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一直都觉得,她如今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当然,如果能让南平郡主别打扰她那就更完美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特别热情的人,前世就没什么朋友,和同学相处也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这辈子,也差不多。有爹娘兄弟在身边,她很知足。要说好朋友,村长家的柳淑琴和表姐孟婉儿勉强算是吧,但她与她们之前的联系也并不频繁。
若不是遇上了沈临风,想要成为能够和他并肩而立的人,谢瑶甚至不会动心思开什么分店,只守着如今的胭脂铺,每个月想几道新鲜的菜给酒楼,然后等着拿分红便足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就算后来知道了自己不是谢家的亲生孩子,她也没想过去找生身父母,留着那块玉佩,也不过是做个念想。知道自己不是被爹娘嫌弃丢掉的孩子,谢瑶自觉很满足了。
可她从未想到,有一天,亲生父亲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满心期待的想听她叫一声父王的时候,她会叫不出来。
听沈临风把她的身世一点一点讲清楚,谢瑶直觉便是不真实。可面对他们拿出来的证据,事实似乎无法辩驳。
她有个做王爷的爹,有个世子哥哥,若是接受了这个身份,她就是郡主,那么,沈临风便是她的未婚夫……虽然这一切原本就是她的,可谢瑶心里,却有一种抢了南平东西的感觉。
谢瑶脑子里乱糟糟的,被靖王和钟子谦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那句父王和哥哥,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可是当她看到他们眼里的希望一点点变成失望后,她自己心里也觉得特别难受。
“对、对不起。”鬼使神差的,她竟然说了这三个字。
靖王心里隐隐发疼,面上却还强忍着,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来
,他想去拍拍谢瑶的肩膀,却被谢瑶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最后只尴尬的说:“没事,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时间久了就好了……”听在众人耳中,颇有种自欺欺人的意味。
钟子谦却认真的对谢瑶说:“瑶瑶,以前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尽早找到你、保护你、疼爱你,以后,大哥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大哥?谢瑶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在她心里,大哥这个称呼,是属于谢瑧的。可现在这个情况,谢瑶也不忍心再让对方难过。
憋了许久,她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安慰:“那个,其实我过的挺好的,也没什么人欺负我。”
谢瑶说的是真心话,可传到钟子谦和靖王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靖王父子俩都误解了谢瑶,以为她在暗暗影射南平——我一直都过的很好很幸福,除了南平也没人来找我麻烦。
对此,父子俩都十分愧疚,尤其是靖王。
对面屋子还会时不时传来南平摔东西打骂的声音,靖王不知道南平中了谢瑶下的药,只觉得儿子说的果然没错,南平在自己面前一直都在伪装。如今不就本性毕露了吗?果然是暴躁嚣张的很。
这么一对比,谢瑶的冷静和温和就愈发突出,让靖王想到了当年外柔内刚善良坚毅的妻子。
有靖王和钟子谦,还有南平在聚湘楼,谢瑶很不想继续呆下去。她暂时将爹娘和玚儿留在了酒楼里,让桔梗和连翘照顾他们,然后带着薄荷和白果会谢家去收拾残局。
心情烦乱,她正好找点事情做,免得闲下来胡思乱想。
谢瑶走后,靖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刚才他怕吓着谢瑶,一直绷着没敢变脸。此刻,他却对南平的无理取闹没了半点耐心。当年能在夺嫡之争中、
将前太子斩于马下,扶持钟牟阳登上皇位,稳固朝纲,平定边疆,又岂会是没有脾气的人?
钟子谦劝慰过父王,亲自去了南平的房间。猛不防见到几乎是被毁了容的南平,他也骇了一跳。
这……这也太诡异太恐怖了吧?
若南平是他的亲妹妹,或许钟子谦还会心疼,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觉得膈应到恶心。
“哥……”南平泪眼婆娑的冲钟子谦飞奔过来,钟子谦在她即将扑到自己身上之时,侧身一躲,弹开好急丈远的距离。
南平不可思议的看着钟子谦,泪汪汪的眼里,还有着深深的受伤。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鬼见了都怕,可他是哥哥啊!怎么能这么对自己!
“哥,你帮我请个大夫好不好?请这里最好的大夫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呜呜呜……一定是那个村姑搞的鬼!除了她没别人!”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呢?南平的猜测还真的没错,可惜……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能让钟子谦对她更加厌恶。
“胡兰馨,我说过了,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冒充皇家郡主,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现在还觉得,你脸上这点东西很严重吗?想让我给你请大夫?哼,痴心妄想!”
说罢,钟子谦长袍一撩,疾步走出房间,吩咐人把房间锁上。
“把人看好了!如有疏露,提头来见!”若是谢瑶看见这样的钟子谦,怕是会狠狠感叹一番——不愧是靖王世子,尽管平日表现的温文尔雅,可骨子里的矜贵和霸气依旧是常人所不能及。
门口的守卫绷紧了神经,严肃的回答:“是!”
南平已经被钟子谦的话吓傻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她脑海里
一直重复出现的,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被发现了……
诛九族……她会被砍头?爹娘也会被砍头?家里的弟弟妹妹叔叔伯伯全都会因为她而没命?眼前似乎晕染开一大片一大片鲜红的颜色,她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响,因为之前声嘶力竭的闹腾而乏力的身子,颤巍巍的摇晃了两下,“砰”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钟子谦和沈临风说了南平现在的状况,沈临风一听,就觉得这事儿定然和谢瑶有关系。实在是,他所知道的人里面,也只有谢瑶手里,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药了。
“子御,你去问问瑶瑶……能不能把解药拿出来吧。我不是心疼南平,而是我们不日就要回京,这事儿还得经过皇上的定夺。若是南平因为瑶瑶而殒命,到时候不仅少了一个直接证据,对瑶瑶的名声也不好。”
在谢瑶的事情上,钟子谦坚定的选择帮亲不帮理。何况这次,本就是南平最先挑衅的,如今也不过是自食苦果。就算瑶瑶不动手,他也会让南平付出代价。真当他们靖王府是软柿子,谁都能上来咬一口?
对于钟子谦交予的这项任务,沈临风是又高兴、有为难。高兴的是,他又有了合理的借口去找谢瑶,为难的是,谢瑶现在不想见到靖王和钟子谦,估计更不想见到他。
就怕两人见了面,谢瑶也不肯听他说话。若是知道他是为了给南平求解药,那棍子把他打出门去都有可能。
怀着忐忑的心情,沈临风扣响了谢家大门。
其实谢瑶怎会不明白沈临风的想法。若是她能顺利的回归靖王府,就可以摇身一变,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当上高高在上的郡主。
当初在京城,谢瑶没少听百姓议论南平郡主的嚣张跋扈,据说
连皇上的公主都要对她避让三分,可见这个郡主的含金量有多高。
最重要的是,若是她坐上郡主的位置,皇上那道赐婚的甚至就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他们俩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可是……南平郡主……
谢瑶一点也不想替别人背黑锅。就算两人各归各位调换了回来,难道还能一个一个找人去解释——以前的那个南平是冒充的,我才是真的,我和她不一样?
再说,对谢瑶来说,南平郡主这四个字,就像是噩梦一样的存在,她对这个头衔,百分百的接受无能。
出乎沈临风意料的,谢瑶并没有把他拒之门外,也没有对他冷言冷语,而是很平静的听他说完了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解药给了他,虽然,只是半颗。
“虽然只有半颗解药,但她的症状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只是身上还会留下少许凸起。不疼不痒,最多难看一点,要不了命的。”
沈临风拿着解药,想和谢瑶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开口。把解药紧紧攥在手里,他想,不急,等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皇上解释清楚,他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这就是天意,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
“瑶瑶,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
谢瑶听后,身子一僵,在沈临风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她轻轻地开口,问道:“沈临风,若我不是靖王的女儿,不是郡主,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困扰谢瑶很久了。她想,沈临风应该会思考很久才能回答出来吧?或者,他根本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可沈临风几乎是瞬间,毫不犹豫的就说:“如果你不是郡主,我们还是要在一起。大不了我不做王爷就是,这个平西王,谁想要谁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