊,俊,俊…”
二姨太听见魏亮说话黑着脸低声骂了一句,“吃你的东西!”
魏亮和魏立琰都是二姨太生的,同样是自己的儿子,待遇确实天囊之别,原因就因为是魏亮是个傻子,所以总是对着魏亮横眉竖眼的。
被二姨太这么一骂,魏亮瘪着嘴就要哭。
魏何面无表情的看着,过了一会儿扯了一个嘲讽的笑。
魏立琰一把将魏亮抱在自己腿上轻声哄着,“不哭了,等下哥哥带你买好吃的。”
魏何大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说:“今天的菜多的跟过大年似的。”说完拿起筷子往自己面前的菜夹了一筷子放在嘴巴里。
魏常德脸色一僵,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吃饭的时候闭嘴不要说话!”
魏立琰冷着眼看魏何一眼,又低头去哄自己的弟弟。
魏立琰性子有些阴沉,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倒是对他那个傻弟弟好极了。
也不去想魏立琰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的原因,魏何埋头吃饭,嘴里发出很大的声音。二姨太和魏常德不由得皱了皱眉。
等到这顿饭吃完了,魏何找了个借口说人不舒服先走了。
原本正要缠上来的魏媛媛被三姨太给拉走了,说魏何今天刚回来肯定是累了,让魏何休息休息。
这么一顿饭结束后,大家就跟平日里一样,各做各的事,父亲在书房里忙着生意上的事,二姨娘和几个富太太去搓麻将去了,魏立琰带着魏亮去外面逛,魏媛媛要跟着魏何不成便去做功课了,三姨太也回自己房里绣花去了,下人收拾着碗筷。似乎都遗忘了白天魏书刚下葬的。
魏书的死亡,对于整个魏家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魏何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是想起魏书。
魏书的房间就在自己的对面,他似乎能看到魏书此时就在那个房间,站在门口或者是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这边。
想着想着,背脊有些发凉。
总想着一个死去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魏何挠挠头从床上爬起来。
睡不着,索性就找点事情做。
打开行李箱,拿出几本书放在书桌上,正要去看,窗外突然轰隆一声,伴着一道白光闪过,给魏何吓的书都落了一本在地上。
弯腰去捡起来,便听到外面稀里哗啦的下起了大雨,七月的天气有些闷热,下场雨倒凉快不少。
魏何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走到走廊上,雨滴溅到脚下。
对面的屋子里亮着灯,大门也是敞开的,可能是下人离开的时候忘记了关灯和带上门。
雷声不断的响起,听起来叫人有些心慌。
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魏书的门口,身子也湿了个大半。
魏何擦了擦脸,往屋子里看去,心里突突的跳,床上的被子隆起来,像有一个人在里面。
魏何心里顿时有些害怕,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魏书已经死了,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可越是害怕就越想要去看个究竟,魏何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壮着胆子往床边走。来到了床边用手捏着被子,深呼吸一口气,猛地将它掀起来!
……原来是枕头。
虚惊一场。
魏何将枕头放好,又将被子叠好。不打算多做停留。
转身要走时看到轮椅不知何时摆放在门口。
来到时候椅子好像不在这里…… 魏何皱起眉头努力想了想,刚才也没注意,便不在意。心想可能是自己没有看到,可能就是放在那里的。
又将轮椅搬进去,魏何才将灯关了,然后关上房门冒着雨往自己屋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快大半年了,这个时候开坑有点儿晚了
总之刀子又回来了,此文是兄弟鬼文,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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