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楼。
莺歌燕舞,觥筹交错。
他们似是彻底放浪形骸了,或高歌,或随舞,或猜拳,或调笑……
怎么恣意洒脱怎么来!
没人管就是爽!
“杜荷!”
可惜好景不长。
一声怒喝吓了他们一大跳。
紧接着便看到身穿银甲,手提银枪的李贞英杀来了。
光着膀子的柴令武见状,更是拿出了翻山越岭的气势,跑回案几前把上衣穿上。
他是谯国公柴绍的次子,喜欢撸铁……应该说是“撸石”,有腹肌,爱炫耀。
往往三杯酒下肚就成了暴露狂。
只是君子不器!
哪怕别人再怎么怂恿,他都不和李贞英切磋。
好男不跟女斗。
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何必呢?
他整理好袍服后,又故作气定神闲道:“她怎么来了?”
杜荷大喊道:“贞英啊,令武不服,说是只有你打赢了他才能管我们!”
李贞英将银枪一指道:“那便与我一战!”
“……”
柴令武可是和关羽一样身高九尺,这会儿却是掩耳盗铃似的躲在程处亮、房遗爱等人的身后,苦笑道:“大哥,你都说了,今日需要的是助兴,而不是败兴。我不是怕自己输,她一介女流,为何能管我们?”
“尔等没人打得过!”
李贞英将银枪往地上一竖,霸气侧漏道:“杜荷,你怎能带着他们租青楼玩乐?我第一个不同意!”
“就等你了。”
杜荷放下酒杯道:“这世间助兴之事太多,但我穷,独爱钱,钱是最能助兴的。过去两年都是我借贷供诸位吃喝玩乐,现如今也该轮到诸位为我借点钱花了!”
程处亮两手一抖,赶紧把酒壶放下道:“四万多的巨债尚未还,咱们还……还要借钱?”
“古往今来,借钱的都是大爷,谁不想当大爷?而且瞧你们还吃得下,喝得欢,我觉得终究还是我们欠得太少了。”
“大哥,你没开玩笑吧?”
他们玩得那么嗨,其实是深信他赚钱的能力。
只要他愿意,肯定能够带着他们在半年内把债还完的。
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还要借……
这得借多少是个头!
李贞英也是无法相信:“杜荷,你们可是立下军令状的,还不上是会死人的,再借必然会影响还债,你是想带着他们一起死吗?”
“小借误己,大借利民!”
杜荷招招手道:“又不是别人找你们借钱,紧张个啥?都凑来,咱们谋划谋划该怎么大借特借!”
没过多久,他又道:“贞英,你别凑那么近啊,嘴都要怼到我鼻子上了,咱们就是有奸情也不能当众这样……”
若是往常,听到这么无耻的话,李贞英会一枪捅向他。
现在完全是充耳不闻,喃喃自语,像是被彻底震撼到了。
别说她,其他人也是如此。
太大了!
不是李贞英的胸脯大,而是杜荷玩得太大了。
欠债四万多贯跟这“借钱大计”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没被直接吓跑,足以说明他们都是熊心豹子胆。
而且细想想,这么带劲、过瘾并能再次轰动天下的事,除了在他这儿,其他地方可找不到。
都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了,再干一票又有何妨?
“魏公快来了。”
杜荷做最后动员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今后这栋楼就是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如果你们真想跟着我于吃喝玩乐中,混出点名堂来,那就尽管照做,出了事自有我兜着!”
“我也去!”
就在一众老二刚要回应的时候,李贞英一把抓住杜荷的手腕道:“这次一定要算我一个!”
杜荷大笑道:“你一个管我们的人,这么冲动?”
“我们不冲动,会死更多人!”
李贞英义薄云天道:“况且我们只是去借钱,还给利息,又不是去抢,去偷,去逼,更没有让他们捐,总不至于被杀头吧?”
她刚说完便发现,其他人一哄而散,去找裴明礼拿名单了。
嗯,长安城内商贾豪绅的名单!
李贞英急了:“杜荷,答不答应你给句话呀?”
“你不是大姐大吗?还问我?”
“你!”
“想去就去吧,跟柴令武一组,必要时你们可以打一架。切记,摆正自己的身份,真的是去借钱,要低三下气的。”
“哼哼,你太坏了,必是天底下最坏的男人!”
……
见她一溜烟地离开了,杜荷会心一笑,也没纠结坏不坏的问题。
她还没帮着握抢驱兵呢。
谈坏不是对牛弹琴吗?
一炷香后。
身穿紫色圆领袍衫,配金玉带,头戴幞头,脚穿乌皮六合靴的魏征来了。
往日里,前来此地的文臣武将其实不少。
穿得这么正式,品级这么高,还这么光明正大的,他是第一个。
魏征看到其他人都不在,只有歌女舞姬在献艺,不免有些狐疑。
人呢?
这小子果然又在耍手段!
“魏公,我已等候你多时,请入座。”
杜荷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将手一摆道:“别停,接着奏乐接着舞,陛下来了也一样!”
“杜荷……”
魏征怒目圆睁道:“本公是奉旨前来教你写《起居注》的,你还想让本公陪你在这欣赏歌舞?”
“来都来了,何必拘谨!今日醉梦楼贵客寥寥,必当倾尽一切以奉魏公。”
“此事本公并未参与,但你若再不告知所谋何事,本公势必会联手诸公,让醉梦楼就此关门!”
这地方胭脂水粉味太浓,他一刻也不愿多待。
何况水患当前,百官至今没有拿出良策,他也是心急如焚。
“我知魏公坦荡,不屑行此小人之举。”
杜荷抿了一口酒道:“今日邀魏公前来,也是想借魏公一用,借些钱财罢了。他们已经去借了。”
“你们还要借钱?还要利用本公借钱?”
魏征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逼本公与你不死不休吗?你身怀大才,理应兼济天下,而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钱,还不是贷,就是借!欲壑难填,即便穷尽天下之财,人之欲也难填!”
见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杜荷沉声道:“若我为的是三道四十州的灾民呢?”
“借钱赈灾?!”
魏征怒火稍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百官无良策,归根结底在于国库紧张。
在这等大灾面前,拨得少了只是杯水车薪。
多了又没有。
陛下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杜荷这借钱之举听着也是荒诞,还不如让朝野捐款。
因为牵涉向谁借,能不能借得到,将来如何还等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问题。
而且借多少为宜?
相比于他们吃喝玩乐,赈灾可是无底洞。
纵然借遍天下,又都愿意借,也能轻易花完。
“有何不可?”
杜荷晃了晃酒杯道:“欠下四万多贯以后,我也是有些心得的。借钱一途,在于拼脸厚,比嘴巧,知天时,晓地利,精人和,斗心机。小借为宜,大借伤情,强借……”
说到这,他突然一顿道:“我等虽荒唐,但不会强借,还是主打一个周瑜借黄盖,一个愿借,一个给借。”
不是周瑜打黄盖吗?
欲盖弥彰!
魏征摇头道:“除非逼迫,不然本公不信这长安城内还会有人借钱给你们!”
杜荷抿了一口酒道:“既然魏公如此笃定,我们若是仅在京城,半天之内就能借得数万贯,魏公是否愿意奏请陛下,带着这些钱前去赈灾?”
魏征斩钉截铁道:“义不容辞!”
“那就等着吧,你多在这里待一刻,兴许他们就能多借一万贯。说起来,你这也算是为国逛青楼了。”
“???”