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吃过简单的早餐,两人驱着车开始周游,顾适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出国,对澳洲,他向往了许久,曾经第一次在学校的留学宣传杂志上看到澳洲的风景时,那蔚蓝色的天空与海洋,美妙的异国建筑,让他不由地神往。
可惜当时家里贫困,他连日常的学杂费都难以负荷,更不要说出国留学或旅行,而陈行深怎会记得这般清楚,他依稀记得自己说喜欢澳洲,只是在一场学生联欢会不经意地失口说出,那时的顾适胆小儒弱,但也心存梦想,被同学一激起就忍不住高谈久远的梦想。
现在想来,才明白身边人才是真正的有心人。
车子在平稳的高速路上缓缓驰过,澳洲天气比国内要温暖许多,他下了飞机后还穿着风衣,现在已经换上薄衫,陈行深的车是敞蓬跑车型,半躺在车位上,可尽情享受着暖阳微风。
快到海边,陈行深侧头对他微笑:“一会要准备下海,哎,小适,你会游泳吗?”
顾适带着墨镜,笑着摇摇头,“不太会,但是可以试试,我想我不会淹死的。”
“哈哈哈,要不我们去玩潜水好不好?”陈行深爽朗大笑,他眉目温润如玉,尽数展开后却是挡不住的英气逼人。
“潜水?是潜到深海里去吗?”顾适问。
“当然不是,深海可不是我们能去的,不过,你想去也行,到那里我找人安排就好了。”
停靠在海岸线边上,一下车,就有几位外国男子迎上来,其中一位棕发男子熟稔地跟陈行深打了招呼,陈行深对顾适介绍道:“这是我在澳洲的好友,你叫他尤利就好了。”
顾适冲尤利礼貌地点了点头,而陈行深不知跟尤利说了句什么,尤利便看多几眼顾适,随后像是了然般笑了笑,伸出手,对顾适用较生硬的中文道:“欢迎来到澳洲,深的恋人。”
他这话一出口,顾适和陈行深都怔住了,陈行深随即忙轻咳几声,“呃,尤利的中文表达能力不太好,他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好友。嗯,就是这个意思。”
尤利两手一摊,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深,你刚刚不是说……”
“好了,不如我们早些下海吧。”顾适岔开话题,兀自走向海边。陈行深忙跟上,“对对对,这才是正事,尤利,快把你的私人游船开出来,我们马上出海。”
今天天气很好,正适合出海,天空蔚蓝如洗,面前的大海如同镶着绿钻般莹莹闪耀,停靠在海边的一艘白色小型游船正是尤利的私人游船,他们跳上游船,顾适发现船上设备齐全,不大的游船五脏俱全,尤利得意地倒了杯酒水,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照耀下五光十色,他悠闲的靠在船头,对他俩笑道:“我们今晚就在这条船过夜,怎么样,我这船可是全新装备,你们可不要小看,里面应有尽有。”
陈行深递给顾适一小杯香槟,亲呢地贴近他耳边道:“别理他,他就爱吹牛,不过,在这一带,他的游船算是最好的了。”
顾适笑了笑,两人挨的是那样近,说话时的亲密无间任何人都看得出恋人般的味道。他下意识动了动身体,陈行深却一手搭在他肩上,将距离拉的更近。
“小适,你看海下面。”他状似无意般搂着他,指向船下,顾适顺着往下望去,只见海水蓝如玉,清澈如明镜,竟能清晰无比地看到水下多彩的水中物。
“好看吧,一会潜到海里你会看到更奇异的景观。”说话间,陈行深的双臂自然地圈上他,气息近在咫尺,带着香槟的温甜拂面而来,顾适不禁微微垂头,想避开这层暧味,可就在想动的时候,却想起陈行深昨夜的那句话:能否给个机会给我,让我们试试好吗?
他回头莞尔一笑,第一次迎上了陈行深的深情双眸,“好啊,我都迫不及待了。”
陈行深眼中一抹惊喜掠过,他转头冲船中的尤利道:“利,快开船,我们要在下午前赶到小岛上。”
顾适问:“我们是要去哪里?”
“到我的私人小岛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呵呵,我还想着一会到了就给你惊喜呢,哎,没关系,现在知道了也没事,再过两小时,就会到达我的世界。”
陈行深迎风自信地笑着,顾适这时才发觉,他竟也有与荣思城相同的意气风发和气场,而这些都悄悄隐藏在那张温润的脸下,说到最合适的情人,那一定是非陈行深莫属。
而现在,他正轻轻地握着自己的手,眺望远方大海,顾适也顺着他的视线举目远眺,不远处的海中,那片绿宝石似的小岛正向自己缓缓靠近,而不经意间,他竟也看到离游船数百米外,两三艘游船也逐渐向绿岛靠近。
“你那小岛也对外开放吗?”顾适问道,陈行深回头望去,随意道:“那些可能是去别的小岛的游客吧,我那小岛是纯私家岛屿,不对外。”
顾适又望了几眼那些小游船,便不再理会。
到了小岛上,果真是风光旖旎,绿树荫荫,高高低低的花朵在暖阳中肆意绽放,海岛面积不大,放眼望去,俨然一座超大型的花园。
“欢迎来到我的新世界,这座小岛是我二十岁时,父亲送给我神秘的礼物,这里很棒吧!”陈行深说着,放松地展开双臂,在花丛中春风满面的倒着走,他闭上眼睛,对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尔后睁开,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适,向他伸出手,极具绅士地微笑道:“顾总莅临寒舍,小人无限荣光,呵呵,请随我来。”
说着不等顾适反应过来,他突地用力一拉他的手,大笑着转身牵着奔跑,两人像风中的矫健俊马穿梭在此起彼伏的花丛里,一刹那间,顾适像是回到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那样无拘无束,那样天高云淡,仿佛可以丢弃所有不堪的过往,还有前世的恩怨,今生的痛苦,似乎只要跟着这个温润开朗的男人走,他就能真正的重获新生。
“哈哈哈,好不好玩,我请你喝水果酒,我这里有专人酿造,走,我带你去。”陈行深拉着他往花丛深处走去。
“行深,我们不是说去潜水吗?”越往深处走,顾适竟感到有丝不自在。
“不着急,你先尝尝我这里的美食再去潜水,吃饱了才有力气啊。”陈行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又小跑起来,不多会,面前数十米外竟耸立着一座造型古朴的小教堂。
顾适顿时愣了,这地方怎么会有小教堂?他疑惑地望向陈行深,对方微微一笑,却不言语,怔然间凑了过来,温热的唇瓣毫无征兆的印在他唇上。
顾适顿时措手不及,心头当下一慌乱,倒着退后几步,陈行深倏地收止,也没有强求他,而是一惯温尔儒雅,“想不到这里有教堂?你心里一定很好奇吧,那我先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私人专属小教堂。”
他拉着顾适往前走几步,顾适像想到什么,骤然停驻脚步,“不,我还是不进去了,你刚刚不是说先去尝美食吗?你一说我肚子都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陈行深轩眉一扬,瞳孔中似有什么跳动了一下,但话锋一转,道:“行,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反正有的是时间参观这座小岛。”
说着,他拉顾适又往另一方向走去,离开几十米后,顾适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座花海中的小教堂,恍惚中,他想起荣思城当初的那句话:等你三十岁时,我们到荷兰去结婚。
如果承诺能够实现,那么,或许就是在这样的小教堂里吧,有神圣的神父,庄重的乐声,跳动的炷火,该有的都会有,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像是被针扎住心脏般,他猛地扭回头,不再去看那座教堂。
接下来的行程相当舒适和安静,陈行深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观岛潜水吃美食,整座小岛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尤利只有适当的时候才出现,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两人漫步在小岛上。
这里好似世外桃源,除了铺天盖地的花朵,就是绿萌萌的大树,天空是那样的清透和明净,海水绿的如同不真实的宝石,每天陈行深会从海船上接过新鲜的果蔬,令顾适惊奇地是,陈行深做海鲜的手艺也是一流。
岛上除了那座小教堂外,还有专门供娱乐的小型酒店,大厨只为他们两人准备餐品,而陈行深却很喜欢亲自下厨,有几道海鲜则连大厨都叹为观止。
天气晴暖,陈行深会驾着车带他游走当地景点,时不时回到外婆家的花田里,看那里的橘花朵连成一片海洋,陈行深性情开朗,与附近的居民热情熟稔,他经常带着顾适去串门,用顾适听不太懂的语言跟别人介绍他的身份,而每当听完陈行深的介绍后,那些纯朴的居民都会惊奇的耸动眉毛,对顾适更为友好。
有几次顾适忍不住问陈行深:“你是怎么跟别人介绍我?”
陈行深神秘地挑挑眉,故弄玄虚地道:“你猜猜?”
顾适见他这般玩谑,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做罢。
小岛的教堂里放着架钢琴,顾适没想到陈行深也会弹钢琴,尽管他不太愿意进入那小教堂,但还是在一次傍晚跟着陈行深走了进去。
陈行深即兴弹了一曲,跟他开玩笑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乐器,不过,小时候是没办法才被妈妈逼着去学,现在看来却是好用的很。”
“你妈妈一定对你很严格吧。”顾适边打量着周围,边问。
“嗯,她也不想,但世交家里的子弟都那么优秀,她也不得不逼着我们也照样学样,噗,说起来,这还是拜荣思城所赐,从小他就优秀的令人咋舌,十八般才艺样样都会,搞得我们下面一众世交子弟压力好大,父母都以他为孩子榜样,几乎是荣思城学什么,我们就跟着学什么,学不到他十分,也得学个七八分,唉,害得我好苦。”
在一起几天了,陈行深倒也不忌讳说起荣思城,而顾适也莞尔一笑,只当那个名字不过是相识的陌生人,陈行深见他笑了,便开心地道:“我再给你弹一首,不过我也只会弹这两首噢,小时候学的那些曲子早就忘光了,我只记得这两首,你别笑我。”
说着,他调皮地吐吐舌头,一反平日严谨的模样,仿佛又回到大学里时的模样。
琴声再度响起,流畅如细水汩汩而淌,顾适有些恍惚,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一一掠过教堂里的每一处场景,古朴的木桌椅整齐有序,神像庄严慈爱,张开双臂的小天使令人心生安祥,精致的烛台上,依稀燃着几根火光,彩色的大扇窗户外,蔚蓝色的天空已经渐渐暗去。
他想到自己来这里多久了,应该有好几天了吧,常鑫的事务在临走前已交待人手办理,常家暂时翻不出什么浪,而荣思城,他竟也没有一点消息,仿佛那日鼎盛一别,即是永离。
或许,他也不愿再强求自己了吧,而他还会兑现对常凡的承诺,不让那个人受苦,将常凡从警局里领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而自己也将与那个男人从此站到了对立面上。
离开教堂时竟下起雨来,两人都没有带雨具,不过几秒便淋个湿透,四下全是花丛,高高低低的,却没有一树能遮挡。
“你这岛要好好改造绿化了,居然没有一棵能挡雨的树!”顾适有些嗔怪。
陈行深笑道:“你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吗?为得就是跟有情人雨中漫步啊。”说着,他索性放下挡雨的手,拉起顾适就往前奔跑。
顾适失笑,“既然是漫步,你跑什么啊?”
“哈哈哈,你不觉得这样超爽吗?”陈行深拉着他雀跃在花丛树间,回头顾适头发湿了,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他头上。
顾适怔忡了会,便把他的外衣拉下来,“我不是什么尊贵的小姐,用不着挡雨。”
说着,随手把外衣恶作剧般罩在陈行深头上,然后大笑着跑开,没跑几步,陈行深一个伸手将他从后面紧紧抱住,顾适只当是玩笑,并没有躲开,而是笑着转回头,“干嘛,快点回家吧,都湿透了。”
下意识的回头,却正正好迎上温润的唇瓣,顾适一颤,想要退避却来已来不及,陈行深的唇一接触到他,便狂乱地吻住她,这一刻的陈行深竟不似平日的温和,吻变得霸道蛮横。
或许是忍耐了太久,只是一场不经意的小雨就已经引爆了他内心的所有理智,他把顾适困锁在怀里,吻中带吮的啃着他的唇颊,激烈如火的吻让两人湿漉的身体紧紧贴着,不停地摩擦,甚至用力扯开了顾适身上的单薄衬衣。
扣子嘣开的刹那,顾适突然清醒了,他猛地推开陈行深,“不要!”
紧贴的两人在下一秒便相距数米,雨水静静飘洒,隔着水雾,陈行深看到顾适眼底的抗拒和一丝厌恶,他垂下头,闭上眼,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的笑。而后,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顾适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渐渐消失,他心里顿时愧疚,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夜晚来临,顾适洗了个澡,随便做了点东西吃,陈行深从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许真的是伤的太深,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顾适心里也很难受。
他接受不了这个男人,以为离开f城就能重新开始,这几天的安静生活看似舒心,实则只有他内心才知道,那个男人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脑里浮现。
关了门,躺在床上,他却睡不着,明明是累了,倦了,可他总也睡不着,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拉开窗帘,不知什么时候外边又下起雨来,花海在黑夜水雾中若隐若现,而不远处,那座小教堂静静地伫立。
他望着雨中的建筑,默默无语。
而就在这时,小教堂里突然亮起了一抹微弱的灯光,朦朦胧胧,但却在雨夜里分外醒目。
顾适怔了,他手按在玻璃窗上,睁大眼睛望着那抹幽幽跳动的火光,那里有人?不可能,这岛上到了晚上七点后,除了他与陈行深外,所有人都将离岛,包括酒店的大厨,尤利,这是私人岛屿,陈行深并不愿意留任何多余人的在岛上过夜。
那么,教堂里的人会是谁呢?
他盯着那抹火光许久,确定不是幻觉后,思索片刻,便披上防水风衣,出门时,他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该不该跟陈行深说说?
算了,说了也许会让他更担心,本来就是刻意安排的一场游玩,他不想扫了陈行深的兴,再或许,教堂里并没有什么人。
拿了把雨伞,他独自一人向雨夜中的小教堂走去。
雨雾朦朦,寂静的夜里,幽幽传来行云流水般的钢琴曲,顾适倏地怔在原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脚步像受了驱使般疾步走去。
教堂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里头烛光跳动,只是几根却也微微点亮了教堂的一角,钢琴曲仍在继续,依旧如窗外雨水连绵不绝。
顾适定睛望去,数米外的神像下,黑色钢琴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端坐着,隐约可见指尖在琴键上跳动。
他眯起眼睛,烛光太暗,对方的身影在幽暗中似有还无,为了确定不是幻觉,他壮着胆子走前几步,叫道:“哎,请问你是谁?”
声音在空寂的教堂里悠悠地回荡,琴声在这时戛然而止,顾适没来由地心头一阵狂跳,他快步走上前,边走边大声用英语问道:“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岛上?”
黑色的影子慢慢站了起来,徐徐侧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