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后的一个晚上,苏家人正在用晚膳之时,庄玲玉突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唉声叹气起来。苏佐儒白了她一眼,神色不悦道:“你没事叹什么气,这般晦气!就算有好事上门,见了你这副倒霉样,也要被吓跑了。”
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这般斥责,庄玲玉自是不满,但她面上却带了几分戚戚然道:“老爷息怒,妾身只是想起了殷妹妹。再过几日就该是她的寿辰了,往年的这时候,咱们家里早就准备起来了,妹妹最喜爱的那二层阁楼这时候早该张灯结彩了……”
说着她一边假意擦了擦眼角,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苏佐儒的神情,当见后者面上带了几分不耐之时,她又连忙说道:“可怜妹妹他还怀着老爷的子嗣就遭了不幸,现今连那最喜爱的阁楼都被封了起来,若是她泉下有知,心中还不知道多伤心呢。”
苏佐儒原要发怒,当想到殷巧巧到底是怀着子嗣没的,心中不免也有几分哀伤,遂悻悻然道:“既是这样,你便寻了时间好好带人将里面打扫打扫,然后在她生日的时候再摆上几桌,也算是咱们未亡人对她的一番思量。”
“妾身就知道老爷也
惦记着妹妹呢。”庄玲玉做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柔声道:“老爷也知道,妹妹在时,妾身与她关系最是要好,是以已经偷偷去过阁楼祭奠了妹妹一番,还望老爷赎罪。”
“无妨,难得你还记得你们这份情谊。”苏佐儒被她恭维了几句,脸色稍稍好了些,又嘱咐道:“你记得到时候去寺里请几位大师,替她和两个孩子念念经,超度一番,让她们莫在下面受了苦。”
苏璃月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苏佐儒这人做起虚情假意、沽名钓誉的事来倒是十分热衷,看来庄玲玉这回倚着这件事倒是能博回来些许好感。
不过,只怕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思及此,她收回思绪,继续假意认真地吃着饭菜,却悄悄地注意着庄玲玉的一举一动。
只见庄玲玉似是感激万分地站起来朝苏佐儒屈了屈膝,奉承道:“妾身替殷妹妹和孩子们谢过老爷,相信她们泉下有知一定会对老爷感恩戴德,保佑咱们苏家满府荣耀,保佑老爷官运亨通的。”
苏佐儒满意地点点头,摆摆手道:“好了,饭菜都要凉了,快些坐下吃饭吧。”
庄玲玉闻言,眸底闪过一抹喜
色,面上却带了几分难色,低声道:“说到那阁楼,妾身还有一事想同老爷说,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佐儒刚端起汤碗来喝了一口,便放了下去,蹙眉道:“还有什么事?”
庄玲玉生怕他不耐烦,连忙一口气说道:“是这样的,妾身前几日去祭奠妹妹的时候,发现那阁楼颇有倾颓之势,那可是老爷娶殷妹妹进门时特地为她盖的,她最喜爱去那上面乘凉观景,这阁楼不论对妹妹还是对老爷都有不同非凡的意义,妾身实在不忍心看它就此衰败下去,所以想请老爷同意将它简单修葺一番。”
一个破阁楼有什么好修的!这话苏佐儒几乎脱口而出,但一想到若是将阁楼修葺一番,再将这事传播出去,还能落得一个不忘旧人的好名声倒也不错,遂开口道:“嗯,此事你看着办即可。”
“多谢老爷。”庄玲玉高兴地笑了笑,随即又换上了满面的忧虑道:“只是这修葺的事,妾身实在不懂,而且妾身还要负责祭奠之事,只怕也抽不出空来监督……”
说着,她若有所思片刻,转而望向了苏璃月,继续道:“不若这件事让大小姐来负责吧,大小姐博
学多闻,想来定不会被那些狡猾的工匠蒙蔽,定能花最少的钱把阁楼修葺的最好!”
终于来了,只怕这才是她真实的目的。
苏璃月挑挑眉,垂头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倒是苏佐儒坐在一边,手中掂着茶杯,神色若有所思,半响后直接拍板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是这样,修葺阁楼一事便由月儿负责吧。”
庄玲玉眸底闪过一丝得意,看了苏璃月一眼,假意怯生生地讪笑道:“大小姐,您怎地也不说一句话呢?可是对老爷这安排不满意吗?若是这样,那妾身忙碌一点,盯着这事也无妨。”
“二娘多虑了,对父亲的安排,月儿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苏璃月微微一笑,抬眸看着她,目光微冷道:“方才也不是月儿不表态,这不是二娘没给月儿时间吗?”
庄玲玉一愣,随即连忙笑道:“是,是,都怪妾身,看我这方才一时高兴,人都糊涂了。”
苏璃月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之中却有一丝鄙夷,庄玲玉自己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坐了下去,全程再无言语一句。
饭后,苏璃月回到映月院后方洗澡出
来,孙妈妈便凑了过来,担忧地道:“小姐,今晚用膳时候发生的事情,老奴已经听星儿说了。您说这事会不会同庄氏那天见她哥哥的事情有关?”
“妈妈同我想到一起了。”
苏璃月缓步坐到梳妆桌前,任孙妈妈替自己擦着微湿的秀发,眸子映着烛火蒙蒙的亮,声音带了几分冷意道:“今夜晚些时候,妈妈派两名信得过的小厮先去那阁楼查看一番,记得一定要查得仔细认真。”
是夜,苏璃月坐在内室的斜塌上看着一卷书,不多时,孙妈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她耳边不忿地道:“小姐,那阁楼果然有问题,派去的小厮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白蚁,而且藏得还极其隐秘,老奴看那庄氏定是想利用那些白蚁毁了这阁楼,到时候再在老爷那里诬陷您修葺不力。”
“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苏璃月从书中收回视线,唇边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孙妈妈闻言,越发地愤愤不平起来,“没这么简单?那这歹毒的妇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苏璃月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淡淡地说道:“无妨,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