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徐骏转过身,竟是看都不想再看林奇一眼。林奇先是一愣,随即猛地跪在地上,力道之大,扬起了一地的灰尘:“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此次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的妻小就没有活路了!”
林奇的话让徐骏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这昔日的好友,竟是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了。“你以前,是不会轻易给人下跪的。”
或许是没料到徐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林奇本来打好的草稿在这一刻怎么都开不了口。气氛又陷入两人沉默。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跪着,明明曾经是那么要好的兄弟,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无奈的谈了一口气,也不知徐骏心里在想什么,他走上前将林奇扶了起来。
顺着徐骏的手站起身,林奇没了说话的欲望,剩下的话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徐骏不想和林奇浪费时间,直言道:“说吧,令狐盟叫你来干嘛?”一点弯都没有拐,此刻的徐骏已然平复许多,说起这件事来竟是没有发火。
想着自己的任务,林奇就算心里再难受,也不得不将其压下。他看着徐骏,眼里很是沉重:“将你的兵符交给我。”没有找借口,林奇和徐骏一样,将自己的目的摆在了青天白日之下。徐骏面色一变,罕见的没有发怒:“理由。”
“就如我刚才所说,我的妻儿在令狐盟手里。他具体想要干什么我并不知道,此次他将我放出来,就是为了你的兵符。”只短短一句话,林奇竟是再没有给徐骏多一点的信息。他的面色十分平静,好像料定了徐骏会给他一样,半分不担忧。
事实上,林奇想的没有错。虽然嘴巴上说与林奇再无情谊,徐骏却不能真的对其视而不见。林奇将自己的理由堂堂正正的摆了出来
,就说明他并不想欺骗徐骏,对此,徐骏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不过,徐骏也知晓兵符的重要性,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交给林奇。
沉吟了一会儿,徐骏道:“若是将你的家眷都就出来,又如何?”
然,听到这话后,林奇却是苦笑不已:“救?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可是令狐盟是怎样一个人你也知道,他的警惕心那么强,既然抓了我的妻儿,自然是不会让人轻易将其救出。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我知道兵符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我真的很需要它。如果可以,我愿拿自己的性命来交换。”
“我拿你的性命来有什么用?将军能够回来吗?”说着,徐骏嗤笑着从怀里掏出了兵符,竟是就这样扔给了林奇:“拿去吧,从此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也累了,或许让令狐盟将我除掉,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这样,我也可以去陪将军了。”
听这话的意思,徐骏竟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了自己兄弟的家眷。即使林奇背叛了他们,可徐骏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至今都记得林奇一家那温暖的氛围,每次回去,林奇的妻子都会做一桌子好菜,让他有家的感觉。
也许,就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温暖,徐骏才肯舍弃自己的权力,甚至是生命去帮助林奇。因为方才的打斗,帐里已经没有一样好物件了,徐骏便颓然的坐在了地上。那模样,甚是落魄。
接过兵符,林奇深深地看了徐骏一眼,心情复杂,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本该将兵符还给徐骏,可林奇没有勇气,他需要这块兵符,需要徐骏的牺牲。他知道徐骏交出了兵符就一定没有活路,可是他还是自私的将兵符放入怀里。
也许,等心愿达成了,
他可以去陪徐骏,去地府向傅清史请罪。咬咬牙,林奇朝着徐骏鞠了一躬,转身离去。然,他没看见的是,徐骏眼里闪过的那一抹精光。
出了营帐,林奇便见令狐盟与年江在外站着。奇怪的是,令狐盟焦急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都没有立刻叫林奇将兵符交出来,而是示意年江二人先离开这里。
走的时候,令狐盟冷笑着看了徐骏营帐一眼,眼里的杀气毫不掩饰。或许,在发兵之前,他可以先将徐骏解决了。三人各怀心思的回到了令狐盟的营帐,叫来心腹守着门口,令狐盟示意二人坐下。
这一回来,令狐盟的喜悦是压都压不下去。在外面听了那么久,他自是知道林奇将兵符拿到手了。也不用他主动说,林奇便将兵符拿出,递给了令狐盟。
虽是喜悦,可令狐盟多疑的性子还是没变。接过兵符之后,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直到确定这是真的之后才将它收入怀中。瞧他的模样,像是生怕谁会将兵符夺了去一样。
按理说,林奇做成了事情,本该收到嘉奖,可令狐盟却是突然脸色一板,对着林奇怒喝:“大胆林奇,你可知你犯了何罪?”说这话的时候,令狐盟挺直了腰背,仿若自己现在就成了皇帝,架子比以前大了好多倍。
因为有把柄在令狐盟手上,林奇再不甘愿也只能跪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道:“不知奴才哪里惹怒了将军,还请将军莫怪。”听到林奇话里的‘奴才’二字,年江敛下了眼。曾经浴血奋战的一方副将,现在竟是自称奴才,说来也真是可笑!
也许是林奇的卑微取悦了令狐盟,他的怒气稍稍缓解了一点。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令狐盟道:“莫怪?被人指着鼻子骂,你让本
将军莫怪?林奇,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本将军叫你去那兵符,你却趁机辱骂本将军,是嫌你的家人都过得太好了吗?”
闻言,林奇心下一颤,不敢做多余的解释,只能低贱的认错:“将军息怒,是奴才口无遮拦冒犯了将军。奴才愿意受任何责罚,请将军莫要迁怒奴才的家眷!”
可怕的现实竟是将一个猛将逼到了这种地步,林奇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锋芒。现在的他,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真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见林奇这副模样,令狐盟眼里都是厌恶,也没了再与他说话的兴趣。不耐烦的挥挥手,令狐盟道:“瞧你那下贱的样子,看你都是脏了本将军的眼!念你将兵符给本将军拿了回来,本将军就不多说了。赶紧滚,莫要让我再看见你!”
听到这话,林奇低着头,眼里划过恨意,口中却只能唯唯诺诺。林奇走后,令狐盟面色缓和,对着年江说道:“此间徐骏的兵符已经拿到,他再无可保命的东西,不如我们……”说着,令狐盟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此,年江轻轻摇头:“不可。虽是拿到了兵符,可那些士兵也不是全都认兵符的。徐骏此人在军中颇有威望,此时若解决了他,怕是会引起众人的不满。将军,你要做的是大事,容不得任何的行差踏错,这一盘棋是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为了能够顺利的达成目的,将军还需再忍耐些时候。”
这时的年江将他的精明全部显露了出来,叫人挑不出他话里有任何的错误。自然,令狐盟也是认为年江全心全意都在为他考虑,将年江的话尽数听进了心里。
思虑半晌,令狐盟也觉得年江此话甚是有理,便也打消了刺杀处理掉徐骏的念
头。左右徐骏没了兵符,此时的他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而他令狐盟便是刀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想通了此事,令狐盟也就不再纠结。
“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七万的兵力,剩下的三万不敢不从。做最坏的打算,若是他们不愿,我们可将那些人尽数抹杀!你觉得如何?”令狐盟一脸的希冀,看上去是在询问年江的看法,实则为打探他的心思。
这一点,年江又何尝不知呢?朝着令狐盟随意一笑,年江漫不经心道:“将军如何想便如何做吧,我不过是个小喽啰,一切都听将军的吩咐。”
本来嘲讽意味十足的一句话听在令狐盟的耳里就变成了恭维,一向多疑的他竟是没有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这只能说明令狐盟此人十分自负,料定了年江此番是真的服他,自然不会多想。
这一番话可谓是大大的取悦了令狐盟,本想毫不顾忌的显摆一下,偏生此刻还用得着年江,令狐盟也不好太过分。所以,令狐盟将自己的得意稍稍收敛一些,道:“你说的哪里话!咱们不是都说开了吗?现在,我们就是兄弟,若事情成了,我必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笑令狐盟在这里得意洋洋,却不知年江心里正嘲笑着他这副嘴脸。不屑接令狐盟的这番话,年江只是笑笑,沉默着。
自然,他的表情是做足了的,那谦卑的模样真实极了,令狐盟是一点看不出来这是装的。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将来令狐盟栽在年江手里,也算是不冤了。
本以为令狐盟接下来会与自己商讨出兵的事情,可谁知他下一句话竟使得年江一下子愣神了。
只见令狐盟直直看着年江,眼里意味不明:“你的兵符……是不是也该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