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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母球洗袋。

    花色球被擦了边,旋转到另外一边,反而是母球掉了进去,刚刚那个低杆显然没成功。

    景俊辰无奈的摊开手,拿着球杆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来。

    周大公子半眯着眼,拿粉块在杆头上仔细的擦了擦,轻轻一吹。然后舒展了一下肩膀,走到球桌边,左手压着球案,右手搭了杆上去,身体前俯,右手缓缓后拉——

    “砰”

    一杆入洞。

    “啪啪啪,”景俊辰拍了拍掌,这一球实在是漂亮。花球直接飘着弧线绕过障碍球入袋。鼓完掌,他就把手里的球杆扔到一边桌子上,走到吧台边儿,百无聊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四处打量着。

    周大公子亮了一手,本来正得意着呢,一转头,发现自个儿对手不见了。

    眼看着到年关了,外面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京市的街道上,行人车辆依旧来来往往,穿流如织。

    周大公子想着哥几个也好久没聚了,就邀人过来聚一聚。他和景俊辰一前一后到了。沈妄今天才从国外飞回来,刚来了一个电话,说是飞机晚点了,估计要迟一会儿。

    这么一年过去,纷纷扰扰的诸事总算尘埃落定。

    当初因着杨彬的事情,周大公子直接和景俊辰闹翻了,虽然回过头才知道这压根就是郑家自己的局,景家还在其中推波助澜,帮了大忙。这时候见了面,他多少还有些不自在。

    反倒是景俊辰一脸坦荡,好似毫不在乎。周君诚慢慢的也就放开了。

    他刚刚那一杆得分,就拿着球杆继续打着,又打了几球,一个人在那儿渐渐也觉得没意思。干脆放下球杆,走到吧台上,拿过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不打了?”景俊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问。

    “呵——没劲。”周大公子偏头看了一眼,“玩了一半你就自个过来喝酒了,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景俊辰给笑了,“跟你玩儿没劲。”他是他们几个里面最早接手家里产业的,只是他家里情况又很不同。关系复杂,多方掣肘,劳心劳力。他无论做什么决策都要三思而行,平时里哪有功夫来玩这些闲的?所以斯诺克也仅仅止于会玩而已,和周大公子这个“玩家”相比,根本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他这句话才落,周大少就满是不高兴了。景俊辰又补充了句,“你水平太高,我和你玩不起来。”

    周君诚一抬下巴,笑了。心里面最后的那点儿不自在也终于烟消云散。他忽然一伸胳膊,勾住景少几乎没被几个人勾过的脖子,嬉笑道,“算你小子识相!”

    从杨彬和沈妄的车祸开始,许多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周君诚先是惊觉郑大公子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好兄弟,接着沈妄公司出事,郑家出事,景家落井下石。继而又得知,沈妄竟然还有齐家的背景。他那会儿又被周老爷子发配到国外,使不上什么劲儿,只能干着急。说起来,他们三个虽然因着家里面的关系从小就认识,慢慢玩得好了起来,除了家里面的那些个大方向上的原因,还有就是,三个人是真的意气相投。周君诚打小儿就没服过谁。但是对郑大公子却是心服口服的。郑杨彬向来是站在顶峰的那些人里面最出色的的一个。

    所以当郑家出事之后,周君诚是最不相信的一个,他没法想象他这个向来睥睨不羁发小落魄的样子。周君诚向来和郑杨彬玩得最好。这会儿自然也是最担心的。当然最后郑家也真的没事。他却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后来沈妄出事。周君诚心里特别自责,顾不得再生气,一边关照沈妄,一边看顾着郑杨彬。后来郑杨彬割腕,他十分震惊。同时也十分心酸。直到俩人终于都没事,他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这时也才顾得上生气。

    郑家危亡之际,郑杨彬既然愿意教景俊辰帮忙,却不来找他?甚至一丝一毫风声也不给他泄露。周君诚给自个儿说,那都是因为自个儿在家里没掌权,使不上劲儿,况且最近几年周家和郑家慢慢不站在一条线上了,郑杨彬不给他说也是应该的。易位而处,他也不能把关乎自家生死存亡的事情泄露给和自家有点儿不对付的人吧?

    道理他是明白,这些,周大少怎么会看不透?

    只是心里始终是有些膈应。

    这时,门被轻敲了几下。周君诚心里疑惑,他记得自己之前吩咐过,不要侍者来打扰的。

    景俊辰被他勾得半个身子都偏了,这会儿把他胳膊拉了下来。清清嗓子,说了句“进来。”

    就看见郑大公子穿着珠灰色真丝衬衫,外面敞着件灰蓝色的风衣,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推开门。

    “呦,我不知道来得竟然是郑少,刚刚唐突了啊。”景俊辰眼里含着笑意,往身后吧台上面一靠,打趣着说道。

    郑杨彬顺手合上了门,把风衣脱了,扔在一边沙发上。他们在的这一处,正是会所里面独立出来给vip用户设立的小型建筑。坐落在会所主楼后面郁郁葱葱的山林里,都是请国外着名建筑师设计的。十分简洁漂亮。一边是山林野景,一边却可以看到不远处京市街道的车水马龙。他刚刚正是踏雪而来,衣服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花。

    郑杨彬踱到球案边上,看了眼桌子上的残局。伸手把领口解开的两颗扣子慢慢系上了,又把袖口慢慢理整齐,才拿起球杆,俯□。姿势优雅极了。

    轻轻一击,白球慢悠悠滚过去,撞在红球上,红球朝长边飞过去,直接入袋。顺带蹭了蓝球一下。篮球滚得更慢,撞在停在洞口的黄球球上,黄球入袋。篮球被红球改了方向,顺着边线慢慢滚动,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洞口已经几乎停住了,却又轻轻一晃,入袋。

    “杨彬,厉害!”景俊辰赞叹的站起来。击球精妙到这种地步,才叫做神乎其技。

    周君诚也看得愣住了,他没想到郑杨彬球技高超到这种地步。要做到这么巧妙,心里面对击球的角度力度都要进行快速复杂的计算,稍有一错,结果就立马不同了。

    “谁说不是你唐突了?”郑杨彬看了一眼,淡淡说着,眼里却带上了笑。

    景俊辰走过去,伸出手掌,郑杨彬也伸出右手,两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景俊辰接着抱了郑杨彬一下,才又说到,“杨彬,你向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这一点儿我最佩服。”

    听到这句,周大公子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哼,倒是真的算无遗策。原来到头来他都是白操心。心里那些个不舒服越加明显了。

    郑杨彬微微扫了那边儿鲜少一言不发埋头喝酒的周君诚一眼。摇了摇头,“算无遗策怎么可能。不过是在已有的条件下,寻求最大收益罢了。”

    他从球袋里掏出最后十分微妙才滚落的那颗篮球,拿在手里把玩着。“最后这颗球,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落进去。最保险的法子,就是控制好角度,一开始多使一些力,保证三个球都能入袋。只是——”

    郑大公子说着漫不经心抬了下左边胳膊,“我手上还有些使不上力,也就只好取巧了,那么成与不成,就全要看运气。”

    景俊辰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胳膊上,微微一黯。

    “你说是不是?周少?”

    郑杨彬走到景俊辰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人。

    周君诚恨恨的把手里的酒杯扔在吧台上,杯子滑得过了些,从另一边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摔碎了。景俊辰微微一惊。

    继而就看见周大少忽的站起来用力抱住郑杨彬,在郑大公子后背上砸了几下。酸不拉几的开口,“你都说到这一步了,我还能怎么样?再下去还不被你说成小气了?”

    郑杨彬方才那一番话,明里暗里都是给他解释,他听得清着呢。郑大公子可是从来没给人低头解释过的,当然沈妄要另算。

    想想当初郑家命悬一线的危机,加上郑大公子刚刚一番解释,带那么点歉意,他也就满足了。

    这么多年的兄弟,还能因为这么点事情生分了不成?

    这么一想,终是放开了心胸,松了胳膊,复又笑了起来,“杨彬你可是难得谦虚了啊。能从那个局面力挽狂澜于即倒,我可是很佩服。”

    郑大公子从插着的兜里掏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周君诚肩膀,没说什么。

    周君诚看了眼他的左胳膊,又把视线挪到了一边,如今哥几个还能坐在一起喝几杯酒,也就足够了。

    郑杨彬也伸手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还没放到嘴边就被人给拦住了。他诧异的看着景俊辰,就见景大公子从从容容从他手里拿去了杯子,放在一边儿。

    “杨彬,今个你还是看着我们喝吧,不然回头教沈妄知道了,我们俩要怎么交代?”

    郑杨彬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对自个身体本来就不那么上心,这一阵儿沈妄不在,他能记得按时吃药就已经很不错了。今天几个人小聚,加上沈妄回来,他心情特别好。正是想好好喝几杯,没想到还被人拦着。

    不过要真是教沈妄知道了,郑大公子又不愿意见他担心。

    周君诚顿时乐了,立马端起被景俊辰放到一边上的酒杯,一样饮而进。能让郑大公子憋屈憋屈,还真是不错。完了把杯子一放,明明是关心劝导的话,却偏偏教他说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得意劲儿,“是啊,杨彬,身体为重,可别教沈妄担心啊。”

    郑大公子冷冷“哼”了一声。

    这时,门一开。沈妄走了进来,夹杂着外面的寒气。一身黑色的皮衣,勾勒出健美修长的身材,分外帅气。

    “教我担心什么啊?”他一边脱着手上的皮手套,一边问,直直看着几天没见的郑大公子,眼里面满都是盈盈笑意。

    周君诚还嫌不得劲儿,在边上悠悠然开口,“还不是……”郑大公子深深沉沉不见底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他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马上改口——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四个人终于重新聚首了。一物降一物,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