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立了多久之后,负责准备膳食的侍卫循着二人的身影走了过来,报知夜君言和顾心凝,饭菜已经做好,可以用餐了。
夜君言还未说话,顾心凝便转身轻轻对侍卫说了句知道了,让侍卫先退下。之后顾心凝又再转回身,准备再陪夜君言静立一会儿,再去叫夜君言吃饭,但是夜君言显然也已经听到了侍卫的通报声音和内容,当顾心凝转回身时,夜君言也已转过身来。
夜君言与顾心凝互相对望着彼此,同时将目光毫不回避地与对方的目光相接,一切自然地就像风吹过草地时,地上的花草就很自然地会随风轻抚而扭动婶子一般。两人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紧张、惊慌、羞怯或是不安,一切都那么平和自然。
夜君言缓缓抬步走向顾心凝,目光依旧与顾心凝紧紧交缠在一起,表情平淡,目光温和,就好像一对很普通很普通的年轻夫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环境中,每天过着惬意而安详的生活般。
顾心凝知道夜君言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强行掩藏了心中的所有情绪,一切看起来美好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夜君言的肩头。而顾心凝却不忍也不想拆穿夜君言,因为她对夜君言表现出的看破,会让夜君言的压力加剧,所以,顾心凝回敬给夜君言的是同样安定、平淡的目光,目光中还坚定了一份不猜与不疑。
直到夜君言走到顾心凝面前时,夜君言才微笑着缓缓说了句:“我们过去吃饭吧。”
顾心凝也随之微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任由夜君言牵着自己的手,开始往营中返回。
吃饭时,夜君言依旧气定神闲,还不时给顾心凝加饭夹菜,顾心凝也不时夹夜君言最爱吃的食物送进夜君言的嘴中。双方都故作自然的结果,
反而使得一切都显得越加不那么自然起来。二人间的气氛和谐地有些诡异。
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二人依旧没有说上几句话,只是默默地宽衣休息。
虽然人已躺下,虽然闭着双眼,但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夜君言和顾心凝双方之间,也各自察觉到了两人间的怪异气氛,一边懊恼着一边幻想着也许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就又会恢复从前的模样,不再有这种莫名的尴尬,萦绕彼此。
两个人都想赶快睡着,都想赶快天亮,都盼着一觉醒来,什么都变回原来,可是越是想睡,二人却发现越是难以入睡,越是盼,脑海就越是清醒。
终于不知煎熬了多长时间,不知离天亮还有多久的时候,顾心凝和夜君言彼此的思绪终于开始慢慢模糊起来,眼看终于要进入期待已久的梦乡。
却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号角声,将原本正要准备入睡的两个人又再次吵醒。
听到号角声的那刻起顾心凝了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眼,所有的困意一下子全部消磨无踪,随之而来浮现出的是紧张与惊慌的表情。别人也许听不懂,但是顾心凝只一声就已经听出了这好角声中所透漏出的讯息。
第一,这并不是普通的号角,而是南疆蛊毒一派,专门用来控制蛊虫行动的号角。第二,南疆蛊毒一脉早在二十多年前,与毒仙慕毒眀斗毒失败后便已绝迹。第三,从上次顾心凝还关子笼子里时,夜君言被人下蛊毒迷昏那次开始,顾心凝便已明白莫荛棠已经继承了南**脉的蛊毒。第四,也是显而易见的一点,莫荛棠就在附近!
然而,顾心凝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莫荛棠要在此时犯险,来到对手的军营附近,上次夜君言中的蛊毒,并不利害,自己可以很轻易就解掉,而且后来夜君言也已经得到解药,明明已经健康好转了,莫
荛棠现在这么做意义何在?
几个转念都是在瞬间滑过脑际,几乎是在听到号角声的同时,顾心凝便已想到了这些疑问,顾心凝一边疑惑着,一边猛的睁开眼睛,因害怕吵醒夜君言,顾心凝正在斟酌要不要坐起来确定一下时,身边的夜君言便突然一声惊呼,猛的坐了起来。
顾心凝见夜君言起来,因为是夜君言做了梦,正要询问时,突见夜君言双目通红地看了顾心凝一眼,似有话要说,还未来得及张嘴,就突然感觉一阵头痛欲裂,难受地双手抱着头,开始不断地敲打自己地头顶,整个人也已经从铺位上翻滚到地上,并在地上不断地打着滚。
顾心凝见状,心知不妙,几次欲压住夜君言,但夜君言力气很大,每次都被挣脱开,连顾心凝自己都险些受伤。
顾心凝咬了咬牙,取过针囊,从里面抽出自己最为拿手的金银双针,顾心凝先以数支金针封住夜君言周身几大要穴,又用银针缓解夜君言头痛之症,稳定其情绪。
被顾心凝施针之后,夜君言身体一软,整个人便意识模糊地瘫软在了地上。顾心凝将夜君言扶回榻上,让夜君言躺好,盖上了被子。
之后顾心凝开始检查起夜君言的身体状况来,按说夜君言刚才的情况,很像是中了蛊毒的症状,但却又有些异样之处,而最关键的是,自己从回宫以后,就一直守在夜君言身边,不管是夜君言吃的每一口食物,还是喝的每一口水,顾心凝都是进行过亲自的检查后,才让夜君言入口的,莫荛棠根本不可能在自己完全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给夜君言下毒。
此时,被夜君言方才的动静惊醒的侍卫已经赶了过来,众人以为是有刺客行刺,到了夜君言帐内,却见夜君言静静地躺在那里,众人都觉好奇,于是将目光纷纷投向了正跪坐在夜君言身边的顾心凝身
上。
顾心凝对众人说了方才夜君言产生的变化后对众人说:“现在你们立刻带人在方圆十里之内严密搜查,发现可疑人物或者无件,立刻回报。”
“是!”众人领命欲退时,突然又被顾心凝叫住说:“皇上身体有恙的事情是秘密,不要传入军中,以免影响士气,你们就说是有刺客行刺,搜山是为了抓捕刺客。”
“是,属下等明白。”众人抱拳领命和,离开夜君言大帐,去带人开始往外搜寻起来。
而此时,在不远出的半山腰上,一袭青衣的莫荛棠,正迎着山谷间夹击呼啸的风声,看着下方山坳间的昭宣**营。
当看到军营中,突然有火把开始来往移动时,莫荛棠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起到作用了,当莫荛棠再看到军营里的火把突然增多了许多时,莫荛棠更确信夜君言已经如自己预料般出了事,所以莫荛棠知道自己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哼。”只见莫荛棠嘴角勾起一丝狞笑,发出了‘哼’的一声轻笑后,便转过身将手中的号角举到眼前看了一眼,目光中随即闪过一股寒芒,之后只见莫荛棠猛的一扬手,将号角重重的摔在了前面的岩石上。
号角周身顿时开裂,莫荛棠似乎仍不甘心,又走上前去,用力地踩在上面,随着‘啪啪啪’几声脆响,原本就已经显现数道开裂的号角便彻底碎裂开来,莫荛棠又在脚底一运力,原本已经碎裂成十数块的残片,已经碎成了几十片,就算是找来天下第一工匠,恐怕也复原不了它原来的样子了。
莫荛棠趁着月光,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块,又是轻轻一笑后,才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手,甩袖而去。
侍卫们带着兵士在周围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了,天也已经大亮,每一个快马回来报告的消息全都是一无所获,令顾心凝不由
心乱如麻,突然顾心凝仰头看天,似乎想从蔚蓝的天空中找寻可能的答案,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突然顾心凝发现就在他们驻军的这个山坳附近,有数座大山,而最近的一座,几乎就在自己面前没多远的距离。顾心凝突然想到了山坳、空谷、深夜与轻风都是能扩大和传播声音的条件。
“所以莫荛棠才要选在夜深人静时再出手是吗?”顾心凝心中想到这些后,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便立刻指着眼前的这座山,对旁边的侍卫说:“带人搜这座山,每一个能看到我们驻军位置的地方都要仔细检查。”
“是。”侍卫转身带着两队人开始设法往山上侦查。
眼前的山说高不高,但爬上趴下,也需要些时间,顾心凝只是看了看出发的队伍,便转身回到了帐篷中,由于担心夜君言的伤势,顾心凝看着夜君言比平时微弱了许多的呼吸声,焦急地将目光投注在夜君言的脸上。
夜君言的脸已见苍白,人虽处在昏迷状态中,但眉毛却紧紧地皱在一起,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苦闷。
顾心凝的眉头此时也紧紧地皱在一起,顾心凝是因为担心,她为夜君言担心,也为昭宣国的成败和千千万万的百姓担心。
左皓白说的没有错,也许是因为受到顾敬州的遗传影响,顾心凝从骨子里,就有一种为他人着想的血性,只是之前由于受到仇恨之火的压迫,才使得顾心凝变得看似冷漠与无情,但当顾心凝心中的那份与生俱来的血性,慢慢复苏的时候,也就预示着顾敬州将军的精神已经在顾心凝的身上重新复苏。
之后的顾心凝将不会再以报仇为第一人生目标,而是将以天下更多生灵的福址为依归,当然这并不表示顾心凝可以放下仇恨,但是仇,仍然是要报的,而且绝对不会出现手软的情况,差别在于先后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