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萧何方才交代过,让锦衣卫不准靠近咸阳宫门。”
“俺照做了,但是俺一会儿得跟您一块进东宫。”
马车之上,柳白听到龙且的禀报,也是倍感欣慰。
这一手举措,妥帖得当真有几分超越萧何眼光的感觉了,想来是陈平所安排的。
他柳白去见太子,还是在这么紧急的当口之下,锦衣卫出现在咸阳宫周围,哪怕人数极少,也会被认为是防备。
若是朝堂之上有心之人看出,说不得还会传出他柳白与太子离心离德这样的话。
虽说,现在的柳白不畏惧这些,但....能避免的一些脏水,躲开总是没错的。
“萧何和阿平,他们二人去哪儿了?”
“时辰到了后,他们二人反倒是没有过来。”
柳白开口询问。
虽说他信任此二人,但...他有点担心,他们会因为他柳白而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啊?不知道啊,萧何骑着乌骓就出门去了。陈平倒是没见到。”
龙且在车辕之上挠了挠头。
“乌骓....”
柳白嘴角微微一扯。
不对啊!史书之上,乌骓忠诚至极,而且高傲无双,除了当世最强者项羽可以骑乘,其他人就连马夫都得心惊胆战的。
这种天下名将独有的名马,不是应该只忠诚于本将军吗?萧何这种文弱文士骑出去了?
但紧接着,柳白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
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在眼前,萧何既然骑了乌骓,想必是有着自已想要做的事情了。
“柳公,有一句话,俺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龙且忽然有些犹豫。
柳白没好气得将车帘掀起,看着龙且道:“说罢。你们每次说当说不当说,本相哪一次没让你们说了?”
“可若是规劝,那便罢口。”
龙且笑了笑,而后面露担忧道:“柳公,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百官在咱们丞相府的门口坐了这么久,那太子又做了这么多反常的事情。”
“俺就是觉得,此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始皇陛下虽然说是在东巡,但...柳公,您在府中已经两日半了,怎么说,黑龙卫也该动动禁锢吧?便是两条废腿跑,也将密报送到始皇陛下手中了、”
“这怎么一点儿东巡车驾的消息都没有呢?”
“章邯难不成是个废物?”
龙且嘚啵嘚说了一通。
他没有看清事情,甚至无法理解土地改革到底是改革个什么玩意儿。
属于是在厅堂内完整听完了柳白、萧何、陈平三人对话之后,都是满脸蒙圈,不知道到地方发生什么事儿的憨货。
但....龙且在这个时候,依旧是展现出了‘丞相府第一谋士’的实力。
他看到了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但却最不应该忽略的一点:始皇陛下的态度!
正是这一番话,让柳白皱眉沉思。
咸阳之内,自然尽在始皇陛下得掌控之中。
可就是这么一种情况,为什么始皇陛下没有制止?
还有李斯,虽说已经辞官致仕,但根据这些情报,自然也会推测出太子的用意、。
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任由太子去做这些?
柳白没有想懂,但是他能猜出来,始皇陛下绝不是那种能牺牲掉儿子去完成大业的薄情之人。
怀揣着这样的沉思,柳白将车帘缓缓放下。
一方面,他要思考始皇陛下的态度到底是如何。
另一方面,他还要忍一下,待会儿前往东宫,别直接拿起棒子,将太子打半死。
....
而就在此时,东巡车驾,一‘寻常黑龙卫’蒙面骑马逐渐脱离东巡队伍。
与此同时,卫尉府府丞周勃在东巡车驾之中染上痢疾,始皇陛下恩宠,旨专有车驾,允其休息,不准许任何人打扰,就连进食,诊治,都是始皇陛下的心腹身边人。
所带来的精锐兵卫,尽归黑龙卫章邯统领。
....
东宫之中,太子嬴彻坐着。
但是却不是寻常的跪坐,而是屁股坐在台阶之上,脚踩两级台阶之下的地面,两只小臂横亘在膝盖之上,撑着自已的身子。
脑袋垂下,没有那种丧气无意气的感觉,反倒是像在看着自已鞋子的锦绣缎面。
大秦皇族总是单调,即便是太子,鞋子上也不过绣着三两条纹路,彰显不出那种皇族天大的贵气,却又有了几分老秦人独有的踏实。
“启禀殿下,柳相已经自丞相府而出了,身边只有一随身侍卫跟随,是为龙且。”
“萧何骑着丞相府中的快马,也不知道是何品种,竟是快速如电,朝着大秦城市管理监而去、”
“锦衣卫尽数重新安排,没有看出来任何布局之规,但却都避开了咸阳宫。”
姚青锋快步走入厅堂之内,恭声开口禀报。
他不敢看太子此刻完全没有规仪的模样,说到底...他对于自已的定位十分清晰,就是一条狗而已。
太子已经帮清平找了天下最好的老师,他觉得...他这条狗,哪怕是被人打碎了牙齿,被人敲断了脊梁,也没什么大碍了。
“别怕,事情没有到这种地步。”
“你很聪明,知道结局,知道下场。但是你的怕,显得你只是一条强撑着上前的狗,连露出牙齿,都没什么威胁的感觉、”
嬴彻头也没抬,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已鞋子缎面上的纹绣。
自已的兄长回到宫府之后,闭门不出。
或者说,是在太子的诏令之下,
欺师,囚兄,暴戾...
一桶桶泼天的脏水,随时悬挂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头顶之上,没有倒下来,这些脏水却越加越多。
他没有害怕,甚至更加得冷静。
“太子殿下,卑下贱命一条,不怕了。”
姚青锋忽然一笑。
明明早就应该习惯这位太子殿下的冷嘲热讽,可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找回了江湖人的豪气。
江湖人有什么豪气?
说到底,不怎么害怕死,罢了。
嬴彻还是懒得看一眼姚青锋,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自已身上那压根儿没有的尘土。
“来了。”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