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适!”眼见他要走,荣思城顾不上伤口疼痛,猛地一把拉住,锐利的目光紧锁着他,“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就给你解释这个承诺……”
顾适被他拉的手腕生疼,他微侧转身,只见荣思城紧紧盯着自己,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秘密?是到了终于要摊牌的地步了吗?
“小适,我以前跟你提过,我在英国留学时,曾被许多别有用心的人伏击,他们是我父亲的敌人,我每天都在紧张的警惕中渡过,那年圣诞节夜里,我被二十多个外国人在贫民街里围攻,当时他们人太多,身上又有利器,我很难脱身,就在一身是血时,我以为这回死定了,可没想到常凡这时候赶来,是他及时报了警,那帮外国人才惶乱跑了。而他怀里揣着那包红烧鱼,扶着我回窄小的公寓。”
荣思城垂下头,一只手仍坚持的拉着顾适,阳光从会议室旁的窗帘缝隙处映入,照在他的侧脸轮廓上,完美而遥远。
“在窄小肮脏的公寓里,他帮一身血污的我清洗,上药,还给我热好饭菜,当我们蹲在满是纸屑的地上吃着红烧鱼时,我对他许下一个承诺,这个承诺就是,无论今后到了何种地步,我都不会伤害他,决不会让他受苦。”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可以想像,当时许下承诺的荣思城该是何等执着温柔,这承诺无逊于天长地久生死与共,顾适静静地看着他,“所以,无论是春落山庄的事,还是我母亲车祸的事,不管常凡做没做,或是做的多狠,只要你活着,你就还是会实现你的承诺,在灵堂,你对他看似狠决,实则处处为他找后路,你借我之手替他找台阶下,说什么只要常家认我,你就放过常鑫和常家,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让他失去所有,当我提出希望你帮我重震常家时,你心里是开心的,因为你早就有此想法。只不过,是我先提了而已,对么?”
荣思城缄默了,顾适句句说在痛处上,他无法反驳。
“思城,我最后问你一句,如果没有这个所谓的承诺,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帮他吗?”顾适紧紧看着这个男人,那张脸,那双眸,他希望他能说出些不是自己认可的话。
“会,我还是会帮他。”荣思城敛眉,声音平静,“他毕竟是我少年时曾经最美好的回忆,我不想看他落泊,但是小适,这种感情是不同的, 对你我而言,是不一样的感情,况且,常凡他并不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那些证据不足,不能定他的罪,既使我不帮他,常浩生也能通过律师将他带出来。”
“可是你要帮他!偏偏是你!”顾适恨得咬牙切齿,抓住荣思城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谁都可以帮他,唯独你不行!”说完,狠心一推,看也不看他,快步走出会议室。
暮色四合时,顾适才开着车回到了家,他离开常家大宅后,没有别的地方住,常鑫名下有许多房产,但他不想住,那些冰冷华丽的房子,他心里总有隔阂。
好在还有陈行深的郊区小公寓楼,在这里,他的哥哥和妈妈才有一栖之地。
熄了火,下了车,他站在橘黄色灯光的楼前,默默望了一会,突然感到心累的慌,迎着雪花,疾步快走进房里。
晚饭已经准备好,顾枫在摆碗筷,顾妈在厨房里端汤,而陈行深显然比他早回一点,一身雪花的大衣还没有脱下,转头就看到顾适进来,脸上溢出一抹温暖的笑,“你回来了,我也才刚到,正好饭也好了,我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顾适疾步上前,不顾哥哥和妈妈在场,紧紧地抱住他,陈行深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张着双臂,“小适…….你怎么了?”
闻着陈行深身上淡淡地冰凉雪花味道,他深吸一口,明明凉沁肺腑,偏能嗅到股浓浓的暖流,顾适将下巴放松地抵在他肩头,喃喃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抱抱你。”
陈行深愣了许久,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双手也轻轻圈着他,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瞟瞟旁边的顾枫和厨房里的陈静莲,俯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别这样,他们都在呢。”
他轻轻拍拍顾适,顾适吸了吸鼻子,才松开他,尔后笑了笑,低声道:“行深,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怎么啦,一回来就这么奇奇怪怪,好了,过来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陈行深拉着他到餐桌旁坐下,顾枫递给他碗筷,笑眯眯地道:“我说你们感情再好也别这么激动啊,妈还在厨房里看着呢。”
说着,他朝厨房方向努了努嘴,陈行深给顾适夹了一筷子菜,道:“快吃吧,你在外边跑了一天,应该也累了,吃了饭再好好说。”
顾适看着碗里的菜,缓缓拿起筷子,陈行深见他有心思,暗暗在桌下把手覆在他腿上,轻轻拍了拍,顾适转头,见他一脸温暖的笑,便挤出个笑,“嗯,我有点饿了”
饭后,陈行深领着顾适到公寓楼天台上,今夜星空晴朗,凉风徐徐从身边拂过,两人衣袂飘飘,站在阳台上举目远眺城市灯火,有种遥望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常凡很快就能出来了,警方那边证据不足。”凝着远方璀璨一片的繁华都市,顾适默默地道。
“我听说了,那些证据原本是荣少那边的人捅出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证据不够说服力,而荣思城他……听说临时抽回那些证据,真搞不懂,他不是答应了你吗?难道是因为你要离开他,他才这么做?”
“当然不是,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做好让常凡脱罪的准备,他私底下去见常凡,答应保他出来,哼,这个男人,我果然是算不过他。”顾适唇边苦笑,目光遥远而茫然,“他终究不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在我只是利用他了一场,也好,这会两清了。”
陈行深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顾适依旧凝望着那片繁华之地,喃喃地道:“目前我已经掌控了常鑫70%的股份,他们动不了我,再加上我与你浩海已达成战略联盟,强强联手之下,更不是常浩生那几个人所能憾动的。所以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做。”
“那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说了要带我去澳洲玩吗?定好时间没有,定好了我们就出发。”顾适侧头明朗浅笑,身后流光潋艳的城市烟火映在他眸里,如跳动的光华灼灼诱人。
陈行深不由一恍神,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尔后惊喜地扶着他双肩,“你是说你肯跟我去澳洲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呵呵,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走。”
f城机场,人流颇密,像川流不息的水般从身边淌过,身着便装的两人如同最普通的游客般,拎着简单的行李,淹没在人潮里。
顾适本来想订普通舱就好,可陈行深总说坐头等舱会更自在些,两人可以少些人的关注,走走聊聊间,他们已经坐进位置上,令顾适诧异的是,今天的头等舱居然只有他们两人。
陈行深温温笑而不语,顾适心知是他搞的鬼,也不好多说什么,正闭目养神这会,陈行深居然亲自端着杯热咖啡过来。
微扬的眉峰,温恬的笑意,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像冬日里那抹暖阳,他接过咖啡,回了个同样温柔的笑,转而望向窗外,飞机即将要升入万尺高空,耳边轻风微微震动着划过,他的思绪却是随风般更乱。
离开了,是不是就意味真正结束了。
不知不觉中,他睡了过去。醒来时,竟然是半倚在陈行深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大衣。而陈行深正在看报纸,一只手拿着报纸一角,另一只侧拢着他,神色专注认真,微微蹙眉的模样很是引人注目。
“呃,你醒了,我们也快到了。”陈行深觉察出他的动作,放下报纸,帮他盖了盖滑下的大衣,关切地又问道:“你饿吗?”
顾适坐起来,抬手看了看表,有点懊恼地道:“过了就餐时间了?呵,看来我睡了真久。”
“没事,我安排他们重新给你做一份。”说着,陈行深抬手打了个响指,马上有空姐进来,倾身问:“先生有什么需要?”
“刚刚通知你们做的晚餐好了吗?这位先生醒了,麻烦你们尽快上餐。”陈行深温谦有礼,空姐脸色微微一红,绽出个娇艳的笑容,“好的,先生请稍等。”
明眸巧笑中,不经意一瞥,却见两人大衣下紧紧相握的手,娇笑顿时一滞,转头时伸了伸舌头。
下了飞机,澳洲已是傍晚时分,两人在街头餐厅又吃餐便饭,陈行深边吃着简单的晚餐,边笑着对他道:“小适,等到了目的地,我再请你吃好的。”
顾适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专门来享受的,只是想来这里看看罢了。”
他目光游移,说话时总是心不在焉,视线不知不觉落在窗外的人流上,陈行深默默地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出了餐厅,有人开来辆车,看来陈行深还是有所准备,他头一偏,对顾适轻松笑道:“走,我开车带你去我的领地。”
车子平缓地开着,渐渐,四周笼起了薄薄的暮色,顾适头靠在车窗上,突然有种茫茫然的悲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离开那个地方越来越远,可心却越来越空洞。
“你困吗?困了就睡一下,到了我叫你。”陈行深不放心地看他一眼,腾出一只手把车枕上挂着的大衣递给他,“睡时盖一下,别着凉了。”
他点点头,是好累,不但是身体,而是心也很累,他缓缓闭上眼睛,搁在他膝上轻轻握着的手依旧温暖,没有松开。
车子好像开了很久,他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陈行深轻轻将他抱出车里时,他才惊了一颤,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极之处是陈行深俊逸的面容,好看的唇角依旧是暖暖的笑意。
“我差点以为可以有幸抱着常鑫的顾总进家门了。”陈行深故做出个遗憾的表情,两手一摊,神色玩谑。
顾适不禁被他逗笑,自己下了车,抬头望去,眼前的场景令他吃了一惊。
异乡的风很是柔和,带着青草的新鲜味道,仿佛能将人从惺松中催醒般,淡薄月光下,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座童话里才有的小型古堡,设计精巧,周边全种满了不知名的细小花朵,举目望去,一片淡橘色蜿蜒至天际,而天空又是那般清透深邃,仿佛特别的高和远。
“欢迎来到我的小屋,你是第一位客人哟。”陈行深十分绅士地倾了倾身,随后向他伸出手,笑意殷殷。
两人行走在花海里,浩瀚空旷安静的夜晚,头顶星光微弱,照在眼前的花海上,像连绵不断的海与雾般,他们并肩走过花丛,高高低低,香气越来越浓,可又不会刺人耳鼻,安怡温和,再往花丛深处望去,一路郁茂的树林,而小城堡就耸立在这花与林的之间。
顾适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整个世界仿佛都静谧在这片天地里。那个人和那些事,都不会再来扰乱他的心。
肩上一沉,他睁开眼,看到陈行深的眼睛,没有荣思城冷凛,没有荣思城的媚惑,没有荣思城惊人的气场,有的只是淡薄的颜色,安静的沉稳,永远的温情。
是的,他怎么忘了呢,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自己做了多少令人失望的事,无论是做兄弟还是挚友,这个人都会无限的包容自己,而他想要的,却是自己迟迟不愿给的。
顾适凝了他许久,嘴唇微微嚅动,刚要说些什么,陈行深先抢白一句:“小适,不要再想那个人,来这里彻底放下你心里所有的压抑好吗?”
溢出喉口的话又被吞了回去,顾适抿唇苦笑,是的,聪明如陈行深,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内心,矛盾又怨恨的内心,垂首间,他的后脑被陈行深轻轻扣进了肩里,“我曾跟你说过的,我们两个人可以相互依靠,相互支撑,一起开创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可以永远像今天一样,一直走下去。我不会离开你,我是你最忠诚的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呃, 其实我挺喜欢陈行深的, 深情执着,又温和, 嗯嗯, 感觉是比荣思城好些, 不过呢, 好像荣思城的气场会更大些吧, 呵呵,我喜欢气场大的男人, 所以, 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