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勾结了安钦候?”他冷问,大抵是太怒,匕首稍稍往前,割痛了岚桃花脖子上的皮肤。
岚桃花心头一惊。
他这么快就知晓了?
连城行事一向缜密,没理由会这般快就让皇帝知晓安钦候与桃花轩结盟。
“愣着做何!不敢答了?那安钦候朕早有除他之心,本让人盯着伺机下手,却不料你桃花轩的人护送他离开了信阳。岚桃花,你当真就这般想与朕作对?当真想让朕杀了你?”
“我并不知安钦候之事。”岚桃花按捺神色,极其淡定的道。然而,虽表面云淡风轻,但心底,却是万丈巨澜。
“你以为朕还会信你?”他吼了一声。
“连跟了我数年的小黑都背叛了我,我怎知桃花轩的其他人不会背叛我?再者,我连安钦候是谁都不认识,勾结他做何?”岚桃花淡道。
他冷笑一声:“你竟是还敢在朕面前欺瞒!若说安钦候之事你并不知晓,那瑞国突然举兵来犯不是你捣的鬼?”
岚桃花两眼一挑,眸中迅速滑过一抹惊色,半晌才道:“瑞国举兵来犯,关我何事!”
“若不关你的事,为何那姓凤的会来势凶猛,一日之内就吞了我大君两座城池,甚至还大言不惭的声称只要朕放了你,便当即收兵,赏朕半月期限准备迎战?哼,不自量力,竟是如此轻视于朕,他以为大君国当真是空架子不成!”
说着,他又怒道:“萧家之人,当真该死!若非他们偷了君**事布局之图,那姓凤的能赢得这般快?”
说着说着,他手中的匕首再度往岚桃花的脖子推近了一分。
你娘亲的!
岚桃花终究是怒了,此番再不动,这崽子一疯,估计就将她一刀割了。
刹那,她当即朝他一推,随即急忙往旁边远远一闪,两眼怒瞪着他,道:“你发什么疯!凤辕要攻打君国,你自己打不赢,却是将气撒在我头上,你个窝囊废!”
她也是气极了,是以才口不择言。
皇帝脸色更是怒不可遏。
“你什么东西,竟也敢教训朕?”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是凤辕举兵来袭?呵,你倒是错了,
你怕是怎么也未料到,举兵来犯之人,竟是祈王凤黎渊!他一面让朕交出你来,一面又连毁朕两座城池,他如此逼朕,就不担心朕一刀杀了你?哼,朕倒是没瞧懂,那姓凤的此举,究竟是在意你,还是恨不得你早死在朕的手里!”
“你胡说什么!凤黎渊那病怏怏连路都走不得,哪有力气行军打仗!”
“所以,你被他蒙惑了!朕也被他蒙惑了,天下世人,都被他蒙惑了!他怎会是病怏怏的祈王,他明明是忍辱负重,伺机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再一战成名。哼,他的野心倒是大,他的志,并非仅在于瑞国天下,他还想要君国天下!像这等野心磅礴之人,亏得你以前还心系于他,呵,真是好笑,你岚桃花镇得住他?若他真一统天下,后宫三宫六院,妃嫔三千,到时候,你岚桃花算什么?”
岚桃花脸色一白。
“我的确不算什么!我与他本就陌路,仅算个路人!皇上又何须朝我发这么大的脾气,你有本事便守住你的江山,有本事就将凤黎渊打个落花流水!你就是将凤黎渊杀了,也与我岚桃花无关!”岚桃花怒极。
皇帝蓦地冷笑,情绪波动甚大,连带那双平日里邪肆幽幽的脖子,也爆发出浓郁的怒气与精光。
“怎与你无关?朕是否能守住君国天下,是否能拓宽疆土,并反将瑞国拿下,倒是全得靠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一冷:“知晓朕为何会一直想要你的心头血?那是因为朕曾听朕那父皇与护国寺国师在拜月台密谈,说你岚桃花,命格奇异,这天下成败,全得受你威胁。若是以你的心头血祭战旗,可保君国战无不胜!只可惜,朕那父皇胆小,只愿守住君国,不愿拓宽疆土,却又怕你落入别人之手,替别人以血祭了战旗!是以,他便有心杀了你,既然他用不到你,便也不想别人利用了你!”
说着,见岚桃花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他怒不可遏,又道:“可还记得你那次前往医怪郊外的医庐?那日你被人追杀,命悬一线,若非龙腾寺的僧人救你,你早已一命呜呼?那次的杀手,
可都是朕那父皇派去的呢!而后,知晓瑞国太子要让你和亲,并随他归得瑞国为太子妃,朕那父皇也是有心杀你呢,若非你在礼殿之中与祈王亲昵,无意和亲,你以为你如今还有命站在这里?还有……”
岚桃花脸色骤沉,当即出声打断:“你说够没有?我如今倒是看清了,你与你父皇,还真是一类人!果真是有其父就必有其子呢!你父皇忠于炼丹,忠于长生不老,最后却是被你害死。而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竟是想着用我的血来祭战旗!我看你比你父皇更昏庸,你父皇还不至于拿君国江山开玩笑,你竟然将君国的成败寄托在我的心头血上!哼,这些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你以为我的心头血当真能让你君国反败为胜?”
“朕的君国未败!”他怒吼。
“我懒得和你这疯子说。你若是聪明,最好是连夜召集大臣商讨行军之法,要不然,你就等着被凤黎渊打个落花流水吧!”
皇帝怒不可遏,“朕自然要与大臣连夜商讨行军之法,但在这之前,朕自然是要先取你的心头血!”
岚桃花脸色更是一白,满面怒气。
他却道:“你放心,只是取一点血罢了!朕仍是无心杀你,如今御医就在外面候着,待朕取血之后,便让御医进来替你包扎伤口。”
说着,他当即快步上前,寒刀隐隐的刀吓得岚桃花全身有些发软。
“你这疯子!”
岚桃花目光有些不稳,当即拖着身子到处闪躲。
然而,她终归不是他的对手,几下便被他捉住了那条断了骨头的胳膊。
她惊呼一声,疼得脸色惨白,当场摔倒于地,而他却是毫未给她反应时间,手中刀起刀落,顿时朝她的心口猛的扎下。
刹那间,心似是全数裂开,骤然的巨疼之后,竟是无穷无尽般的麻木。
胸前霎时间溢了鲜血,染红了厚裙,那流动出来的血,却也温暖了她的前胸。
被自己的血温暖,这种惊惧之感,让她再度尝到了世事无常,生命渺茫。
面前之人,双眸圆瞪,发狂一般用手中的空碗接着她自衣袍溢出来的
血,然而仅是接了几滴,他便脸色一变,当即将她抱着安置在了软榻,嘶声大吼:“御医,滚进来!滚进来!”
岚桃花嘴角也开始溢血,喉咙腥甜,本想硬气的怒骂几句,但却一张口,满口满口的血溢出。
眼看着御医慌慌张张的进来替她把脉,似要撩开她的衣裙替她包扎,然而皇帝似是发疯了般不让他们动她的衣裙。
无奈中,御医仅得用银针替她止血,随即又给她灌下大量药丸。
待血止住之后,皇帝才将她抱于怀中,丝毫不顾她身上的血染了他明黄的龙袍。
他将略带胡茬的下颚亲昵抵在她的额头,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好生呆在这里,待朕打败瑞国,到时候,你想要做何,朕都应你。朕早就说过,你与寻常女人不同,所以,能配得起朕的,也只有你。”
说完,他放开了岚桃花,厉声叮嘱御医寸步不离的好生照顾,随即端着那只接了岚桃花心头血的碗迅速离去。
岚桃花终究是合上了双目,欲再掀时,却是怎么都掀不开了。
侧殿静得出奇,良久,她听一名御医焦急惶恐的说:“李御医,这当如何啊!这岚相千金身上的血是止住了,但心脏被刺,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啊!”
“是啊,李御医,你就帮我们拿拿主意!这岚相千金已然昏了过去,估计是最多两个时辰之内便会断气!到时候,皇上若怪罪下来,我们怕是都得掉脑袋啊!”
仅有两个时辰了吗?
一听道这儿,岚桃花脑袋一白,凄凄之感浓得化不开。
当真是一步失误,满盘皆输。她岚桃花一步没料准,后果竟是丢了性命!
她终归,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也高看皇帝了。
本以为连城明日便能来救她和小白小花,却不料皇帝竟是在今夜就突发的取了她的心头血。
呵,果然,兴许是上天的确觉得她岚桃花太过刁钻,是以便想提早收回她的性命。她也一直都贪生怕死,却不料此番真正快死了,心头却是格外的平静。
只是,曾还说即便自己被阎罗殿收了去,也定要拉个人陪她一起,而如今,她却是当真要孤独
了!
当日小黑说她会孤独终生,却不料当真一语成谶。如今,她的确是孤独而去,带着满心满腹的怨气及仇恨而去,曾还说要拉着凤黎渊陪她一道孤独,就是死,也要拉着凤黎渊陪她一道路过三生石,陪她一道过奈何桥,而今,一切的一切,仿佛太过遥远,遥远得就像是她岚桃花从未真正触及过一样。
果真,是她岚桃花太过执念,却也太过无情。对凤黎渊执念,对萧妖孽无情。
如今,她只想龙腾寺那老和尚能治好萧妖孽,不要让他去三生石,去奈何桥,她要体谅他,要开始对他好,他已经很可怜了,便不要让他再陪她去三生石,去奈何桥了。
那条路,太过绝望,她岚桃花一人行,便足矣。
不多时,耳畔传来道道惨呼及重物倒地的声音。岚桃花微微一怔,却是无力反应。
随即,身子被人抱在了怀里,即便是来人动作轻柔,却也甚是僵硬,甚至还微微颤抖。
“主子。”一道刚毅发颤的嗓音响来,岚桃花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当真是奇了,一向杀人不眨眼的连城,竟也会有颤了嗓音之际。
“连,连城?”她极其努力的张嘴,本想若无其事的唤他的名字,却不料出口的嗓音,嘶哑无力,断续得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还是她的嗓音吗?
“在,在,属下在!”连城嗓音越发的颤抖,隐隐有些哭腔。
岚桃花鼻头更是酸涩,若非眼皮厚重得她掀不开,她定要好生看看连城是否是哭了,是否是泪了。不得不说,要让连城哭,那比黄河水干还要来得震撼。
“是属下不好,是属下来晚了!主子先撑着点,属下这就带你出去,医怪就在宫外了!主子撑着点,等见了医怪,主子就没事了。”连城继续颤声,随即抱着她便开始跑。
岚桃花无力缩在他怀里,心有触动,有大堆大堆的话想要说,想要交代,然而待真正努力的张嘴时,万千言语,她却是仅道了一句:“连城,你与我结拜过了,便不再是我的属下了,你该唤我小妹的。”说着,沉默良久,“哥,我心口疼,我想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