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贺仲麟的年纪是一天比一天大,还是整日沉迷在朝中事物之中。这一日,萧康帝终于忍无可忍的把他给拎到了御书房。
“太后已经问了好几次,你婚礼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父皇,在准备着呢。”贺仲麟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准备的,家里管家买些红布盖一盖,遮一遮不就好了?
听贺仲麟这话,萧康帝就知道他肯定没有过问,顿时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在贺仲麟的心里,好像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操心一样。
“云溪是你姑母的掌上明珠,在大司马府的时候生活舒适惯了,新房如何布置你可问过?席面定的什么菜,可有人帮你操持?你靖王府中早些年多年没人住,破败的地方可修葺了?”谢贵妃知道自己儿子肯定是没想那么多,忍不住望天长叹一口,将问题仔细的问了一遍。
“还要准备这些?”贺仲麟一脸懵逼的看着萧康帝跟谢贵妃,“儿臣不知,我回去就问问管家。”
“怎么会只有这些,罢了罢了,母妃已经请了太后跟前的臻沁姑姑来,明儿个就到你府上给你好好看看,看看哪里需要添置的。”谢贵妃摆手,让贺仲麟不要太在意了,“当下你父皇更着急新兵策的推行,你跑了,怕是要累到你父皇。”
“儿臣也觉得这样安排不错。”贺仲麟点了点头,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成亲确实比不上新兵马政策的推行。”
“你都快三十了!”萧康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新兵马政策确实重要,可是没了贺仲麟还有别人,这傻孩子怎么就不抓点紧呢,他还着急抱孙子呢。
撵走了贺仲麟,谢贵妃亲自去请了臻
沁姑姑,然后又拿了手书请了景郡王妃还有旁的命妇帮忙着眼看着,面的到了婚礼那日出乱子。
好歹到了成亲那日,上下事宜皆备,稳稳妥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因为靖王年纪大了,早就封府,婚礼在靖王府举行,再加上贺仲麟在军中多年以及这些年萧康帝对他的抬爱,一个靖王府差点装不下来贺的宾客。
好在靖王府里假山花草没那么多,挤一挤还是站的下的。
贺仲麟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傻新郎,一路抱着苏云溪进了门,丢了宾客在那里笑。
来贺的宾客看着贺仲麟把苏云溪一步步的抱了进去都在哄笑,为有季红裙一脸艳羡。她推着楚贺跟着人群一步步的往前走,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她等了楚贺快十年,从豆蔻年华等到了花信之年,她原以为楚贺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可是谁知,楚贺竟然就在她的身边。
她原以为此生再无想见的可能,却不知,竟然还能相伴左右。
她不敢在多求什么,生怕老天觉得她贪得无厌。可是,她又想多求一些,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
“在想什么?”
新娘子已经送到了洞房之中,楚贺一回头发现季红裙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你……”季红裙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里人多,推我去园子里走走?”楚贺了然,指了指靖王府花园的地方。季红裙依言推了他往那边走,一边走,却一边想着他们之间的婚礼。
在他们还都是孩子的时候,双方长辈已经为他们定下婚书。若是没有颜家旧案,她季红裙早就已经成了颜家的长媳。
“慎哥哥,我们也成亲吧。”到了园
子里,这里没什么人,季红裙的心一动,站定之后看着楚贺一字一顿的说道。
“红裙?”楚贺皱了皱眉,看着季红裙摇了摇头,“你这样子,哪儿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早就不是大家闺秀了。你死的那年,我就再也不想当大家闺秀。我知道慎哥哥是担心将来你死了之后我要如何,可是慎哥哥,红裙这辈子只认你一个人。”
楚贺到底没忍心说出太伤人的话来,季红裙歪了头,笑容明媚,“不管你是生,还是死,红裙都只认你做我的丈夫。”
“红裙,我不想跟你成亲。”楚贺依旧摇头,看着季红裙如今笑容明媚,他如何肯让她以后再无欢愉?
“你已经等了我十年,我没有十年可以活了。我不忍心让你为了这一个虚名,却在往后的几十年中守着一个排位过日子。”
“我愿意!我曾守着一丝一毫虚无缥缈的消息过了十年,我就能守着你的排位过一辈子!慎哥哥,我只求将来,能在你的牌位前给你上香,我不求旁的!”
楚贺拒绝的这么干脆,季红裙也执着的坚持。
“罢了,等新兵马政策推行的万无一失再说吧。”楚贺看似退了一步,薛兰兮却知道季红裙怕是等不到了。
她方才就见两人往这边来了,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却听见了这一番谈话。
昨日她问过公孙先生了,公孙先生说,楚贺的身子早就已经油尽灯枯,能熬到今年冬天都是万幸。
可是新兵马政策岂是三五天就能万无一失的?
不过她也理解楚贺的心思,她不想耽误了季红裙的下半生。前半生,季红裙为了颜慎蹉跎了太久,后半生能有一个
愿意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人,他才能安心的离开。
季红裙没听出楚贺话中的意思,见他松了口只顾开心了,旁的竟然丝毫没有在意。
忙忙碌碌的终于入了秋,薛兰兮在初秋的时候查出来有了身孕,卫陵侯府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给了季红裙,她只安心阳台。只可怜了季红裙要学馆,卫陵侯府两处跑。
刚过了苦夏的时候,楚贺就已经病倒了,每日躺在床上恹恹的,睡着的时间比醒着多多了,若不是还有呼吸,旁人都以为他没了。
薛兰兮知道他大限将至,每日尽量都来看看他,听听他说话。
日子一天天熬着,终于在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楚贺还是没了。
楚贺没的时候是在夜间,无声无息的,薛兰兮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恍恍惚惚梦到了许多繁杂的东西只让她觉得脑袋昏沉。醒来的时候,折枝就进来说楚贺已经没了。
薛兰兮一愣,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失去至亲的难过,他终于解脱的释然交杂在一起让她整个人有些愣怔。
折枝为难的看着她,想问问她要如何办的时候季君珩冲着折枝摇了摇头,把被子给她裹好,然后自己起了身出去吩咐管家准备事情。
薛兰兮收拾好到学馆的时候,就看到季红裙一袭嫁衣的站在楚贺已经装敛完毕的棺椁跟前一脸淡然,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
京中不少人早就已经猜到了楚贺的身份,不过没有说破,所以对季红裙的所作所为甚是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一袭嫁衣的在人家灵堂之上确实晦气了一些。
薛兰兮不在意的在季红裙身边坐下,看着她往楚贺灵前的火盆里放纸钱。
“哥哥他不是不想
娶你。”
“我知道,这身嫁衣我本想成亲的时候穿给他看的,可惜了。”季红裙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薛兰兮,“你不必劝我,我都清楚。”
“他不想我以后只守着一个排位,他也不想我跟着他走,我不会。”
“他说过,女学是他想要做的事情,那我便帮他做下去。我知道,这是他加给我的责任,可是我就是不忍心看着他的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
当初成立女学的时候薛兰兮就猜到了,楚贺一定是为季红裙准备的这个。他担心季红裙在他身故之后殉情,所以为她寻了这么大一个责任,让她无法抽身。
原来,真的是这样……
可是,季红裙有季红裙的执着,她不跟他走,却不能不穿着嫁衣给他看。
在楚贺的灵前守了七天,到了起灵那日,季红裙终于换上了白衣,以未亡人的身份走在棺材的前面。
楚贺不愿意从颜家出灵,所以就改在了学馆。因为楚贺以往的名字,再加上薛兰兮和季君珩从中周旋,此事倒也没有多难。
墓地选在了城外的鼓山之上,背靠京城,面向北境,便是死也要守护这京城。
棺材刚行到城门口,顿时便走不动了。
薛兰兮被折枝扶着到了前头,看到了楚遂带着颜家旧部跪在城门之外。
“小姐,我们来送少将军一程!”颜家旧部之中,都称呼颜慎为少将军。
不管他是颜慎还是楚贺,都是他们的少将军。
“有劳诸位将士了,请!”薛兰兮动容,命人将棺椁放下,立刻就有了当年颜慎手下的副官上去,分立两侧,抬了那棺椁起来。
白色的纸璠,黑色的棺材所经之处,黑甲军跪辞他们的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