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勋哥哥……”虽然冷元勋早已恢复了本名慕容珏,但晴雨公主还是习惯于用旧日称呼唤他,“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堂兄妹,她也从未出现过,你会喜欢上我么?”
冷元勋脚步一顿,但他并未转身,只余一道清凉的声音传入晴雨公主耳中,“人生,没有如果。”
是啊,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
晴雨公主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或者她早就明白,只是不甘心。
该释怀的,终究要释怀,否则受折磨的只有自己。
当冷元勋把晴雨公主的话转达给曲灵栩时,后者只是轻轻一笑,“这才是真实的她,若她真的不计前嫌,对我感激涕零,那我才真该小心。”
冬日的夜晚总是漫长的,在冷元勋跟曲灵栩相顾而言的时候,淮阳侯府中,李氏和冷元凌亦相对而坐,但跟前者的温馨惬意不同,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母亲,冷元勋恢复真实身份已经几个月了,儿子如今是这淮阳侯府的嫡长子,于情于理都该被立为世子了,可是咱们旁敲侧击了那么久,父亲愣是不肯松口,反而还越发看重冷元泉,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世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冷元凌最在意的莫过于权势地位,之前有冷元勋这个文武双全的嫡长子压着,他即便觊觎世子之位,也只能暗中动一些下作心思,不敢表示到明面上来,可如今压在自己头顶上那座‘大山’移走了,李氏亦由妾室被扶正,身份大不相同,原以为自己继承爵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没想到竟让冷元泉后来居上,入了淮阳侯的眼,他如果还能沉得下气,就不是冷元凌了。
“为娘何尝不是心急如
焚,可你父亲明确说了,前朝事忙,要过一阵子再考虑,我总不能拿刀逼着他写立世子的文书吧!”李氏抬手揉着太阳穴,风韵犹存的脸上尽是愁苦之色。
高官大户人家,家主尚在时,自然是子以母贵,可一旦家主去世,便是实打实地倒了个位置,母以子贵了,若冷元泉真取代冷元凌成为世子,到时候自然会将他的母亲黄姨娘抬为淮阳侯平妻,虽然表面看来,两个人是平起平坐,但这两个老夫人的分量孰轻孰重,哪有人分辩不出来。
他们母子,只怕很快就会被‘赶出’淮阳侯府另起炉灶,就冷元凌那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指着他靠真才实学赚取功名,这辈子也没有指望。
晚景凄凉。
李氏原本只是气急了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冷元凌竟真听到心里去了,只见他沉吟片刻,咬牙道:“为何不可?”
虽然上次手术之后,淮阳侯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但总体来说,却是大不如前了,特别是看着冷元勋坐稳皇位后,他悬了多年的心思有了着落,那口心气一松,整个人更是很快衰老下去。
如今的淮阳侯,再也不是那个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武将军,而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垂病患,若这时候再补上一记致命刺激,很有可能便当场气绝身亡了。
额?
李氏惊愕地看着冷元凌,差点忍不住跳起来,“你疯了!如今冷元勋贵为天子,他又一向敬重侯爷,若侯爷有个三长两短,首当其冲逃不了干系的就是我们母子,到时候别说世子之位,就是性命也无法保全!”
世子之位是好,但也要有命坐上去才行。
“冷元泉不顾廉耻,竟跟父亲的妾室暗通款曲,父亲发
现他们的丑事,气愤交加一病不起……”冷元凌含笑看着李氏,“母亲,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淮阳侯不算痴恋美色,这么多年,除了早先纳在身边的李氏和黄氏几人,就只在三年前新纳了一个年轻妾室温氏,那温氏原本是打扫书房的侍女,因眉眼间跟故去的淮阳侯夫人有几分相似,性格也如同其姓氏那般温柔善解人意,一来二去,便入了淮阳侯的眼,之后更是抬了贵妾,可谓一枝独秀。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淮阳侯的赏识,温氏自不是什么温婉的小女子,她很清楚眼前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想要长久地保住地位,就必须生下子嗣,只是不知运气差了些,还是中了其他妾室的暗招,她虽然百般讨好淮阳侯,却始终没有怀孕的迹象,最近这一年,淮阳侯身子大不如前,自然更顾不上她。
所以,她便动了其他心思,频频暗中讨好冷元泉。
冷元泉虽然也迷恋温氏身上那种少妇独有的风情,但他也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允许自己在这般争夺世子之位的紧要关头,做出这种断送前程的糊涂事,是以一直跟温氏保持着距离。
他不做,冷元凌就推上一把。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毕竟温氏和冷元泉常有接触,淮阳侯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风险也大了些,毕竟冷元泉出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冷元凌,难免会被人怀疑。
这般想着,李氏拨动着手边的茶盏,沉吟道:“让我好好想一个万全之计,咱们不能贸然出手。”
“母亲还要想什么,眼下不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么?”冷元凌眼眸微眯,露出一丝自得的邪笑。
“你的意思是……
除夕之夜?”
“除夕夜,父亲按着惯例是要进宫赴宴的,儿子跟冷元泉都没有爵位,自然要留在府中,到时候,只要稍稍……”后面的话,冷元凌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浸淫内宅多年的李氏能够明白。
冷元凌一门心思只想着除掉冷元泉这个威胁,至于淮阳侯在除夕之夜会受到多大的打击,甚至于会不会因过度气愤而病重甚至身亡,则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在他的认知里,淮阳侯不立他为世子,两人的父子情分便不再剩下一丝一毫,余下的,只有算计。
“好,这件事就交给为娘来仔细安排,你一定要沉住气,切不可以表现出分毫,明白么?”
“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淮阳侯府内院所有大权都掌握在李氏手中,想要在温氏和冷元泉的饮食中做点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这个时机,却需要好好拿捏,因为眼见为实的震撼力,远远超过道听途说。
淮阳侯并不知道妻儿为了权势地位,已经算计到要自己性命的地步了,宫宴上,他看着坐在高处的冷元勋和曲灵栩琴瑟和鸣,恩爱美满的样子,心里颇为欣慰,夜宴散去后,曲灵栩记挂着淮阳侯的身体状况,特意将其留下,待细细诊脉后,展颜笑道:“父亲身体底子比寻常人好很多,恢复的也格外块些,只要按时吃药,别有大的情绪波动,短时间内应该无碍。”
至于长久来看……曲灵栩就算医术再高,也左右不了生老病死,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延长淮阳侯的性命。
听到曲灵栩的话,冷元勋正准备补充几句,却见淮阳侯已从椅中站了起来,躬身道:“皇后娘娘直
呼微臣名字即可,万万不能再以旧事称谓相称,否则便是微臣的罪过了。”
“父亲,这里只有我跟栩儿,又没有外人,您又何必这般拘谨。”
跟冷元凌的铁石心肠不同,冷元勋即便成了上位者,心中对淮阳侯的尊敬也并没有减少半分。
“皇上此言差矣。”淮阳侯摇摇头,“尊卑有序,在任何时候都是正理,岂有内外之别,还请皇上允准,否则微臣心中实在难安。”这般说着,淮阳侯作势就要跪下去。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冷元勋连忙阻止淮阳侯的动作,微微叹息道:“朕答应您就是了,可您也要答应朕,日后私下相见,绝不可以行跪拜大礼,否则朕刚才的话,便不作数了。”
淮阳侯很清楚冷元勋的性子,也明白对方已经做出让步,是以恭敬道:“是。微臣多谢皇上。”
时辰已晚,冷元勋亦不便留淮阳侯多聊,只言要亲自将对方送到宫门口,淮阳侯本能地就要拒绝,但抬头触到冷元勋意味深长的眼神,便知道对方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只好应承下来。
路上,冷元勋如从前那般陪淮阳侯闲聊几句,方才渐渐转入正题,询问道:“父亲,您最近时常将泉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是有意让他继承世子之位么?”
冷元勋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淮阳侯不由又是一阵叹息,“论资质才学,凌儿跟泉儿不仅远远不及你,甚至连我当年都不如,凌儿性子浮躁,凡事急功近利,半分沉稳劲儿也无,若将诺大的侯府交到他手里,哪怕有你看顾,也未必能保他无虞,倒是泉儿,虽然年纪小些,但性子总算还不错,也能踏实下来做些事情,相比之下,我也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