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自己在残阳之下看到凤朝的战士从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就算是脑浆和鲜血洒了一地心中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可是这一次，泷凝却有一种上一世听到祖父去世的消息的感觉。
泷凝自嘲一笑，即使自己是重生的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什么都无法阻止？
泷凝这段时间的的确确是太过于依赖于上一世知道的事情，甚至还太过于小看现在的这些人。
这一次她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全知全能，她只是知道了些许事件的走向，又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
泷凝捂着脸低笑半晌，默默地跪在地上一点点拼凑张太医的尸骸。
拼凑骨头这一件事对于众人来说都不算太难，可是将一个本就破碎不堪的身体拼凑到一起，甚至还要将张太医沾满灰尘的内脏一点点收拢起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泷凝做的缓慢而又庄重，似乎是为最亲近的人穿上衣服一样。
白月冥带着众太医赶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泷凝捧着张太医的头，一点点清理他沾满灰尘的长发，还极为温柔的用帕子将张太医的脸擦干净。
白月冥不知道为什
么忽然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背后袭来，可是却又觉得泷凝就是一个会这么做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泷凝将张太医的遗体收拾整洁，脸上忽然带出一丝笑意。
“张太医放心，这仇就算是别人不为你记着，泷凝也为你记着；就算是被人不为你报，泷凝也为你报。”
泷凝站起身看着一众同僚眼中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张太医还在他们之中一样，只不过周身就像是带着一层黑纱一样，再也看不清泷凝原本的面目。
“泷凝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安排一下张太医的身后事？毕竟张太医可是听说‘有刺客’之后忠心耿耿赶到陛下那里，要不然也不会……”
泷凝这一次没有在想白月冥卖弄可怜，反而是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神情，似乎只是一个旁观者的合理要求。
若不是白月冥将泷凝说的话原原本本全部收入耳中，恐怕还真会以为泷凝只是一个请求而已，可是现在白月冥也不敢判定。
“孤知道。张太医仁心仁德是太医所之中的佼佼者，再加上这一次张太医神识因公殉职，孤一定会给众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白月冥冷归冷，可是他却不
是一个胡搅蛮缠之人，他最清楚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知道该如何俘获人心。
泷凝听到白月冥的回答并没有满足，而是上前一步站在白月冥的身前，眼中即是热切又是冷静，这二种矛盾的气质结合在一起不但不诡异，还十分吸引人，致命吸引人。
“不知太子可是找到了在别院行凶的真凶？”
“尚未，侍卫正在别院寻找可疑之人。”
泷凝闻言瞳孔一眯，白月冥几次三番的试探和做法已经让泷凝对他仅有的好感消失殆尽。白宸钰倒是知道来到事故现场看一看，可是祖父怎么办？
谢狴原本就是一个流放犯人，这一次要是被发现了肯定无法善了。当务之急就是将混在别院的刺客找出来。
可是现在白月冥竟然连找一个人都没有找到！
泷凝眯了眯眼，正在她毫无头绪，甚至想将白月冥吊起来打一顿的时候，一个士兵在白月冥耳边说了一句话。
泷凝看着白月冥瞬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便知刺客哪里应该是有了音讯，不然白月冥不会如此轻易就暴露情绪。
泷凝心中亦是松了一口气。凭自己和白月冥之间的关系，若只是问些情况，他
还不至于将自己拒之门外。
只不过泷凝在猎场周围忽然离去的行为引起了老皇帝的不满，这几日太医所的太医对泷凝冷淡了不少，甚至还将药童的活给泷凝。
泷凝便一直在药房之中替人抓药，直到白月冥忽然出现在泷凝面前。
白月冥脸上满是疲惫与忧虑。泷凝替其诊脉，见其身体无是，便知是刺客那一行人又出了问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要不是抓不到，就是问不出东西。若是问不出东西，那瓶药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烦忧？不如说与泷凝听听，说不定泷凝可以替殿下分忧。”
“你既然知道我抓住了一个刺客？呵，那刺客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该如何是好？”
泷凝闻言微微一笑目光飘远，似乎是在想着遥远的故事。
“殿下可知道，像海东青那般的雄鹰是如何驯服的？训鹰之人抓住海东青之后便让其日夜不睡，无从虐待。不过几日便可以摧毁空中王者的意志，让其变成最忠诚也最凶猛的奴仆。不知这一招若是用到人的身上，是否管用？况且那人似乎受了些重伤，嗯……”
泷凝在药瓶之中挑挑拣拣，最
终在角落里挑出出一罐药递给白月冥。
“疼痛是最可激发人的反抗意识，但疼痛却也是最可让人服从的。殿下不如配上这药，虽说一开始反抗可能会大一些，可是到了最后，熬不熬得过来还是两说。”
白月明看向泷凝，目光更是幽深。他以前只以为这泷凝不过是有些小心思思的女孩儿，可是这几日白月冥竟然在泷凝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父皇给他的感觉。
泷凝将药递给白月冥之后，便自行处理自己的事情。白月冥本就事务繁忙，今日也不过是想要见见泷凝，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甚至还有了意外之喜，也就不再多留。
过了几日，泷凝拿起砂锅，将刚熬好的药倒入碗中，药香味充斥一室，泷凝的眉头也渐渐松开。泷凝刚打算叫药童，便见到白月冥剑眉紧皱走了进来。
二人相顾无言，白月冥幽深与审视的目光在泷凝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问道：“你知道那药是什么作用？”
泷凝闻言摇了摇头。
“我可不清楚，这药原本做出来是用来防身的，却没想到竟还有如此作用。左右只是一个刺客罢了。殿下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刺客与泷凝翻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