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等了两刻钟，田水排得差不多了，她又扛着锄头，顶着烈日，把排水口填起来。
拔腿往坡上飞奔，回到庵堂后院，关漓喘息不已。
空阳背着孩子，捧了碗凉白开递给她，道：
“姐姐，沈施主彻夜不归，不会是遇什么事了吧？他不是说今日休沐么？”
关漓瞥了眼中间的厢房，端碗仰头，几大口灌下去，才腾出嘴巴来说话：
“也许是衙门临时有事吧？他约了咱们今日正午在酒楼吃饭，见了面再问。”
嘴唇被水润过，泛着晶莹粼光，她把碗塞回空阳手里，语速急促：
“等我冲个澡，咱们就立马去坊间！”
暴雨徒增了不少活儿，耽误到现在，比起关心沈冬七，她眼下更迫切想知道江璟房的动向。
昨夜地痞们偷了一大车育田膏，若按平日的人流量，可能销得不快，但今日是乞巧节，又是圩日……
意外频发，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脱控了，关漓越想越心焦。
在水房拎桶浇过身体，就匆匆换了乳·贴，套上衣裳，和空阳赴往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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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卖货时打探过，江家在县里也有两间杂货肆。
因此，两人今日目标明确，直奔去江家名下最大的那间肆铺。
乞巧节街上行人本就多，还未靠近，瞧见肆铺门前挤满了人，有密集的铜锣声在人堆里响起，就知道找对了地方。
县里人潮霭霭，摩肩接踵，而她们没留意到的是，自她们出现在坊间，身后立即跟踪了好几个地痞，紧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关漓拽着空阳手腕，努力拨开人群，往里头挤。
脑袋在两个路人肩膀中间露出来，她目光灼灼盯着门前的刘老三。
刘老三正提着一面小锣，敲三声，就吆喝一遍：
“听着啊，江少爷又做善事了，育田膏折上折，三十文钱每罐，买一赠一，只需付三十文钱，就能买到两罐育田膏！”
“铛铛铛——”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人群里有人懊恼不已，大声嚷嚷着：
“太不公平了，我昨儿可是花了整整四十文钱，才能买到一罐育田膏！”
话落，另一个人立马搭腔道：
“我也买了，亏，血亏，这哪是折上折，简直是骨折价了！我要退货重买！”
刘老三举起木槌，“铛铛”了两声，嘿嘿笑道：
“你们在别家花多少钱买的，我管不着，但今日在江氏杂货肆，买一赠一，先买先得，售完即止！”
许多人昨日已经听说了育田膏的功效，议论声更大，蠢蠢欲动。
但也有人持怀疑态度，当即反驳道：
“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江氏杂货肆平时做生意抠抠搜搜，这会儿突然大方起来了，奇怪。”
这句话醍醐灌顶，其余人纷纷点头附议——
“说得在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氏杂货肆不会是看添粥庵的育田膏热销，就造了假货来坑钱吧？”
刘老三一听，脸色唰的黑下去，高声驳斥：
“无凭无据，敢诬蔑江少爷，来人，把这几个捣乱的拖走！”
甫一开口，混在人群当中的地痞立即站出来，朝方才说话的几人动手动脚。
关漓审势，趁机掐住喉咙，高声嚷嚷：
“江氏杂货肆动手打客人！这育田膏一定是假货，大家不要信不要买！”
说完，她立即拉着空阳的手，趁乱挤出人堆。
围观的百姓们和地痞吵了起来。
地痞蛮横，但终究敌不过百姓人多势众，双方争得脸红脖子粗……
关漓和空阳躲在附近的屋檐下，默默远观。
空阳乔装打扮过，食指隔着头巾挠了挠脑袋，轻笑出声：
“姐姐，江璟房就算有本事偷咱们的育田膏，也没本事卖出去。”
她原本还焦虑呢，如今瞧着势头，接下来的计划都派不上用场了。
“再观望观望，”关漓唇角也不自觉勾起，却不敢掉以轻心，道：
“要摁死添粥庵出的育田膏，打价格战确实是最便捷有用的方法，别看百姓现在闹得凶，但只要持续降价利诱，迟早会有人动心……”
话音才落，突然杂货肆里涌出了几个人，手持长棍，粗鲁蛮横地乱挥乱打。
众人痛得嗷嗷叫，立即作鸟兽散开。
紧接着，江璟房慵懒的嗓音就从肆铺里传了出来：
“江氏杂货肆童叟无欺，是谁在诬蔑我卖假货，站出来，我们上衙门理论理论去？”
提及衙门，众人嘴巴立即像被压扁了似的，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开口。
众人四散，三五成群躲得远远的，把一条宽敞的长街堵得愈发混乱。
江璟房“啪”一声，手里的折扇打开，慢悠悠地摇着：
“都给我靠过来，听我说。”
众人脚步像在原地生了根般，没人听他的。
刘老三拿着铜锣，敲了几下：
“围上前听江少爷讲话者，能领一枚铜板，免费的铜板、天掉的馅饼，不领是傻子！”
话音落，身旁的打手，立即拎起地上的布袋，捞出一把铜板。
蚊子腿再细也是肉，百姓们眼睛放光，立即围拢过去，摊开双手领钱。
关漓站在远处，冷哼一声，表情鄙夷：
“怪不得能吸引这么多人围观呢……”
百姓们重新围堵在杂货肆门前，江璟房的嗓音继续响起，道：
“我告诉你们，育田膏本就不值那么高价，你们昨日花四五十文钱买的，那是被人坑骗了。这些玩意，每罐顶多值十文钱。”
江璟房斜了一眼刘老三。
刘老三很是上道，立即敲着锣，吆喝道：
“听见没有，江少爷善心大发，现售每罐十文钱；
童叟无欺，这做生意是你情我愿，愿意买的，就请到我这儿排队，不愿意买的，就请走开，谁也不耽误谁，但是……”
“铛”的一声，他故意停顿片晌，卖个关子：
“但是优惠只限今日，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为什么呢？”
“因为今日是乞巧节，又是关乎田耕福祉，江少爷好人做到底，自然会趁节日行善积德了；
这不，前几日的云纹病，不就是江少爷出钱出力起的佛坛，请空阳来为全县祈福么？没有江少爷的佛坛，县里的云纹病能痊愈得那样快？
才几日功夫，你们就忘记江少爷为你们做的善事了么？江少爷做善事不图回报，但咱们做百姓的，可不能忘恩啊！”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掏心掏肺，百姓们渐渐转换了态度，顺势排起了队伍。
——“十文钱能买一罐育田膏，试试也无妨。”
——“试试吧，比别家肆铺便宜多了，逢年过节的，这便宜不捡白不捡！”
——“江家出的育田膏这么实惠，太良心了，不像添粥庵的货，简直是黑心黑肺……”
队伍越排越长，刘老三笑得合不拢嘴，赶忙让人把桌子和育田膏搬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