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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比她脸色难看的还是宁舟, 她抽出自己的手,随即被萧挥民揽到怀里, 带着她坐到孟渟和晏睢身侧,宁舟轻轻握住了孟渟的手, 她的脸色这才又缓和些许。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你说你听不懂?”萧老爷子冷笑了一下, 目光冷酷无比, “余美萱都招了!余美萱你也要说不知道……那么余良你总该知道了吧!”

    余良是余美萱的生身父亲,可同时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魏筱雨嫁到萧家之后的专属司机!

    魏筱雨闻言眸光突然抬起,她那一瞬间的错愕, 全然落在众人眼中,再加上她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颤动, 就是她还说她不知道, 只怕是她丈夫萧轩民都不相信了。

    余良……这名字初一听,就是萧挥民和萧轩民都有些印象,在宁舟和孟渟出事之前,余良因为醉酒误事被管家给开除了, 萧轩民嫌弃管家处理的太轻, 还吵了一顿,是魏筱雨给劝下来了。

    “爸,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余良,他不是早就辞退了吗?”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他和老管家吵得挺严重的,他们根本就记不住他了。

    萧轩民和魏筱雨的关系虽然不及萧挥民和宁舟, 可那是年轻时候的荒唐,后来他们就一直不错,再有在哥嫂小辈面前,魏筱雨被这么责斥,他也觉得脸疼。

    “什么?”萧老爷子哼笑了一下,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魏筱雨,他继续道来。

    “就是她勾结外人,绑架了你嫂子宁舟,你侄子子诺。见行动失败,宁舟和孩子就要被救回,她还让余良带走了子诺……”她的原意估计就是要将孩子投海,可被她委托的余良或许于心不忍,或还有他想,只扔了一个襁褓到海里,把还孟渟带到了海城余美萱那里。

    余美萱当时才将晏舒亚卖到孤儿院没几天,没道理她丢了自己的孩子,还要养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孩子吧,再加上她偶然得知了晏睦的身份,她干脆将孟渟送去将晏舒亚换回来。

    余良回一趟老家再来,孟渟已经被余美萱卖了,余美萱带着晏舒亚躲着他,准备出国,余良或许没发现孩子被卖,或许发现了也没追究,他用魏筱雨给的钱也跑出国,他心中很清楚,他知道的太多,一旦牵连萧家不会放过他,就是魏筱雨也不会放过他。

    萧老爷子说完,被气得脸色发黑,可他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他的手又一拍桌子,“老莫,带人进来!”

    书房的门打开,管家莫伯走在前面,他身后两个保镖绑着一个老汉,魏筱雨偏头过去,对上老汉的目光,她踉跄两步退后,一直挨到了书架,她才没让自己瘫软到地上去。

    “他就是余良。”莫老说着退后一步,但两个保镖依旧按着余良的肩膀,再一踢他的膝盖窝,让他跪到了地上。

    他奋力挪了挪身体,他跪向宁舟,“夫人……夫人,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余良在被辞退之前,他在萧家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在魏筱雨没嫁到萧家之前,他是宁舟的司机,宁舟性子好,对于身边的佣人也都好,那种好不是给钱,而是她的态度让人觉得受到了尊敬。

    她总是喊他一声余叔,她还将出生没多久的萧子昂和萧子默给他抱过……

    余良两行眼泪留了下来,他没有对得起宁舟对他的好,他听从了魏筱雨的话,带走了她最小的那个孩子,如今,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当年没有丧尽天良到那种地步,他没有将孩子真的投海了。

    “为什么?你们告诉我为什么?”宁舟的声音颤抖得很,被刺激的,也是被气的,“我自问从未对不起过你们,余……余良,筱雨,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出手!”

    就是他们设计她,宁舟眼下都不会这么激动,可他们对她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出手,其心之恶已经不是歹毒能形容的。

    “二夫人她……”余良无法面对宁舟的目光,可也有一道视线让他不能忽略,那是魏筱雨的目光,他知道他说出来,他的下场估计比死害惨,可他也愧疚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个真相还给萧家。

    “她手上有我的把柄……”

    “余良!”魏筱雨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近乎尖锐,刺得人耳朵疼,萧老爷子一个眸光,莫伯又叫来一个在萧家待得比较久的女佣,让她捂住了魏筱雨的嘴。

    “你说!”萧老爷子看向余良,他倒也想知道魏筱雨是怎么让这些曾经忠于萧家的老人背叛他的。

    “二夫人认为她生不出儿子,是因为二公子没用……”

    可以说魏筱雨为了生个儿子已经疯魔了,她要找别的男人生儿子,要避开众多耳目,是没那么容易,她就把主意打到了余良身上,十八年前,余良也不算太老,常年有锻炼,不是眼下这种不堪入目的状态。

    一个世家夫人肯委身于他,这只怕是余良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魏筱雨根本不用引诱,余良就自动上钩了,可魏筱雨连着生了两胎,已经被伤了身体,无论她怎么折腾,依旧没有怀孕。

    她不仅和余良通奸,让余良给她找符合她要求的男人……

    这持续的时间可不短,就在魏筱雨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宁舟突然又怀孕了,怀胎十月之后,她又生下了一个男婴,这成为彻底斩断魏筱雨良知的那根弦,又或者她本来就没有良知这样东西,否则她也不会婚内和中年司机通奸。

    从宁舟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婴开始,魏筱雨就在进行各种谋划,她最先想到是要让宁舟流产,可萧挥民实在太护着宁舟了,宁家那边也派了有经验的保姆过来,宁舟安心在家待产,就是她也请不了她出门。

    一直到孩子生下三个月,才让魏筱雨抓住了机会了。

    当然在一开始魏筱雨就没让余良知道更多,他原本只是她弃之不用的棋子罢了,后来行动失败,她不甘,才再临时起意,让余良去把孩子处理了,他在萧家多年,自然有一些门路和方法。

    “你说谎……他说谎!他说谎!萧轩民你还是不是男人,让他在这里胡编乱造,诬陷我,抹黑我!”

    可余良什么都说了,就也不会毫无准备,他依旧低着头道,“二夫人乳下有一颗痣,二夫人……”

    “够了!”萧老爷子开了口,他一挥手让人将余良带走,但仅仅这些就把他们给恶心坏了。

    关他和魏筱雨通奸这一项,他就死定了,更不用说他还参与当年的绑架案。

    “等等,”余良眸光抬起,又扫了一眼宁舟,以及他身侧的孟渟,“他是小少爷吗?”

    他也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要继续哭,他也知道自己被带走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他抿了抿唇,把他知道的最后那件事儿说了出来。

    “二夫人和三公子还有过一段,还有……郑家的家主。”

    郑家家主就是当年绑架案最后查出来的主谋,他本家虽然在北城,可早几十年已经迁往国外发展去了,这其中很大原因就是因为郑家曾经得罪过萧老爷子,给排挤出去了。

    萧老爷子一直都觉得是他因为当年的事情,怀恨在心,这才伺机报复,可没想这背后还有魏筱雨!她很聪明,相当之聪明,她对儿子这么有执念,只怕不只是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还有她对于家主夫人之位的觊觎。

    只有她生了儿子,她才有让萧轩民和萧挥民争一争的资本,可命里没有,她就是没有!

    “啪!”一下,萧轩民动手打了魏筱雨一巴掌,他的愤怒的未必是魏筱雨勾结外人害宁舟和孟渟,他愤怒的是魏筱雨背叛了他……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他眸光恨不得掐死魏筱雨。

    “哈哈哈,哈哈哈……”魏筱雨被打了一下,不仅没哭,还笑了,笑得分外的张扬和剧烈。

    她避开萧轩民能随时动手打她的范围,她看向了宁舟,“呵……你问我为什么?”

    “谁要你的可怜,谁要你给我当好人,你生了儿子就了不起了?”

    魏筱雨的目光再无半点掩饰,恶毒如一条猎食的毒蛇,她恨宁舟,恨了二十多年,可这二十多年她每时每刻强迫自己对宁舟扮弱,扮可怜,扮善良,扮得她都快要扭曲了,依旧动不了她分毫。

    “凭什么你的男人就比我的男人要有出息,凭什么你能生儿子,我就不能,凭什么你什么都是最好的,我却要你的可怜!”

    “宁舟!你为什么就没有死!还有你,你个这小杂种,你怎么就还活着!”

    魏筱雨的语速相当快,在被萧挥民甩了一巴掌前,就把她想说的都说了,她被打的跌坐在地上,嘴角留血,可她依旧在笑,疯疯癫癫的,又恶毒又可怕。

    “哈哈哈!”她突然又狂笑起来,她看着萧挥民,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下来了,她突然质问起了萧挥民,“你以为我为什么嫁给你没用的弟弟,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宁舟快了我几年算什么?我是你的弟妻,也是妻子!”

    魏筱雨平日里将自己伪装得太好了,那层人皮撕去,里面丑陋不堪得超乎众人的想象。

    余良说的那些,魏筱雨说的这些,只怕也不在萧老爷子的预料之内。弟妻也是妻子这样的话,魏筱雨都能说得出口,实在是太挑战在场人的三观。

    “你真恶心!”萧挥民如此道,他也只是说出自己的此刻心里的感受罢了,“几年?不说我和宁舟从小就认识,就是我没能更早认识宁舟,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这些年萧挥民真没感觉出来魏筱雨是喜欢他的,她喜欢在他面前哭倒是真的,可除了宁舟哭能让他心软,其他女人哭他只有心烦,每次她一到老宅,就要霸着宁舟,萧挥民其实一直很不喜欢这个弟妻,当然,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有真的要和她计较的地步。

    可现在她说的喜欢,真的把他给恶心坏了。

    “挥民,给我再甩她两巴掌!”宁舟突然开口道,她眼眶微红,不是只是伤心,还有无法压抑的愤怒!

    萧挥民闻言没有犹豫,再上前两步,两巴掌甩了出去,毫无留情。

    “啪!啪!”

    “第一巴掌是打你狼心狗肺!我瞎了眼,这些年才会对你这么好!第二巴掌是打你无德无良,诺诺就是我和挥民的孩子,璐璐和玥玥那可就不定了!就算萧家真的有杂种,也你生出的杂种!”

    大概宁舟从没这样恶毒地说过话,可如果可以,她想要用更恶毒的话,来刺伤一下魏筱雨,否则就太便宜她了!

    她当年被绑架留下的阴影,她和孟渟母子分离近二十年,这些痛,这些苦,这两巴掌,这些言语完全不够!

    “天网恢恢,你藏得再深,也有现原形的时候,时间越晚,你遭受的报应越大!”

    魏筱雨还没应什么话,萧轩民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掐住了魏筱雨的脖子,“贱人,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宁舟关于杂种的那番话,彻底崩断了萧挥民理智的那根弦,魏筱雨在做这些事时,是将他置于何地,他是比不过萧挥民稳重能干,可他也没差到要让她这么荒唐的地步吧。

    就算她生了两个女儿,他也从未在这点儿上,给她过脸色,更没什么小三小四,顶多算他年轻时贪玩不顾家。可现在算算,他被戴了多少顶帽子,连一个年老丑陋的司机,她能下得手去。

    想到和她相处了这些年,萧轩民从里到外都觉得恶心透了!

    “拉开!”萧老爷子自然不能让萧轩民在他的书房里杀了人,保镖上前依旧拉不住暴怒的萧轩民,萧挥民一起上前,才拉开了他,而魏筱雨已经被掐得半昏迷在地了。

    可就在众人以为制止成功的时候,萧轩民突然抓起了古董架上一个铜灯台,他没对着魏筱雨砸,他对着背对他的萧挥民砸去,他恨魏筱雨的同时,只怕也恨了他这个处处比他好的大哥了。

    晏睢和孟渟的一直都静静看着,晏睢眸中偶尔会有杀意戾气叠起,只有孟渟始终很平静,他的视线正好能将众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见萧轩民要对他父亲萧挥民动手,孟渟没有犹豫,他猛地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及时拽过了萧挥民,再一脚对萧轩民踹去。

    再随即,他又被紧随而来的晏睢拉了一下,那一铜灯没砸中萧挥民,也没波及到孟渟,却砸落到将孟渟反身护到怀里的晏睢背上,他或许是能够躲开,可就是那铜灯砸到孟渟的脚,晏睢都不允许。

    萧轩民被孟渟踹了一脚,已经算卸了力,可那铜灯的重量依旧不轻,孟渟清晰地听到晏睢背部被砸到的声音,“嘭!”一声,这一下绝对不轻了。

    “晏睢!”孟渟拥住人,声音里多了些慌乱,再随即他眼眶一红,推开晏睢些许,才起来的萧轩民又被他一脚踹翻,这一次他可没有留力,他看向萧轩民,眸中凶气乍现。

    “晏睢要是有一点不好,你这辈子就别想站起来!”

    孟渟这样杀气毕露的时候可不多见,他反身过来,看向了魏筱雨,目光也更冷了些许。

    “你很聪明,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你方才在笑是吧,我看到了。”

    什么爱不爱萧挥民,她就是临着事情败露前,她依旧要再坑一把宁舟,最好萧轩民能把萧挥民砸死了,宁舟成为了寡妇,她就也觉得圆满了……

    孟渟说完看向了萧老爷子,他很是平静地道,“爷爷,弄死了吧,再聪明死掉就也没用了。”

    除了晏睢不算太惊讶,其他人多少都有被孟渟的话吓到,关键是他用这么冷淡的表情在说一句要决定人生死的话。

    可孟渟依旧执着地和萧老爷子对视着,然后见萧老爷子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将目光收回。

    他重新看向魏筱雨,“我告诉你,死很可怕,但就是怕,你也死定了!”

    话落,孟渟拉住晏睢的手,往外走去,在莫伯身边脚步一顿,他道,“请医生到我的房间来。”

    “是,”莫伯称是,孟渟已经被萧挥民和萧老爷子认可了,如今便也算他的主子了。更重要的是,方才那一番话,那一番表现,让他下意识就选择听从孟渟的话。

    孟渟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还要给他们辩驳的机会,找到了幕后之人,该杀就杀了,该惩罚就惩罚,现在还让晏睢跟着受伤了。

    孟渟此刻心情应该说上是又生气又担心,他走一会儿,就要偏头看看晏睢的脸色,耳边却全听不见晏睢所谓“没事”的保证。

    他们回到房间,孟渟拉着晏睢坐在床上,他才开了口,“不许动!”

    “好,”晏睢无奈点头,见孟渟伸手给他脱衣服,他也只能配合了。

    所幸冬天里穿的衣服不会太单薄,脱下外套,孟渟没看到血迹,他的心才稍稍定了定,他也等不及一个个扣子解的将衬衣脱掉了,他跪坐到晏睢的身后,将晏睢的衣摆直接卷起来,他目光跟着衣摆往上看去。

    果然在背心靠左的位置已经青紫了好大一块,孟渟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觉喉咙哽的厉害,他缓缓凑近,给晏睢吹了吹,“肯定很疼……”

    晏睢虽然不将这伤看在眼中,可也知道此刻再和孟渟说什么“不疼,没事儿”是一点没用的,他依旧坐着,让孟渟给他轻轻地吹,那带点温热的暖风将那奇异的感觉,从伤口一直卷到心底,已经不是简单的疼不疼的感觉了。

    晏睢也不想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感觉,他按照孟渟说等,一动不动,任由孟渟孜孜不倦地给他吹着,直到房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晏睢开了口,宁舟和莫伯带着医生进来,孟渟才给他们让开了些位置。

    他瞪圆眼睛,看着那个医生手在晏睢背上的伤摸来摸去,那得多疼,他忍不住想怀疑医生的医术,可又怕他不懂,打搅到他的诊断。

    “骨头没事,我先上点药,最好还是去拍个片。”医生涂了一点药就将晏睢被卷起的衣摆放了下来,然后和晏睢宁舟这么说。

    “去,现在就去!”孟渟抓住晏睢的手,又紧了紧,他紧张的模样,让晏睢无法拒绝,无论怎样,他都要先让孟渟安心。

    “好,我们去。”

    “我去安排车,”莫伯带着医生走出去,顺便去安排车。

    而孟渟的目光也依旧在晏睢身上,到现在他只怕还没注意到进来这么久的宁舟,并非是没看到人,而是看到了,他也想不到晏睢之外的任何事情。

    孟渟拿过衣服,让晏睢穿好,然后他自己也穿好,他们就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萧子昂和萧子默也听说了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了,萧子默扶住宁舟的肩膀,长话短说,“妈,你别在意,诺诺就是这样,你和爸在家,我和大哥跟去,我们看完就回来,你随时给我们电话。”

    萧子默和宁舟说完,就也跟下楼去,和萧子昂一起坐上了车,陪晏睢和孟渟一起去医院。

    孟渟对于医院这种环境,感觉到明显的不适,可这些不适依旧没有晏睢重要,莫伯安排了车,同时也预约好了医生,不需要排队取号,直接检查,十多分钟后就出了结果,骨头和内脏都没事。

    “渟渟,听到了吗?医生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晏睢说着小心地将孟渟揽到怀里,他不能忍受孟渟在他眼前受伤,可他自己受伤一样会带给孟渟伤害,他无措又空茫的眼神,让他的心跟着揪起来疼,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可若是能让孟渟安心,来一趟医院就也必要。

    “真的吗?是真的吗?”孟渟依旧在问着,他靠着晏睢,眸中忽然就多了一圈儿水雾,又难过又害怕,“是我不好,我踹轻了,才害你受伤。”

    “真的,真的没事,”晏睢轻拍着孟渟的后背,便是萧子昂和萧子默都在,他也还是吻了吻孟渟的脸颊,一下一下,似乎要这么吻去孟渟的不安。

    萧子昂和萧子默对视一眼,他们从临时的病房里出来,萧子默去给宁舟打电话,萧子昂继续守着门口,思虑了一会儿,他也给萧挥民打了电话,他和萧子默虽然听说了,可也没能知道太详细,只知道是他们二叔萧轩民伤了晏睢,具体过程因由却是不知。

    他是未来的家主,他应该知道,萧挥民也不会瞒着他。

    病房里,晏睢依旧在吻孟渟,又轻又温柔地吻着,他的手从孟渟的后背,滑到了他的头发上,轻轻揉着,孟渟缓缓抬头,晏睢以为他把人安抚好了,可还未及说什么话,他就孟渟吻住了。

    他有些急切,急切地想要直接撞上来,可又突然想起或可能会把人撞疼,他及时收住,只唇挨到晏睢的唇上,他眼睛瞪得很大,那眼眶里含着的泪花清晰可见,可事实是那泪花阻挡了他看晏睢的视线,他轻轻一眨,泪花汇聚成泪珠,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晏睢的心又跟着疼了一下,他带着孟渟向后躺去,又再按住孟渟的后脑勺,没让他离开或者继续犹豫,他只是后背被砸了一下,没有到和孟渟接吻都要顾忌的地步。

    可被晏睢这么一带,孟渟右眼还没滑落的泪珠直接落在了晏睢眼下的肌肤上,两个人的同时一顿,但随即,轻轻的碰触就转为了热吻。

    孟渟的眼睛缓缓眯起,晏睢却一直看着他,他放任孟渟在他嘴里胡冲乱撞地扫荡着,他的手抚着孟渟的头发,带着他将急切和热烈,一点点转变成温柔的舔吻。

    热吻结束,他们的唇依旧贴着,孟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中才恢复了些神采,他又再舔了舔晏睢的唇,然后从他的唇角移开,将轻柔的吻布满晏睢的整张脸。

    等孟渟吻够了,确定够了,他才撑着身体,轻轻伏到晏睢身上,他埋首在晏睢的颈侧,声音依旧带着些许的轻颤,“晏睢,你以后也不要受伤好吗?”

    “我很害怕,很难过……”他不仅仅自己害怕那些医学工具,也害怕它们用到晏睢身上,那很疼,他知道的,很疼很疼,他害怕晏睢也遭遇这样的疼。

    “好,我答应你,”晏睢揽住孟渟,背上的那些伤,并不影响他承受孟渟身上的重量,并不需要孟渟抱他抱得这么辛苦。

    孟渟依旧靠着晏睢好一会儿,他才再开口,“我们早点回家好吗?我想早点回家。”

    孟渟口中的回家并不是北城萧家,而是海城的晏宅,在孟渟心中,那里才是他的家。

    “好,我们早点回家,”晏睢应了,魏筱雨暴露的事情对于孟渟来说并无多少影响,倒是晏睢受伤,并不是这短短时间就能安抚得下来的。

    晏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打了电话,不是改签机票,而是直接让海城附近的私人飞机过来接他们。

    “我们先回萧家,和爸妈告别之后,我们再走。”

    就这么从医院离开,只怕萧家人都该担心愧疚,眼下还不到夜里十二点,宁舟的生日也还没过去。

    孟渟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应了“好”。

    “不用担心,你之前并没有说错!”相反,他的干净利落只怕会让萧老爷子惊诧之后,想要欣赏。

    “可是,我要杀人,也没错吗?”孟渟不想回萧家,是因为他有些害怕面对他们的目光,那个时候,他因为晏睢受伤,心里怒极,就没有掩饰他的想法,甚至强势地让萧老爷子应下了。

    “没错,她该死!”晏睢已经不担心孟渟养歪或者什么了,他心中的是非观念确实会比一般人模糊一些,可能让他起杀意的,都是那种该死的人。

    孟渟又思量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但他心里依旧觉得晏睢是因为喜欢他,因为爱他,才会这样无条件认同他的话,其他人就都不一定了,这其他人里也包括宁舟。

    萧子昂这通电话接了快半个小时才挂的,萧子默也在一旁听着,兄弟俩脸色越听越不好,就是他们也从来没想过心肠这样恶毒的人会是魏筱雨,会是那个平日里说话声音都特别小的二婶。

    他们听完电话,还没推门进去,晏睢和孟渟就先拉开门出来了。

    他们看着晏睢和孟渟感觉到一阵愧疚,但还未及说什么,晏睢就先开口了。

    “我没事了,我们先回萧宅。”

    “好,”萧子昂和萧子默点点头,让开路,让晏睢和孟渟先走,他们一个去办手续,一个去拿药,孟渟和晏睢在车上等了一会儿,他们才再坐上来。

    他们到的时候,宁舟和萧挥民都在大宅外等着,他们看看晏睢,眸光都透着担心,虽然听萧子默说了,没有大碍,可到底是被砸到了,痛上几天是难免的。

    “快到里面,先喝碗姜茶,医院只怕没有家里暖和。”

    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在晏睢和孟渟在医院的时候,就都被送走了,他们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凭萧家在北城的地位,他们心中再疑惑,高高兴兴地来,就也得给他们高高兴兴地走。

    宁舟说着又才看了看孟渟,可孟渟握住晏睢的手,眸光低低,始终没有看任何人。

    他们到客厅里坐下,宁舟给孟渟端了姜茶,孟渟没有拒绝,可话语依旧只有一句略显生疏的“谢谢”。

    孟渟自然也是心疼宁舟的,可他从到大的经历,以及他的思维模式,并不能告诉他此刻该怎样处理才是最好的。

    “飞机再一个小时就会到,我和渟渟先回海城,等几天你们闲了,再来看我们。”晏睢开口和宁舟萧挥民这么说,他们看着孟渟低着眸光沉默的模样,就是再不舍也选择了点头。

    “好,我们过两天就来。”

    晏睢点点头,又抬手揉揉孟渟的头发,他知道孟渟并没有要迁怒宁舟和萧挥民,或者说孟渟担心的,和此刻宁舟他们愧疚已经不全是一回事儿了。

    莫伯让人从楼上拿下了孟渟和晏睢的行李,孟渟看着行李,眸光突然一顿,他走上前来,将行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礼品盒,他低着眸光走到宁舟面前。

    “生日快乐,这是送您的礼物。”

    孟渟的礼物还没递出去,他就被宁舟一把抱住了,“诺诺,对不起诺诺,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有眼无珠,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宁舟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的抱着孟渟,好像他这一走,她又要失去了他似的。

    孟渟抬眸对上的却是晏睢看过来的眸光,晏睢对他轻轻颔首,孟渟的唇抿了抿,他才再开口。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你们又不喜欢我了,我不好,我……我又想杀人……”曾经差点杀人对于孟渟来说,是个始终如影随形的阴影,他畏惧的并不是杀人本身,而是杀人之后,其他人对待他的目光,那种畏怯和厌恶,才是孟渟所害怕的。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就是萧挥民也有些承受不住,他走上前来,将孟渟和泣不成声的宁舟一起抱到怀里,“没有的事,你是我们最喜欢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真的吗?”孟渟忍不住又再问一句。

    “真的,”萧挥民应着眼眶也红了红,而宁舟就只能点头,她已经应不出话来了。

    “那就好,”孟渟伸手给宁舟擦了擦眼泪,然后将礼物放到她的怀里,“这是我给你调的香水,希望妈妈健康漂亮。”

    “好……”宁舟应了,她看孟渟眸光的方向,她万分不舍地放开了人,她的眼泪依旧有些收不住,但心里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只要孟渟还活着,一切就都不算晚。

    孟渟坐回晏睢身侧,下一刻他又靠到他的怀里,紧紧将人抱住,埋首到晏睢的颈侧,对着宁舟和萧挥民问出这些话,对于孟渟来说同样不容易。

    萧老爷子听莫伯说孟渟和晏睢现在就要走,他就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可孟渟只留给他一后脑勺,他和晏睢说话,他也没回头看他。

    怎么之前还那么霸气冷静的孩子,现在又变回这样了?萧老爷子有些捉摸不透,但他也有些不敢去招惹孟渟,或者说感觉到了宁舟和萧挥民他们那种心疼的情绪,不舍得去招惹。

    临着孟渟和晏睢要上飞机了,萧老爷子又再开了口,“诺诺,这里也是你的家,以后常回来。”

    大概他也有些怕孟渟此后都不会再愿意回来了,而这话说出来,就是他彻底放弃了什么受不受制的理性想法了,他愧对孟渟,有生之年能弥补回来,他就该含笑九泉了。

    孟渟闻言脚步一顿,他回头看过来,略为迟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萧子默也跟上了飞机,他送他们到海城,再住几天,确定晏睢和孟渟都没事,他再回北城。

    凌晨三点飞机在晏宅的草场降落,晏禹和何樾等人都被惊动了,古黎也再来给晏睢看了伤,好一番折腾,快到早上四点,众人才散去,各自回去睡觉。

    飞机上晏睢哄了孟渟好久,都没把人哄睡着,他明明困得眼圈都红了,可依旧瞪圆着眼睛,不仅不睡,晏睢哄,他还有些不高兴。

    两个人躺回床上,孟渟往晏睢身侧靠了靠,很是认真地道,“你先睡,我哄你睡……”

    晏睢看孟渟的模样又心疼又无奈,他揽住人,在孟渟的唇上吻了吻,“好,你哄我。”

    “嗯,”孟渟应了,然后伸手在晏睢的肩侧轻轻拍着,真的是很轻很轻,他似乎怕一不小心用多了力气,就把晏睢给拍疼了,到最后直接变成轻柔的抚摸了。

    晏睢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再睁开,却发现孟渟还没睡,看他也没睡,他鼓了鼓双颊,不高兴,但也忍着没发作,晏睢忍不住又凑上来亲亲孟渟的脸颊和唇。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睡……”

    他不睡,孟渟肯定也不会睡的,这一点已经不需要再多琢磨了。

    晏睢闭上眼睛,安心享受孟渟的轻抚,也实在是太晚,太累了些,他安下心入睡之后,就真的睡着了,孟渟执着地拍着晏睢好久,他收回手,又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最后在晏睢的额头轻轻吻了吻,他这才闭上眼睛一起睡。

    他们这一睡就直接睡到当天下午两点才醒,晏睢醒了,简单洗漱之后,就也没离开,他依旧在床边守着孟渟,感觉孟渟快要醒了,他才伸手给他揉揉头发和脸颊,帮他清醒。

    “晏睢,你还好吗?你伤口还疼吗?”

    孟渟睁开眼睛,就把他睡前甚至梦中都担心的事情,给晏睢问了。

    “古黎医生药很好用,不疼了。”

    晏睢应着话,一手拂开孟渟的额发,他低头在孟渟的额头,眉心,和唇都吻了吻。

    见孟渟在他的亲吻下没那么紧张了,晏睢又继续给他吻着,轻轻柔柔,温柔之极。

    孟渟被吻着,眼睛依旧睁得很大,他看看晏睢,似乎想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好了,可是看了半天,他什么都看不大出来,他伸手揽住晏睢的脖子,也在他的脸颊上吻了吻。

    “那我们一会儿还是再给古黎医生看看……”

    古黎和甄晗是孟渟唯二不排斥也愿意相信的医生,他怕晏睢不肯,又再叮嘱了一句,“乖,你要听话。”

    “好,”晏睢如此应了,孟渟才放开,让他起来,而后他自己也起来。

    王妈准备了吃食,他们吃过之后,还没去找古黎,甄晗就先把人给请过来了,甄晗昨天很忙,就在宠物医院过的夜,早上回来才听说了,见他们醒了,他就先把古黎给叫来。

    “不严重,只是会疼三五天……”

    古黎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被孟渟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想要反悔补救一下,都说不出来了。

    他给了晏睢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麻利也晏睢换了药,他就带着药箱离开了。

    晏睢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孟渟,又让古黎一句话给“打回原形”了。

    孟渟当下没马上说着什么,可他看人的目光,让晏睢觉得有些不妙。

    他们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孟渟才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但你也不能和我说谎。”

    明明还会疼,可之前起来的时候,晏睢却骗他说不疼了。孟渟这么想着,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嗯,我错了,我不该说谎,”晏睢诚恳地认了,孟渟又瞅着他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我之前也骗过你,这次我们算抵消,以后绝对不能有了。”

    “好,”晏睢应了,他知道孟渟舍不得和他生气,可他这又想生气,又不忍心生气的模样,也把晏睢心疼坏了,“我保证,我不会再和你说谎的。”

    晏睢的话在孟渟这边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他这次没再犹豫太久,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