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潇每次假装摆出一副厌恶陈宇的模样,心里也不怎么好受。比如他先把陈宇做的汤批评的一无是处,而后又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就僵硬的又把汤给要回来自己喝了。
他把自己的那份股权转让书,悄悄的改成了赠与合同。虽然知道郑一荃要对陈宇不利,但他一直以为就是吓唬吓唬陈宇,制造点儿小麻烦,可是他也没想到郑一荃背着他,让属下去做赔钱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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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衫把喝的醉醺醺的尹梨像扛大米一样抗在肩上,扔进了出租车里。他临着上车之前,给陈宇说:“我替他们几个烂人给你道个歉,真是太对不起了!”
陈宇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看着他出租车离开之后,才慢悠悠的逛荡着回办公室了——刚刚出来吃饭之前,走的太急,手机忘拿出来了。
甩着胳膊撂腿,陈宇心情不错的回到了公司,低头找钥匙呢,远远的就看一人坐在他们公司门口的地上。
那人听见有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看,看清是陈宇就赶紧站起来,快步走了过来。
是周芷凡。
陈宇眉头微微皱起,复又快速放松面部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胃里却紧紧的被挤了一下,感觉刚刚吃的美食都要反胃吐出来一样,心脏也一跳跳的疼。他看着周芷凡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没能挤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只能面无表情的站着。
周芷凡走到距离陈宇一米之隔,停了一下,想要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一只手想要抬起来,却又生生忍着缩了回来,握成拳头放在裤缝一侧。
他看陈宇眉宇间甚是憔悴,心里一紧,手指因为握的太用力而有些疼痛,脚腕子也因为刚刚坐在地上时间有些久了,变得麻木迟钝,他看着陈宇下巴上冒出的些许青色的胡茬,顿了好久,目光涣散的看着陈宇说道:“我......我无意间......”他悄悄的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无意间看到石油期货状况不是很好......”
无需他继续说下去,他现在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后半句。他想说出来,他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他,但他眼神飘忽的看着陈宇消瘦下去的两颊和糟乱的头发,觉得喉咙里堵了一大团棉花,咽不下去,咳不上来,把他想说的话都消了音。
但站在一步之外的陈宇似乎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谈,看也没看他,敷衍又不屑的说了句谢劳您费心,就绕开他大跨步的走到办公室门口,掏出钥匙来准备开门。
周芷凡定在原地几秒钟,听见钥匙碰撞的时候发出的清脆的金属发出的声音,转过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远远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他想要道歉,却被陈宇止住了话头。
“你看,咱俩都掰了,你能管管你的朋友们么?按理说,被欺骗的签署了的合同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陈宇拧着门把手,明显的压着怒火说。
周芷凡虽然不太明白陈宇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也知道他那帮朋友可能给陈宇穿了什么小鞋,他却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晓。
陈宇把门打开,斜倚着墙说:“我现在手里没钱,过一阵儿我周转出来,就会还上你和魏潇的,再宽限我几天。”说完就闪进屋里,直接落上锁,半点出声的机会不给周芷凡留。
呆呆的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周芷凡感觉有些脱力,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他看着玻璃门内开了几盏白炽灯,透过磨砂材质的玻璃散出来,恍惚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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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宇进了屋,往最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一摊,仰着头靠在靠背上,一动都不愿意动。他细心的听着门外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的听见有脚步声远去。
他又静坐了片刻,撇了撇嘴,这才起身去打开电脑,先是给那7位同事们每人写了一封邮件,告诉他们已经及时止损了,不用担心,又说让他们多休息两天,过几天给大家包大红包。
发送完邮件,他又上网看了看新闻,不出意外的看到国内各大门户网站对于新出炉的能源替代品的大肆褒扬,各路专家纷纷跳出来,有的专家说我国也应该派出交流考察团去学习先进技术。还有那么几个厚脸皮的专家非说自己早年也研究过这个课题,早就取得过阶段性成就,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进行下去,言语中透露着不屑与被抄袭的痛恨。
而那零星几个表示对改替代品的不信任的言论,则被一众专家网友认为是老顽固保守派,眼红别人的科技成果,在网上大肆轰炸。
看着各路神仙都跳出来讨论这事儿,陈宇挑挑眉,随意滑了几下滚珠,看了一眼石油跌破了多少点,盘算着过十几个小时之后,另一个震惊的新闻发出之后,还能再跌多少点。
陈宇撑着脑袋,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研究什么时候入手石油期货能最赚钱,突然想起自己手机还没关着机,赶紧从杂乱的工作桌上把手机翻出来打开。
开机之后,他的手机一直“叮叮”的响个不停,一大部分嗾使通讯公司发来的短信,告知在陈宇关机的时候有多少个未接电话打来。
等手机响完了,陈宇打开浏览一下,其中将近一半是尹梨打的,另外一半,是周芷凡打的,还有少数几个是同事打来的。陈宇冷笑着又看了看其他短信,给同事们回复了几条短信之后,心中有一股气怎么压也压不下去,拿起手机就往办公室里的落地窗户上扔了过去。
这智能手机倒也命大,边角撞到了玻璃后反弹到了玻璃旁边的沙发上,除了有些磨损掉漆外,安然无恙的静静地躺在真皮沙发上,慢慢的熄灭了屏幕上散发出幽冷的蓝光,乖乖的等着主人来把它捡回去。
主人可没立刻去理睬他,扔完手机还觉得憋屈的难受,拿着桌子上的笔筒把玩了一会儿,把里面的笔一根一根的用力往窗户上掷去。
待他把手里拿着的最后的空笔筒也扔过去以后,这才觉得舒畅了许多,对着一地的杂物干瞪眼,叹了口气,认命的去拿了扫把去收拾满地的狼藉。
最后捡起了乖乖手机,陈宇无意间往窗外瞥了一眼,就看到周芷凡的车还停在下面。“谷禾”的办公室租在三楼,陈宇能勉强看清车牌号,却看不清里面是否坐着人。他把额头贴在玻璃上站了几分钟,先是看了一会儿周芷凡的车,后来就改成单纯的欣赏夜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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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凡确实坐在车里。彼时他也正趴在方向盘上看向陈宇站着的方向。
他离开写字楼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写字楼门口转悠着抽了好几根烟。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毫无形象的像个退休老大爷一样,在花坛面前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着的吸烟。
或许他只是想抽烟,或许他是在等陈宇下楼。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盯着三楼的那几个办公室窗户,好像是希望能从那里看见陈宇的身影,连烟燃烧到了底部,烫到了他的手指,他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周芷凡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当他想在点燃一根烟的时候,却发现烟盒子已经空了。他烟瘾不大,平均每天只抽三四根,现在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掐灭了半盒子的烟了。
用力捏紧了烟纸盒子,周芷凡低下头舒出一口气,从嘴里冒出的呛人的烟草的气息令他自己都想屏住呼吸。他用抓着烟盒子的手打开车门,把钥匙插丨进去却没有发动汽车。
挤了挤有些干涩的眼睛,他解开刚刚扣好的安全带,没什么力气的趴在方向盘上。下巴枕在手背上,周芷凡仰着头继续下意识的看着那几扇明着灯的窗户,一段段回忆再次闯入他的大脑,他已经有多少次,像这样坐在车里等陈宇下班了?
太多了,多到他都不能用一个数字来模糊的估计出来。
以往,陈宇总是会在几分钟内就跑进他的视野,但今天他却一直等不到,或者以后也等不到了......当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似乎被轻轻地割了一刀,及其纤细的血流潺潺流出,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周芷凡茫然的想着,不知道这缓缓流出的血液会不会最终抽干了他的身体和精神。
他一个愣神,再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影静静的贴在玻璃窗上,虽然是那么的模糊,他却可以一眼就看出来那就是陈宇。
周芷凡看不清陈宇的表情,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就那么傻傻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回望过去。可是就算是这样片刻的时间他都享受不了,没过多久,那个人影就渐行渐远。
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