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定地望着荣思城,道:“荣少不愿放手的真正原因是这个吧,行,做戏做全套,我就陪你参加荣老爷子的寿宴,这宴完了后,咱俩再来谈合同的事。”
荣思城望着他,眼里波澜翻滚,掐着他脖颈的手渐渐松开,手指缓缓移至顾适的脸颊眉眼,他道:“小顾,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不会。”
两天的时间里,顾适得了荣思城特许,让他回了趟f大,近几周没回大学校园,当他再度走在白雪轻积的校道上时,忍不住仰起头,对着澄澈的天空做了个深深的呼吸。
迎面走来几个学生,其中一人叫起他的名字,“顾师兄!”
顾适认出来,是言梓,他笑着迎上去,亲热地拍拍言梓的肩膀道:“真巧,在这碰上你,一会是周教授公开课,走,一起去听听。”
周宁教授在f大名声很大,他性格怪癖,只收少数几个学生,其它学生都很迫切地想上他的课,学校也是因为这样,每周特地开了一节公开课让他给其它学生们上上,满足学生们的求知欲。
顾适到教室时,里面已经人头拥簇,他挑了个最后最偏的位置坐下,言梓递给他书,小声说:“陈书记也来了,你看,就坐在前排。”
顾适举目望去,陈行深一身轻松休闲的天蓝色运动装,身姿高大挺拔,在学生堆里分外显眼,他下意识地低了低头,将自己掩盖在人群里,言梓碰碰他,“哎,你跟他同是周教授的学生,不过去说说话?”
顾适低头不语,被言梓问得急了,就小声道:“要上课了,别说话。”
这时,陈行深不知为什么回过头来,言梓热情地朝他挥挥手,“嗨,陈书记!”
陈行深只看了一眼言梓,就把视线落在顾适身上,他隔着人群遥遥伫立,任人头簇动,周围声响喧哗,只是一味地定定地望着他,半分不曾移开,顾适如针芒在背,固执的低着头。言梓不停在耳边叫道:“喂喂,陈师兄在看你啊,你快起来打个招呼啊。”
所幸这时铃声响起,顾适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是对陈行深狠心,他知道他帮了自己很多很多,可正是这样,他才不能给他任何幻想的余地,现在的顾适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远离城市喧哗的乡镇,带着哥哥和妈妈过着最平淡的日子,他累了,不愿欠任何人的情,也不愿拖累任何人,对陈行深,他只能让自己离他远些,再远些,甚至不相见。
菲力的车准时在学校门口停驻,远远地,在校林荫道上,顾适就看见了那部黑色名贵轿车,菲力见到他,便从车里出来,恭谦有礼地打开车门,他也是英俊超于常人的混血儿,这个动作令许多大学生纷纷驻足。
自从上次计划书事件后,菲力对他的态度就有了转变,说话还是彬彬有礼,只是顾适知道,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很大改变,不再是从前那种冷冰疏离的态度,多了些许人情味。
上了车,菲力略为思索了会,便转过头对顾适道:“顾先生,今天有另一个人想见你,耽误你一点时间。”
顾适怔了,“谁想见我?”
菲力绽出个微笑,打着火,灵活转着方向盘,“去了你就知道,不用担心,是位漂亮的小姐。”
半小时后,黑色高级轿车停在鼎盛荣氏旗下的四季酒店门前,车刚停下,很快就有侍从上来为他拉开车门,微微躬身道:“先生请进。”
步入酒店内,来往皆为衣着华贵的先生女士,玫瑰金色的大堂顶端布满错落有致的玫瑰花球,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抬眼望去,随意摆放的每样摆设均是富丽精致。
顾适被菲力引到大堂另一侧的咖啡厅,穿过精美隔间,果然见华丽灯饰下,一位衣着素雅的女孩托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荣小姐,顾先生来了。”菲力微笑着引顾适来到她面前,女孩子闻言回头看着他们,目光瞬时落在顾适身上,随即绽开个甜甜的微笑。
顾适略为一怔,这女孩子他大概能猜到是谁,荣思城的亲妹妹——荣思玉,她长年陪伴母亲在美国居住疗养,顾适只听说过她,并没有见过面。
眼前的女孩子看着约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大概是母亲长得好,两兄妹都继承了母亲的明眸秀丽,只是荣思城的眉眼更为锋利冷漠,而荣思玉则多了几分美丽婉约。
荣思玉见他还在发怔,便又甜甜一笑,指指对面的桌椅,“快坐吧,别紧张,我哥他今天下午没时间管你,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天。”
说完,又调皮的给菲力使个眼色,“有劳菲秘书把我想见的人带来,不过呢,我有话要跟顾先生单独谈谈,菲秘书可以自便了。”
菲秘书离开后,荣思玉又半掩着嘴小声对顾适道:“这个管事的家伙好多话,等会又要管着我,让他早些走才好。”
顾适还没反应她这话的意思时,荣思玉指尖灵巧快捷地从胸前小包里取出个精致盒子,打开,捏出根烟,点燃上后,深深吸了一口,十分享受地吐出个漂亮的烟圈,轻松一笑,“呵,总算可以解放了,只有这会时间才是我的人生,呵呵。”
顾适无奈地看着她吞云吐雾,问:“荣小姐是叫我出来谈什么呢?
荣思玉弹了弹烟灰,笑得很无邪,凑近他面前,神秘又调皮地对顾适道:“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你是我哥包养的第十个情人,嗯,是今年到现在为止的。”
顾适听后苦笑,他抱着胸靠着椅背上,淡然地道:“是的,荣小姐远在美国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我是第十个,不过很快你哥就会有第十一个,第十二个,仍至第n个,所以,荣小姐是想跟我这第十个情人说什么呢?”
“nonono……”荣思玉竖起根手指对着他晃了晃,“我哥他不会有再有下一个情人,我觉得啊,你就是那个终结者!”她十分笃定地盯着他,模样孩子气十足。
顾适哭笑不得,他实在是没心情跟这小姑娘说什么情场大道理,“荣小姐,你这次回国是参加你父亲荣老爷的寿宴吧,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离开了。”说着,顾适就站起来。
“哎哎,你听我说完啊,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这样说呢?”
“你还想说什么,荣小姐,我现在不怕跟你讲,我跟荣少的合同就要做废了,很快我就能离开他,你哥他也很快可以继续找下一个情人,当然,这不是我关心的,那么荣小姐你的预言就要失效了,不好意思。”
“等一下!”荣思玉也站了起来,叫住走出几步外的顾适,“你难道不想了解我哥的过去吗,他以前并不是现在这样子,顾先生,你能坐下来听我好好说说吗?”
顾适身体不由微震,他没回头,而是垂眸苦笑,那男人的事他并不想知道,两个没有未来的人,过去还有了解的必要么?
但荣思玉仍执着的站在身后道:“顾先生,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哥一定有感情,请你坐下来耐心听我说好吗,只需要打扰你半个小时,如果你听不下去,半个小时后可以离开。”
顾适深吸口气,抿着唇无力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转回身快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冷冷地对她道:“行,就给荣小姐半个小时,你快说吧。”
荣思玉又燃起一根烟,漠漠烟雾缭绕中,她的目光幽深而遥远。
“我们家的事你大概都知道,我父亲娶了两房,我母亲说是原配,其实在荣家根本没什么地位,她跟父亲的婚姻原本就是政治婚姻,在肚子里时定下的娃娃亲,为得不过是两家的利益,外公外婆想攀着荣家的贵族血统和红色根底往上爬,母亲就成了交易品,而父亲,也并不爱母亲。”
她默默地吐出口烟,目光在烟雾中更为朦胧不清,“从小父亲对哥哥就十分严厉,总是板着脸,严厉的不像个父亲,在外面很多人眼里,我们荣家的长子是最令人羡慕的,身为第一继承人,生来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说句难听的,躺着都有得吃。可是有谁知道,我哥哥他从小就没吃饱过。”
荣思玉的脸在散开的白色雾中渐渐清晰,也露出了那张惨白苦笑着的脸,“那时我年纪小,还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哥哥这么严厉,哥从七岁开始就被父亲送去泰国少年军校,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妈妈求了父亲几回都被呵斥回去,哥在那边一直到高中回来,回来时,整个人都变了,听说他的成绩在军校里是最好的,因为他杀了很多跟他一样的学徒,从那回来后,哥看人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锋利,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真正改变他性情的是,后来在英国留学的那些日子。”
顾适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他想起荣思城那一次提着筷子,面色深沉地对着那盘红烧鱼块说起他在英国留学的事,当时顾适听了很难想像荣思城竟有在英国街头流离失所的时候,但他憋着没问,眼下,顾适忍不住问荣思玉:“你哥哥在英国留学时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吁出缕缕烟雾,漂亮的嘴角浅浅勾起,带着苦涩,“我哥在英国发生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爸爸派人把哥哥送去英国,说是进皇家贵族学校,但事实上,他除了交足必不可少的学费外,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给哥哥,不仅如此,还把哥哥置身在最危险的境地里。那时候荣家正处在扩张阶段,四处垄断财源,父亲手腕强硬,为人做事恨绝,对待商业上的对手均是一击毙命的手段,他从不给任何可能推翻他的人翻身的机会,因为这个,在那段时间,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对父亲恨之入骨。”
顾适听了不由打了个冷颤,他想起荣思城冷漠至极的深海双眸,想起那样决绝致命的手腕,这些,跟他的父亲何其相似。
“在那些最危险的日子,哥哥在学校内外都会受到不明身份的人攻击,好在他从小在泰**校长大,长期的高强度训练使他能活着毕业,但那几年也受了不少苦,学校里不能待,四周都有埋伏的潜在对手,他没有地方住,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很多时候只能住在英国最低等人群居的旧街里,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只能晚上夜深人静时,蜷缩着去街边掏些东西吃。”
她说着,眼睛已渐渐发红,手中香烟不知不觉燃尽,荣思玉摁灭烟,又从精致小盒里摸出第三根,顾适按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再抽了,喝点水。”
荣思玉怔忡会,便展开甜甜笑容,边把小盒收好边笑道:“好好,我听你的,不抽就不抽,唉,好不容易才出来透口气,行,我继续说吧。”
她喝了水,双手握着莹透的玻璃杯把玩着,道:“那些日子虽然苦,但好在有一个人守在他身边,那个人就是常家的三少爷常凡,他家跟我们家是世交,以前家里还开玩笑说要我跟常少订娃娃亲,呵,怎么可能,从小时候开始常凡就不跟我玩,只跟着哥哥屁股后面跑,长大了,两人关系也很密切,每次哥哥从泰国回来,第一时间就是见常凡,他们两人经常单独出去,时间长了,我也知道怎么回事。”
“说起来,哥在英国受苦时,常凡就是冒着危险,不顾家里的劝阻只身跑去英国陪哥哥,常家大小姐宁姐当时在英国留学,大家都知道荣家是非常时期,可他不听劝,一定要留在英国,听哥哥说,有一年圣诞节,常凡在大雪中,怀里端着宁姐烧的红烧鱼块跑过了几条街送给哥哥,结果送到旧公寓时,鱼完好无缺,他的胸口却被烫伤了”
顾适望着桌上透亮的玻璃杯微微出神,缓慢地靠在椅背上,他现在终于明白荣思城对常凡的情感,从小时的竹马情深,到危难中的相濡以沫,跨越十多年的感情,怎么是他能改变的?所以,他可以安静的离开了。
“但是,这并不是真相!”荣思玉语峰一转,陡地抬起头,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常凡对我哥哥的好,是有目地的,他并没有外表上那样单纯,常家虽说面子上跟荣家是世交,但,常世伯暗地里却搞了不少想置荣家于死地的阴招!”
顾适被她突然的转变一惊,“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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