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到,一辆华贵的辇车停在了苏府的门前。
提前得了消息的苏佐儒,早已带了众人等在了门口,含笑地捻着胡须看着车中的人儿姗姗而下。
一身华服的秦茵率先走了下来,接着便是一身红衣的苏静烟。
“小姐,这三小姐穿的也是红衣。”注意到众小姐中,只有苏璃月和苏静烟穿了大红色的衣服,孙妈妈察觉到不妙,小声地在苏璃月耳边提醒道。
苏璃月勾勾嘴角,“无妨,我心中有数,妈妈放心吧。”
初时,她还不明白苏菡芸送裙子过来的意图,但见到那夺人眼目的正红色衣衫时,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在这个时代有着非常严重的尊卑秩序,正红的衣服只有当家主母或者出身高贵的人才能穿。
苏静烟仗着自己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女儿,外祖父又是朝中高官,最爱穿的便是大红色的衣衫,且还见不得其他人穿。所以前世的她只要远远的见到那抹红色的人影便会识相地躲避开来,生怕又招了什么祸事。
想到这些往事,苏璃月怒其不争的同时,又十分心疼前世的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原本是抱着满心欢喜回到了家里,却在这深宅后院中如履薄冰,
随便一个人都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她明知会惹三房的不快,还是穿了这件衣服,就是想替前世的苏璃月出一口气。她本就是苏府嫡女,正红色的衣服,她若穿不得,别人更穿不得!
“父亲,女儿想死您了。”苏静烟从辇车上下来,便扑到了苏佐儒的怀中,撒娇地说道。
“妾身见过老爷。”秦茵含着淡笑施礼后,轻轻戳了下女儿的额头,笑骂道:“马上就要及笄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没规矩。”
苏佐儒本就偏爱这个女儿,又隔了许久没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女儿向父亲撒娇有何不妥,你也太板正了些。”
说着便任由女儿挽着自己回到了府中,一路上都带着宠溺的笑听她说在外祖家的那些趣事。到了前厅,怕她说的口渴,还亲自倒了茶水递到了苏静烟的手中。
“老爷真是太惯烟儿了。”秦茵看似是在抱怨,实则是赤裸的挑衅。她就是要让这府里的众人都知道,她的女儿永远都是这府中最受宠的。
庄玲玉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不已。以往秦茵这样说,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怒火一压再压,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思及此,她
看了苏璃月一眼,上前拉住了秦茵的手,娇笑道:“三妹妹可算回来了,这次住的日子也太久了些。”
“嗯,父亲、母亲年纪大了,想让我们多陪些日子。”秦茵皮笑肉不笑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拿着帕子擦了擦。
她向来看不起庄玲玉的出身。即便那人入府早,又是府中管事的,但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破落户,怎么能同自己这种大家出身的小姐相比?
看着秦茵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庄玲玉暗啐道:呸,不过是个庶出的,当初也是为了拉拢老爷才嫁到了府里做妾室,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心中虽然不满,面上却未显露分毫,而是热情地把苏璃月拉了过来,笑道:“妹妹离家多日,还没见过咱们的大小姐吧。”
这便是那老宅里的野丫头吗?
秦茵原本和煦的面容冷下了两分,将苏璃月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心中生出几分不满。
“月儿见过三娘。”苏璃月浅笑着颔了颔首,算是行了见面礼。
见她在一身红衣的衬托下,越发地显得美艳无双,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将自己一下子便比了下去。苏静烟本就不悦,这下更觉得抓了把柄,冷
哼一声,“真是没有规矩,见了长辈连行礼也不会。”
“这位便是三妹妹吧?”苏璃月唇畔的笑越发地柔和了,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苏静烟想当然地认为她是怕了自己,面上更是骄纵,冷冷地“哼”了一声,便算是打了招呼。却不料,苏璃月话锋一转,“三妹说我见了长辈不行礼,我也没见三妹对二娘和四娘行礼呀?”
苏静烟怔愣片刻,下意思地反驳道:“不过是一些妾室,哪有小姐对着妾室行礼的。”
苏璃月微微一笑,“原来三妹也是知道这道理的。”
“你!”
“烟儿不得无礼,还不见过你长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强调自己母亲姨娘的身份,苏静烟正要发火,便被苏佐儒拦了下来。
见父亲是难得的严肃,她只得暂且将火气压了下去,快速地欠了欠身,悻悻地道:“见过长姐。”
“三小姐这样做就对了。”
注意到秦茵母女面色不善,庄玲玉笑得越发地开怀,“大小姐是咱们府里的嫡小姐,能客气地唤我们一声姨娘,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老爷也总是夸大小姐最是知书达理,你们姐妹几个要多向她学习才是。”
秦茵这
辈子最恨的就是姨娘的身份,当初她嫁到府中,苏佐儒也是保证了日后会抬她做平妻,可这一等便这么些年过去了。
原在府中也没人敢提,偏偏今日却几次三番地被人提起,还连带着女儿也低人一头,这着实让她心中怒意翻腾,望向苏璃月的目光似是带了熊熊烈火。
苏璃月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围着苏静烟转了一圈,笑道:“三妹这衣服上的红倒是比我的还要周正上几分。”
苏静烟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这是自然。我这匹锦缎是外祖父从江南寻了来的,不是那些烂大街的俗物能比的。”
“秦家外祖父好眼光,我的料子也确实比不过。只是这样一来倒显得妹妹不懂规矩了,好像是要超越我这个嫡亲的姐姐,不分尊卑了一般。”
苏璃月嫣然一笑,“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以后人前咱们还是少穿红色的为妙。”
苏佐儒最是注重名声,旋即点头道:“嗯,月儿说的是,以后静烟就不要再穿得这样张扬了。”
“女儿以后也会少穿红色,咱们毕竟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万一冲撞了贵人就麻烦了。”苏璃月说着望向了庄玲玉,“以后二娘切莫再要为月儿做红色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