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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心心念念

    顾适缓缓移开目光,环顾了一圈老旧的房子,疏落的旧式家居,散乱的碎纸和一地的狼籍,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没有一丝可留恋的地方,原来,抛弃这一切只需要两百万,只要有钱就能解除所有束缚,再也不必有回头之日。

    他转过头,讽笑着反问顾之中:“你觉得,我有这么多钱给你吗?”

    顾之中被他一问怔呆,“什么?你没有,你找金主要啊,上回在医院里不是有个男人帮了你吗?就找那个人要啊!”说着,还不无讽刺地道:“你那屁股也不是白捅的对吧,嗯?”

    “顾之中,你还是不是人!”顾妈忍无可忍地怒斥道。

    顾适闭上眼,咬紧嘴唇不发一言,过了好半天,才缓慢又坚定地道:“我没有,一分都没有!”

    “你……你这臭小子…….”顾之中正要往下骂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沉着温润的声音,“两百万是么?我替他出了。”

    顾适一惊,陈行深什么时候站在门外了?他刚想阻止时,门已从外边拉开,夜风夹着细雪团团飞舞着卷进房里,迎着皎皎雪光,陈行深高大稳重的身影出现门前,许是站了有好一会,他的米色大衣上全积着层薄薄细雪,发上,双鬓,粘染着雪沫。

    唯有一对坚韧深情的眸光定定地望着顾适,情深如雪,光华灼人。

    “就是两百万是吗,行了,明天带着这个去浩海集团财务部去领钱。”陈行深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张卡,目不斜视地扔给顾之中,而后拉起顾适的手,道:“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顾适犹豫地问他:“这不好吧,不需要给他这笔钱,我……”

    “不用说了。”陈行深轻轻以指封他唇瓣,顾适这才发现他嘴唇已经冻的青紫,顿时止言,想必是自己久没有出来,让陈行深担心了,但又不好冒然进门,只能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他,当听到顾之中威胁的话时,才忍不住硬声插/进话来。

    他只觉得心口苦涩涩地,又是一笔,欠这男人的债让他怎么还?

    陈行深拉着他们上了车,顾枫披着大衣从车里探出头来,他刚刚做完手术,一张俊脸白如糖霜,看了眼房子里,轻声问道:“爸呢?他真的肯放我们走?”

    顾适伸手给他拉紧了大衣扣子,回他个安慰的笑,“别管他了,那个男人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同意,我们走吧。”

    雪夜里,黑色奥迪车穿过窄小破旧的街道,一路的颠簸,顾适扶着母亲,朦胧夜色中忍不住撇头张望旧屋,也不知道拿了钱的顾之中怎么样了,旧屋仍是墨黑一片,或许正在乐不可支地发着赌财梦吧。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顾适蓦地抬眼望去,只见老街巷口前竟站着十多个衣着不善的男人,手里都拿着棍棒。为首的一个男人身旁站着的竟是表妹兰珠,她勾起红唇,一付得意的冷笑。

    陈行深有些愕然,他正想打开车门,顾适忙叫住他,“不要下去!他们是来找我的!”

    话才落下,只见兰珠偏仰着头,对旁边的男人说了些什么,那男人阴鸷的笑了笑,挥手做了个手势,一群男人大摇大摆地围上来。

    陈行深毫不迟疑地下车,以同样的气势迎上去,顾适惊得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得罪完了家里的亲戚,这会兰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回来的?

    顾妈紧张地抓紧他衣袖,焦虑地念着:“别下去啊,别下去啊,小适,他们已经在家里守了你好几天了,你爸这些年欠了他们一屁股债,上回你在医院又得罪了他们,你表亲家里没少人想找你算账,那个杀千刀的顾之中,肯定是他通知她们了,小适,你可千万下去啊。”

    顾适心一窒,不禁回头又望一眼墨黑的旧屋,顾之中终究是不想轻易放过他们,他咬了咬唇,用力推开车门,大步迎上去。

    大雪瞬间铺天盖地,天空越发显得幽深无边,千万片雪花卷着团匝匝实实地落下,面面相对时,兰珠骄横冷笑,“顾适,你们家欠我们家的债今天我要讨个干净,包括你那赌鬼老爸的烂账,还有我姐姐姐夫的那笔数,今天算个明白!”

    说罢,她身边的男人打个响指,周围十多个男人纷纷亮出家伙,陈行深目光冷凛一闪,威慑道:“你们想干什么?小适欠你们多少钱,报上数来!”

    兰珠哼出几分嘲讽,轻挑秀眼打量着眼前这位高大男子,她认出这是当日医院里生生挨了奶奶一巴拳的男人,然后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一通电话就让姐夫家的公司完了蛋。

    不过,她并不畏惧这人,虽然出身富贵,身上却少了摄人的气场,是那种令人望而却步,冷凝至极,哪怕半个字都不露,单单是一记似冰刃般的眸光就能让人站立不安,动魄扰心。

    舞动雪花中,她仿佛从幽暗中睨见那个男人,对!只有那日超市里护着顾适的另一个男人,那才是上上品的男子,可恨的是,这百里难寻的男人竟护着顾适?!

    身旁的男人碰了碰她,她才回过神来,便道:“我知道你们陈家不缺钱,不过,今天我兰珠不要你半分钱。”说着,她手突地一指,直直对着顾适,眼中掠一道狠绝地目光,“我就要他一只手!”

    陈行深震惊地神情一凛,呵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顾适冷笑,“兰珠,你要我一只手做什么?”

    “我要看你断了手还怎么到处勾搭人!”最是可恶的是,这私生子竟能搭上那位如神祗般的男人,荣家,荣思城,单单是这三个字就已经让她心神不宁,谁不想着这位财经天地里的黄金贵公子,围绕他身边的名媛何止两三人,对持貌而娇的兰珠来说,荣思城就像是一个烟雾弥绕的锦梦,只可云里雾里观着,从没想着能靠近分毫。

    而顾适,却做到了,尽管是不耻的合同情人!

    她咬着牙再次重审,“我要的就是这个,陈二少,你拿不拿的出?如果不行,我就自己来取!”

    话落,身边的男人们全都做好姿势,摆步抬刀,目露凶光,这种情势就是陈行深再善打也招架不住人多势众,顾适咬着下唇,沉默片刻后,踏前一步,在她面前豁地伸出手,“是不是要我一只手就能放我们走?”

    陈行深震惊地望着他,急急地拉住他,“你干什么?快躲开!”

    顾适回眸淡笑,一派的云淡风轻,漆黑如墨的眸底却有着深深的悲悯,只要能告别过去,只要能有属于自由的生活,他什么都可以做,他知道数年来家里因为父亲的原因欠了不少亲戚的债务,还有种种因欠赌债而入狱找人摆平的事,这里头,表亲家没少出钱。

    纵是冷眼嘲讽,也是一笔人情债,也难怪被人看不起,也难怪窝襄的活了数年,顾适苦笑着轻叹一声,缓缓垂头闭上了眼,雪花轻落在眼睫上,凉凉的,一如此时心境。

    他原想跟这些所谓的亲人一刀两断,老死不相见,可没想到会有今晚一幕。

    车里是大病初愈的哥哥,可怜的母亲,还有身边这位一直守着护着自己的人,他顾适若是不低头,怕是连累了这些最后仅有的至亲的人。

    兰珠见他这样,笑得花枝乱坠,她得意从旁边的男人手中取下刀,行至顾适面前,仰起如花容颜,娇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顾适,你真以为我们顾家有当你是顾家人吗?呵呵呵,你就是你妈在外头偷偷托回来的孽种,你妈没告诉你吧,她当年生下你哥哥后,就出外打工,一年后大着肚子回来,这事整个顾家都知道,这些年顾家肯养活你就不错了,所以,你也别怨我,要不是我们家一直帮你爸,只怕你连饭都吃不上呢!呵呵呵!”

    她瞳孔突然紧缩,话锋霎时一转,“我们家这样帮你们,你却害得我姐夫倾家荡产,哼,这一刀算是便宜你了!”

    说着,牙一咬,挥刀砍下,电光火石间,陈行深猛地拉开顾适,刀光只在空中虚闪而过,兰珠眸光狠凛,尖叫道:“别给你路不走,阿杰,叫人上啊,打死这个小畜牲!”

    一群持刀男人闻声便身形疾动,陈行深拉着顾适迅速退到车旁,可不稍半会,那群男人便团团围住整辆车,千均一发时,几束刺眼的光束从不远处射进来,人人顿时挡眼回头望去。

    七八辆路虎急刹在老街巷口,为首中央的是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高级轿车,不多时,路虎车内纷纷跳下数个黑西装男人,人人气势肃然,一股隐隐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黑色轿车的驾驶位先打开车门,西服笔挺的菲力利落地下了车,快步走到后方拉开车门,微倾身,道:“荣少,他们在这。”

    探出身子的荣思城姿态优雅沉稳,他依旧是一袭黑色羊呢大衣,茫茫天地间一色雪白中,他的身姿尤为令人神悚,玉屑飞扬,漫天彻地,他站立在车旁,缓缓轻抚着黑色皮手套,轩眉轻挑,眸眼冷凝,目光在数人间流转,只片刻,就单单看着那个人不放。

    顾适,你真的以为可以逃离我身边么?

    薄唇在心思翻涌间轻轻抿起,带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身边的菲力趋步上前,在他侧边耳语几句,他淡淡而笑,眉目里掠过一道不经意的薄嘲,随之,双手悠悠地□衣袋中,缓步向他们走去。

    突然而来的车队和保镖让兰珠等人讶愕,她当然知道那个迎着风雪走来的男人是谁,超市一面早就让她心神失控,而此时悠然而至的冷俊男人更是令她目不转睛,周身像被点了穴般,竟怔怔地呆着动弹不得。

    “他是谁?”人群中有好奇者问出一句,就连兰珠身边的男人都平白生出些怯意,转头用眼神询问兰珠,兰珠凝了好半天才轻声回道:“他就是荣思城,荣家现今的掌权者。”

    她一语惊起,马上有人识时务地收起手中刀,还有人已经悄悄退出队伍,做好离开的准备,不说别的,单听荣思城三个字,f城里谁人不知,荣家世代尊贵,被誉为红色贵族,哪个普通人敢得罪荣家的人,那不是给自己找死吗?

    人群渐渐散离,兰珠身边的男人见状忙拉了拉她,小声道:“我们也快走吧,荣家的人得罪不起,珠珠,快走啊。”

    兰珠咬了咬下唇,回眸狠狠地瞪了眼顾适,“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逮着你的,哼!”

    话落,被男人连拉带拽地拖着跑进老街里去,顾适默然望着她们离开,这才重重吁出口气,可少顷,男人的黑色羊呢大衣衣角,高级定制的皮靴,已经落入眼里。

    “你想去哪里?一声不吭地离开荣家大宅,是要做什么?”荣思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神里几分疼惜,几分怒意,但说出的话音调还是一惯平淡骄昂,仿佛是风雪夜中即将重袭的冰霜,字字落在人心上,有种说不出的凉意和钝感。

    顾适垂手伫立,默了会,平静地道:“我不回去了,荣少,借你的五百万我只用了几十万,剩下的钱在我大舅那,我已经跟他说让他把余下的钱数给你,至于那几十万,我会在下个月还给你。”

    荣思城微微眯起眼,眸露一抹暗色,他定定地凝着他,问:“我再问一句,你真的要走?”

    “是,荣少,我已经决定好了,这事我也跟你说过,我不会再回去了。”顾适抬起头,坚决的说道。

    荣思城脸色蓦地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常态,他上前一步,气势在瞬间散发出压迫的意味,“顾适,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主动权在我而不在你,我没有同意你走,你走不了!”

    顾适从容的望着他,唇角带上一抹淡笑,语气平缓地道:“荣少,我们之间哪还有什么主动权?你不要忘了,合同已经被你给撕了,我们现在的契约结束了,走不走得了,真不是你说了算。”

    “你敢!”纵是再淡然沉稳的荣思城此刻也怒了,他猛地一震,一手抓紧顾适的手臂,硬声道:“你别忘了,我当时也跟你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敢离开,我就让你哥再进一次医院!顾适,你不要逼我。”

    顾适略惊了惊,但却垂下头,似笑非笑道:“荣少,你这又是何必,我们本就是一纸合同才拴在一起,我离开你,你可以去找更多更好的情人,又或者,去跟常少坦言你多年来的爱恋,不是更好么?”

    他仰起脸,笑容似雪地里一抹锦绣颜色,叫人看了顿时心动,只是这笑落在荣思城眼里,只感到心口隐隐的痛,不舍疼惜欲念,心潮翻涌好像掠起风暴的大海,他不能放开这个人,如果说之前对常凡产生的只是一种类似爱情的友情的话,那么现在,荣思城可以明确的告诉自己,对这个人,他才是真正的心心念念。

    作者有话要说:人类已经不能阻止我洒狗血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